我自小便生了怪病，

神婆说，只要我在十八岁当天成亲，怪病便能消除，

可附近的人都不愿意娶我这个病秧子。

逼不得已的我只得抛绣球，

眼一闭心一横，砸到什么嫁什么。

谁知球一抛出，一队游神队伍恰好从街口浩荡而来，

绣球不偏不倚，落在了神像的手上。

1.

我是在子时出生的，太极生命钟的阴极。

我们村有个诅咒，一旦女子在子时出生，如果不在十八岁时结婚，阴气便会越来越重。阴盛阳衰，整个村子将无后而终。

我妈苦苦支撑着直到我降生，刚准备歇口气，便听到接生婆战战兢兢的说道，“子时了……”

我妈在生下我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村民们想把我这个祸害溺死在水井里，被我爸苦苦哀求救了下来。他们虽有不甘，但是总不好当着我爸的面抢人。于是恶狠狠的警告我爸，让我在十八岁那天嫁出去，不然后果是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

我总归是有了一条活路。

但是自从我被生下来，村子里就开始怪事连连。婴儿总会在夜里啼哭，狗也会向空无一人的角落里狂吠。村子里人心惶惶，有人去问了神婆。

但是神婆摇了摇头，“这是命，你我都不能干涉。不仅是她的命，也是我们村子的命。”

神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在村子里说一不二，渐渐的取代了村长的位置，神婆向来只传女不传男。

当然，跟我这个阴时出生的祸害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爸总是早出晚归，因为我的诅咒，他翻了好多古书，但是根本找不到先例。他只能尽量找点辟邪的东西放在家里，试图减少诅咒。什么床头放镜子避邪祟啊，门口撒黑狗血啊，甚至还在房间里供奉了一尊神像。

我看着爸爸每天对着神像虔诚的一拜、两拜，我也学着双手合十向神像寻求庇护。

我还算平安无事的长到了十七岁。虽然身子不好，但总归是活了下来。因为生下来的诅咒，我爸总会在出门前叮嘱我，叫我尽量不要出门，不要打碎镜子。镜子可照邪祟，如果被打破，便是不祥之兆。

我知道我是不详，以后的希望只剩下能跟爸爸一起好好生活。

爸爸安慰我，只要在十八岁时结婚，我就能摆脱诅咒。

我点了点头，事情好像都可以解决。

我从未在夜里醒来过，但是今天晚上我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站起来，跟对面供奉的神像对视了一眼，坐到床头前对着镜子默默梳起了头。

我爸被吵醒了，问我怎么还不去睡。

我不答话，攥紧梳子砸向了镜子，碎玻璃划伤了手掌，我爸看着破碎的镜子中我扭曲的笑脸，不停的颤抖着。

“爸爸”，我听着不属于我自己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我是不是不该被生下来，我害死了妈妈，我该死。”

爸爸听完我说的话，突然不抖了，他想过来抱抱我，却怎么也走不动，我默默的回到了床上，一转眼已是天亮。

我爸死了，死在我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

2.

他坐在破碎的镜子面前，头垂了下去。

他的身体像是一座被风化的雕塑，静静的坐在那里。曾经总是对着我微笑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了苍白和僵硬。

阴盛阳衰，我骤然想起这句话，是我害死了爸爸。

神婆带领着村民冲进了我们家，她看到我爸的尸体，不发一言，只是提醒我，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我爸死了你知道吗？你让我今天出嫁？”

神婆冲过来揪住我的领子，“这是你的命！你的命是用你爸，你妈的命换来的！你爸爸的命保佑你长到十八岁，你只需要在今天出嫁，你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了，你还想干什么？你爸已经死了，你想要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为你爸陪葬吗？”

我做不到，我不想害死全村人，我已经害死了我爸妈。

神婆催着几个人给我换好了绣花红袍，她递给我一个绣球，说她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村口我就可以扔绣球。扔到哪个我就嫁哪个，今天礼成，诅咒便可以消失。

我闻着绣球和衣服上面的味道，感到头晕目眩，一股腥味直冲上鼻腔，我问神婆这是什么，她冲我笑笑，“辟邪的黑狗血啊，怎么，你没闻过吗？”

她告诉我只要今天成亲了，我之后的日子会顺风顺水，她也会把我爸爸安葬好。

我被神婆带到了村口，空无一人。神婆一愣，愤怒的转身质问村民们，“人呢？”

村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一个年岁稍长的老人站了出来，“我们也不想无后，但是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女子啊。你也看到了，她爸都死了。她连爹妈都能克死，谁娶回家那都是要倒霉一辈子啊。”

神婆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她已经克死了爹妈，那你怎么不想想她今天如果嫁不出去，没有人压制她的阴气，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说你们无后都算是轻的，干了些缺德事，不怕鬼上门是吧？”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喧哗声，可还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要娶我。

神婆怒气冲冲的盯着这群人，“好啊，既然这样就抛绣球吧，谁接到了，谁就娶她。”

我背过身去，想起了我惨死的爸妈，狠下心一抛。

没想到，绣球落入了一群游神队伍之中。神婆走过去扒开人群，绣球落在了神像手中。

嫁神像？我回想起昨天与神像对视的那一眼，不免有些发怵。

神婆咬着牙，“神像怎么了？你一样得嫁。”

她招手吩咐下去，几个妇人拿过红盖头，将牵红递到了我手里，在将另一段缠绕在神像手中。

可奇怪的是，游神队伍中的人都与我们素不相识，对如此荒谬之事，却毫无异议。他们默默放下神像，一言不发，转身就往村外走去，我伸手想拦拦他们，他们却如同看不见般。

这几个人步伐出奇的一致，好像训练过一样。我想仔细观察一番，却发现在阳光下，这群人似乎没有影子。

我嗓子发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呼吸。

神婆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抬起神像往祠堂走去，我根本就没有出过门，只得紧紧拽住牵红，快步跟在后面。

七弯八拐，走到了祠堂。虽然神婆说他们定期打扫，年年祭拜。但我还是一抬眼就看到了供位上布满的灰尘，和房梁上大片大片的蜘蛛网。

人们将神像放在了供位上。

神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三叩九拜之后，她拿出了三支香点燃。

一只蜘蛛不知怎的突然掉了下来，正好掉在神婆手上。她浑身一抖，香倒了下来，她赶紧重新再一拜。

这时，我终于听清她在念叨什么。

“五通神保佑”

3.

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可是宽大的裙摆下，两条腿不自觉的颤抖着。我头晕目眩，双手紧紧攥住下摆，让自己不会倒下去。

爸爸曾经给我讲过五通神，他不仅仅是财神，更是邪神，诱奸妇女，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