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因为军事训练成绩好,专业技术过关。
我提了干,继续留在部队。
那时候的部队生活很苦,但也很充实。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训练,白天顶着烈日做技术操作,晚上还要加班值勤。
可是我不觉得累,反而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
战友们在一起,苦中也有说不完的欢乐。
可是家里的来信,常常让我心里不安。父亲知道我提了干,马上来信催我回家相亲。
母亲的信,更让我心里发堵。
家里人都盼着抱孙子,让我年底务必回去一趟。
那会儿,在农村像我这样二十多岁,还没成家的确实不多。
村里同龄的年轻人,大都已经结婚生子。
父母着急,我也理解。
但每次想到要离开部队,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可在农村,儿子要成家立业、传宗接代的观念还是很重。
有时夜里值班,我就坐在哨位上想这些事。
远处的灯火,让我想起了老家的煤油灯。
父母年纪大了,操心儿女的终身大事,这是天底下父母都有的心思。
回家的路1980年的冬天,我请了探亲假回家。
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进,但变化还不明显。
乡间的土路还是那么坎坷,空气中飘着熟悉的柴火味。
拎着给父母买的东西,我的心里既期待又愧疚。
小时候家里穷,全村都穷。
父母省吃俭用,就为了供我和姐姐上学。
记得父亲总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下地干活,母亲的手总是粗糙得像树皮。
他们从没给自己添过一件像样的新衣裳,嘴上总说:
“够穿就行”。
这次回家,我特意给父母每人买了一件新衣服。
父亲平日里只抽旱烟。
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蹲在门槛上卷烟的样子,烟叶都是自家地里种的。
这回我给他带了几包大前门,那可是城里才能买到的香烟。
当兵以后,每月能给家里寄些钱。
虽然不多,但总算能帮家里减轻些负担。
听邻居说,自从我当兵后,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了。父母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也能买些肥料种地了。
远远地,就闻到了家里飘来的饭菜香。
父母知道我要回来,早早就准备好了。
母亲包的饺子,还是记得我爱吃韭菜馅的。
素菜包子,是用自家种的白菜做的馅。
那,是我小时候最盼望的美味。
站在家门口,看着父母苍老却喜悦的面容。
我突然明白,改革开放带来的不仅是物质生活的改善,更是让千千万万个家庭看到了希望。
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正在慢慢过去,很多人迎来了新生活。
虽然家里还是和从前一样。
土墙泥地,家具简陋。
但父母脸上的笑容,让这个家变得格外温暖。
在这个变革的年代,我们这些当兵的儿女,不仅是在为国,何尝不是在改变着家庭的命运。
1980年除夕夜,格外温暖。
母亲做了六个菜,三荤三素。
在那个物资还不算丰裕的年代,这已是很丰盛的年夜饭了。
酒过三巡,父亲的脸微微发红,母亲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我们。
突然,她说出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消息:
已经托媒人给我说好了对象。
更让我意外的是,对方竟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一对双胞胎姐妹那时的农村,相亲还是男女青年找对象的主要方式。
为了这次相亲,我特意置办了一双皮鞋。
一双皮鞋,可要花去大半个月的工资。
听说马晓红在小学当代课老师,她妹妹马晓娟在供销社上班,这在当时农村可都是令人羡慕的工作。
记得那天,我站在宋家门前,心跳得厉害。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敲门时,身后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冲我笑着。
笑容特别灿烂,五官精致得像城里电影院的海报上的明星。
“你是不是来相亲的?”
她问得直接,让我一时语塞,只能点点头。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拉我进了门。
这种率真的性格,在那个含蓄的年代显得格外特别。
和马晓娟的交谈,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爱笑,说话时眼睛里闪着光。
谈起供销社的工作,能把最普通的事情说得生动有趣。
那个年代的供销社,是农村最热闹的地方,各种生活用品都要靠供销社供应。
正当我们聊得热络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我面前。
同样的马尾辫,同样的衣裳。
连说话时,微微侧头的样子都那么相像。
这种场景,在那个没有电视剧的年代,只有在故事会里才能读到。
原来和我聊了半天的是马晓娟,而不是我此行要见的马晓红。
马晓红比妹妹内向得多。
坐在那里低着头,偶尔抬眼看我一下,又快速低下头去。
这种性格,倒是很符合那个年代对女孩子的要求。
我强作镇定,试图和马晓红聊天。
可每个问题她都只是简单应答,像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
教书育人的工作,在那时可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可她谈起来却那么平淡。
尴尬的气氛让我坐如针毡,最后只好找个借口告辞。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对双胞胎姐妹。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如此不同。
媒人说的是马晓红,可命运却安排我先遇见了马晓娟。
夕阳下,我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声害羞的“再见”。
一堵无形的墙我鼓起勇气告诉母亲,我看上了马晓娟。
在那个讲究长幼有序的年代,喜欢妹妹却是要相亲姐姐,这让母亲颇为为难。
但她看出我的决心,最终点头同意了。
马晓红,确实性格木讷。
我们两个人,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而马晓娟身上有种特别的活力,那是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身上特有的朝气。
在供销社工作的她,见多识广,谈吐大方。
让我感受到了新时代的气息。
媒人在两家之间穿针引线,费了不少周折。
那时候的农村,还保留着许多传统习俗,姐姐未嫁,妹妹先嫁,总要受些闲言碎语。
好在宋家父母开明,尊重女儿的意愿。
最终,我和马晓娟拿到了那张红色的结婚证。
婚后,我继续在部队服役。
每逢探亲,马晓娟总会早早地在家门口等我。
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还会给我织毛衣,腌咸菜,就像千千万万个军人家属一样,默默地支持着我的军旅。
一生最正确的决定1988年,我退伍回到老家,分到了一家国企工作。
有固定工资,有福利保障。
这份工作,是我13年军旅生涯换来的回报。
光阴似箭,转眼间我们已携手走过了四十多个春秋。
这些年,我们经历了城市的变迁,见证了国企改革,送走了两位老人,抚育了下一代。
马晓娟的马尾辫,早已变成了短发。
眼角添了皱纹,但笑起来依然像初见时那般明媚。
回首往事,我们的相识源于一场阴差阳错的相亲。
在那个物质匮乏却充满希望的年代。
我们相知、相爱、相守。
她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也和我一起分享了最美好的时光。
如今,坐在家门口的杨树下,看着夕阳。
仔细想来,选择马晓娟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