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中华肿瘤杂志, 2024,46(3) : 221-231.
本文作者：郑荣寿 陈茹 韩冰峰 王少明 李荔 孙可欣 曾红梅 魏文强 赫捷
摘要：目的：根据全国肿瘤登记中心收集的肿瘤登记数据，估计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流行情况。方法：纳入700个肿瘤登记处的2018年数据和106个登记处的2010—2018年数据，采用年龄-时期-队列模型，按性别、城乡分层，估计2022年总体及23类主要恶性肿瘤的中国人口年龄标准化发病率（中标发病率）和死亡率（中标死亡率）。结合2022年人口数据，估计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例数。结果：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新发病例估计为482.47万（男性253.39万，女性229.08万），中标发病率为208.58/10万（男性212.67/10万，女性208.08/10万）。城市地区恶性肿瘤新发病例约290.39万，中标发病率为212.95/10万；农村地区192.08万，中标发病率为199.65/10万。发病例数前5位的恶性肿瘤（肺癌106.06万，结直肠癌51.71万，甲状腺癌46.61万，肝癌36.77万，女性乳腺癌35.72万）占全部新发病例的57.4%。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死亡病例估计为257.42万（男性162.93万，女性94.49万），中标死亡率为97.08/10万（男性127.70/10万，女性68.67/10万）。城市地区恶性肿瘤死亡病例约140.06万，中标死亡率为92.37/10万；农村地区117.34万，中标死亡率为103.97/10万。死亡例数前5位的恶性肿瘤（肺癌73.33万，肝癌31.65万，胃癌26.04万，结直肠癌24.00万，食管癌18.75万）占全部死亡病例的67.5%。肺癌居男、女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首位，城市地区恶性肿瘤发病率高于农村地区，死亡率低于农村地区。结论：中国恶性肿瘤疾病负担存在性别、城乡和地区差异，总体呈现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癌谱共存的局面，防控形势严峻。
恶性肿瘤是威胁我国居民健康的主要疾病之一。中国死因监测数据显示，恶性肿瘤死亡占全部居民死因的近四分之一。随着人口老龄化逐渐加剧，包括恶性肿瘤在内的主要慢性疾病负担都呈现上升趋势，且我国不同地区高发的癌种差异较大，不同癌种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地理分布特点，防控形势严峻。本研究基于全国700个符合质量控制标准的肿瘤登记处提交的2018年数据，结合106个开展连续监测工作的肿瘤登记处数据的趋势变化，估计得到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情况，并分析城乡差异及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主要癌谱的分布情况。
资料与方法
1. 资料来源：自2002年以来，全国肿瘤登记中心承担全国以人群为基础的肿瘤数据收集、质量控制和发布工作。截至2022年9月7日，全国肿瘤登记中心收到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947个登记处提交的2018年肿瘤登记资料，其中城市登记处335个，农村登记处612个。本研究纳入通过质量审核的700个登记处的2018年数据，以及被《中国肿瘤登记年报》连续收录、质量可靠的106个登记处的2010—2018年数据。
2. 数据审核及质控：肿瘤登记数据常规开展数据审核和质控工作，参考《中国肿瘤登记工作指导手册（2016）》和国际癌症研究署/国际癌症登记协会相关标准，从数据的可比性、完整性、有效性和时效性4个方面进行评价，主要指标包括死亡发病比，病理诊断比例，仅有死亡证明书比例，是否采用了通用的定义、诊断、分类与编码标准，以及登记处的发病及死亡率历史变化趋势、两年间的发病率波动情况等。
3. 肿瘤类别定义：本研究报告23类主要恶性肿瘤的发病和死亡情况，根据国际疾病分类第10版编码，其中，部位不明和未特指部位的恶性肿瘤等比例拆分到对应肿瘤类别下，包括C14拆分到C00～13，C26拆分到C15～25，C39拆分到C32～34，C55拆分到C53～54（表1）。
4. 统计学方法：使用SAS 9.4分析数据。将106个登记处2010—2018年连续监测数据按城乡、性别分层，采用年龄-时期-队列模型拟合各癌种的发病率和死亡率趋势，以5岁为间隔分为18个年龄组（0～４岁，5～9岁，以此类推至80～84岁和85岁及以上），以1年为间隔分为9个时期，预测至2022年。将700个登记处的2018年数据汇总，计算各癌种分城乡、性别、年龄组的发病率和死亡率，代表全国不同分层、不同癌种的年龄别率，结合趋势拟合模型，估计2022年的年龄别发病率和死亡率。再结合全国人口数据，估计2022年全国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例数。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发病及死亡例数顺位根据700个登记处2018年实际监测数据计算，覆盖人口5.23亿，占2018年中国总人口的37.22%。2022年对应分层人口数据根据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推算。中国人口标化率（简称中标率）采用2000年全国普查的人口年龄构成，世界人口标化率（简称世标率）采用Segi′s世界标准人口年龄构成。
结果
1. 总体发病情况：2022年全国新发恶性肿瘤估计为482.47万例，其中男性253.39万例，女性229.08万例；恶性肿瘤总体中标发病率为208.58/10万，男性为212.67/10万，女性为208.08/10万。肺癌居恶性肿瘤发病首位，2022年肺癌新发病例约106.06万，约占全部恶性肿瘤的22.0%，其后依次为结直肠癌（51.71万，10.7%）、甲状腺癌（46.61万，9.7%）、肝癌（36.77万，7.6%）和女性乳腺癌（35.72万，7.4%），发病前5位的恶性肿瘤占全部恶性肿瘤的57.4%（表2）。
男性恶性肿瘤发病首位为肺癌，2022年新发病例约65.87万，其后依次为结直肠癌（30.77万）、肝癌（26.79万）、胃癌（24.66万）和食管癌（16.75万），发病前5位的恶性肿瘤占男性全部恶性肿瘤的65.1%。女性癌谱与男性有所不同，发病前5位依次为肺癌（40.19万）、乳腺癌（35.72万）、甲状腺癌（34.12万）、结直肠癌（20.94万）和子宫颈癌（15.07万），占女性全部恶性肿瘤的63.8%（表2）。
肺癌在全国27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居发病首位，在其他4个地区（广西壮族自治区、西藏自治区、甘肃省和青海省）也居前3位。值得注意的是，鼻咽癌在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海南省、湖南省和江西省较为高发，肾癌在北方地区相对高发，前列腺癌在经济较发达的地区相对高发，甲状腺癌在浙江省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发病顺位为第2位，食管癌和子宫颈癌在北京市、天津市和上海市的发病顺位明显靠后。肺癌、结直肠癌、肝癌、胃癌和乳腺癌在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均位居发病前10位（图1）。
注：仅根据700个肿瘤登记处数据统计；图中数字代表各癌种在对应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发病例数顺位；a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图1 2018年中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主要恶性肿瘤发病例数顺位分布
2. 城市地区发病情况：2022年中国城市地区新发恶性肿瘤估计为290.39万例，其中男性146.95万例，女性143.44万例；中标发病率为212.95/10万，男性为215.23/10万，女性为214.20/10万。肺癌居城市地区恶性肿瘤发病首位（61.16万），占城市地区全部恶性肿瘤的21.1%，其后依次为甲状腺癌（34.74万）、结直肠癌（32.05万）、女性乳腺癌（24.28万）和肝癌（20.57万），发病前5位的恶性肿瘤占城市地区全部恶性肿瘤的59.5%。城市地区男性高发恶性肿瘤为肺癌（36.73万）、结直肠癌（19.11万）和肝癌（15.10万）等，女性为甲状腺癌（25.10万）、肺癌（24.43万）和乳腺癌（24.28万）等（表3）。
3. 农村地区发病情况：2022年中国农村地区新发恶性肿瘤估计为192.08万例，其中男性106.44万例，女性85.64万例；中标发病率为199.65/10万，男性为207.52/10万，女性为195.85/10万。在农村地区男性、女性恶性肿瘤发病顺位中，肺癌均居首位，合计44.90万例，占农村地区全部恶性肿瘤的23.4%，其后依次为结直肠癌（19.66万）、胃癌（17.04万）、肝癌（16.19万）和食管癌（11.95万），发病前5位的恶性肿瘤占农村地区全部恶性肿瘤的57.1%。农村地区男性高发恶性肿瘤为肺癌（29.14万）、胃癌（11.98万）、肝癌（11.69万）和结直肠癌（11.66万）等，女性为肺癌（15.76万）、乳腺癌（11.44万）和甲状腺癌（9.02万）等（表4）。
4. 总体死亡情况：2022年全国恶性肿瘤死亡病例估计为257.42万例，其中男性162.93万例，女性94.49万例；恶性肿瘤总体中标死亡率为97.08/10万，男性为127.70/10万，女性为68.67/10万。肺癌居恶性肿瘤死亡首位，2022年因肺癌死亡病例约73.33万，占全部恶性肿瘤死亡的28.5%，其后依次为肝癌（31.65万，12.3%）、胃癌（26.04万，10.1%）、结直肠癌（24.00万，9.3%）和食管癌（18.75万，7.3%），死亡前5位的恶性肿瘤占全部恶性肿瘤的67.5%（表5）。
男性恶性肿瘤死亡前5位与总体一致，依次为肺癌（51.59万）、肝癌（22.98万）、胃癌（18.16万）、结直肠癌（14.26万）和食管癌（14.04万），占男性全部恶性肿瘤死亡的74.3%；女性恶性肿瘤死亡前5位依次为肺癌（21.74万）、结直肠癌（9.74万）、肝癌（8.68万）、胃癌（7.88万）和乳腺癌（7.50万），占女性全部恶性肿瘤死亡的58.8%（表5）。
肺癌在全国2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居恶性肿瘤死亡首位，其他5个地区中，广西壮族自治区和海南省恶性肿瘤死亡首位为肝癌，而甘肃省、青海省和西藏自治区首位死因为胃癌。鼻咽癌在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和海南省均位居死亡前6位，膀胱癌在北京市和辽宁省死亡顺位相对较高，子宫颈癌在山西省、湖南省、贵州省和西藏自治区死亡顺位相对较高，而食管癌在上海市和西藏自治区死亡顺位相对靠后。除西藏自治区外，肺癌、肝癌、胃癌、结直肠癌和食管癌在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均位居恶性肿瘤死亡前10位（图2）。
注：仅根据700个肿瘤登记处数据统计；图中数字代表各癌种在对应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死亡例数顺位；a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图2 2018年中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主要恶性肿瘤死亡例数顺位分布
5. 城市地区死亡情况：2022年中国城市地区恶性肿瘤死亡病例估计为140.06万例，其中男性88.25万例，女性51.81万例；中标死亡率为92.37/10万，男性为122.49/10万，女性为65.08/10万。城市地区死亡前5位的恶性肿瘤依次为肺癌（38.74万）、肝癌（17.25万）、结直肠癌（14.29万）、胃癌（12.81万）和食管癌（8.53万），占城市地区全部恶性肿瘤死亡的65.4%。城市地区男、女恶性肿瘤死亡首位均为肺癌，不同性别前5位恶性肿瘤死亡占全部恶性肿瘤的比例分别为男性72.6%，女性58.8%（表6）。
6. 农村地区死亡情况：2022年中国农村地区恶性肿瘤死亡病例估计为117.34万例，其中男性74.67万例，女性42.67万例；中标死亡率为103.97/10万，男性为134.97/10万，女性为74.21/10万。农村地区死亡前5位的恶性肿瘤依次为肺癌（34.59万）、肝癌（14.40万）、胃癌（13.23万）、食管癌（10.21万）和结直肠癌（9.71万），占农村地区全部恶性肿瘤死亡的70.0%。农村地区男、女恶性肿瘤死亡首位均为肺癌，不同性别前5位恶性肿瘤死亡占全部恶性肿瘤的比例分别为男性76.3%，女性59.0%（表7）。
讨论
2022年我国新发恶性肿瘤约482.47万例，死亡约257.41万例，疾病负担仍然呈持续上升态势。前期研究结果显示，2000—2016年中国恶性肿瘤标化发病率在男性中保持平稳，而在女性中有约2.3%的年度增幅，中标发病率从2016年的190.76/10万上升到2022年的208.58/10万。与2016年相比，2022年中国恶性肿瘤死亡人数有所增加，但中标死亡率从106.00/10万下降到97.08/10万。因此，当前恶性肿瘤死亡人数增加可能主要是人口老龄化所致。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65岁老年人口占比从2010年的8.9%增加到2022年的14.9%，呈现持续上升的趋势；而联合国发布的《世界人口展望2022》预测数据显示，到2030年和2040年，我国≥65岁人口占比将分别达到18.2%和26.2%。随着人口老龄化的逐渐加剧，我国肿瘤防控将会面临巨大挑战。
从人群患癌风险来看，全球范围内，一生患癌风险的平均水平约为25%，而中国人群一生患癌风险为28.9%，明显低于日本（49.6%）、韩国（37.6%）、美国（39.3%）和英国（45.3%）等发达国家，且与预期寿命、人类发展指数等指标呈正相关关系。因此，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持续提高，预期寿命延长，恶性肿瘤负担也会呈现持续上升的趋势。
肺癌长期位居男女恶性肿瘤死亡首位，同时也是男性发病首位。2022年女性肺癌发病例数占女性恶性肿瘤的17.5%，超过了乳腺癌（15.6%），肺癌在男、女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顺位中均成为首位。2022年因肺癌死亡的患者例数约为73.3万，中标死亡率男女比为2.66，高于中标发病率的性别比（1.69），说明男性肺癌患者的生存较女性更差。与历史数据相比，食管癌、胃癌、肝癌等消化系统恶性肿瘤发病率下降，而结直肠癌、前列腺癌则有所上升。其中，结直肠癌已位居男性发病第2位；前列腺癌保持在男性发病第6位，但其在男性恶性肿瘤中的占比已从2016年的3.5%上升到2022年的5.3%。
我国城市地区和农村地区的癌谱差异明显，城市地区发病前5位依次为肺癌、甲状腺癌、结直肠癌、乳腺癌和肝癌；农村地区发病前5位依次为肺癌、结直肠癌、胃癌、肝癌和食管癌，以消化道肿瘤为主。死亡发病比可以作为生存比较的近似替代指标，本研究结果显示，城市地区总体恶性肿瘤死亡发病比为0.48，农村地区为0.61，且除口腔癌外，其他主要癌种的死亡发病比均为农村地区高于城市地区，说明农村地区恶性肿瘤生存相对较差，与前期研究结果基本一致。
从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癌谱来看，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浙江省、广东省等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食管癌、子宫颈癌发病顺位相对靠后，而甲状腺癌排位靠前。鼻咽癌在全国大多数地区发病相对较低，但在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海南省、湖南省和江西省居前10位。值得注意的是，恶性肿瘤死亡顺位中，子宫颈癌在山西省、湖南省、贵州省和西藏自治区居前6位，鼻咽癌在广东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和海南省居前6位，消化道肿瘤在大多数地区居死亡前5位。整体上我国当前癌谱结构仍然呈现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癌谱并存的局面，尤其在社会经济相对落后的农村地区，消化道肿瘤居高不下，同时还需面对发病逐渐升高的结直肠癌、甲状腺癌等，肿瘤防控任务艰巨，各地区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制定防控措施。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不足。本研究依托的700个肿瘤登记处在各省分布并不均衡，西部地区如西藏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等纳入的登记处相对较少，趋势估计采用的106个登记处数据未能覆盖全部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然而，尽管在部分地区的代表性一般，但本研究纳入的数据是目前能获取的覆盖面最广、最具有代表性的全国数据，覆盖超过5.2亿人群的监测数据可以较为准确地反映全国恶性肿瘤负担情况。趋势分析的数据尽管和全国估计数据不同，但106个具有连续监测数据的肿瘤登记处数据本身分布涵盖了不同社会经济水平、不同生活方式的地区，可以满足对不同恶性肿瘤的分层趋势预测。
目前我国以人群为基础的肿瘤登记工作已经基本实现全国全覆盖，但肿瘤登记工作本身具有时间的滞后性，需要时间收集完整的患者相关信息、质控和数据处理，从开展工作到数据通过审核可以发布一般间隔3～4年时间。另外，由于过去几年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流行，肿瘤患者相关诊疗、护理等方面的工作受到挑战，对患者的诊断、随访和肿瘤登记工作数据收集等方面也造成持续性影响。
总体而言，我国当前癌谱结构兼具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癌谱特征，消化道肿瘤呈现较高的发病和死亡水平，同时还需面对逐渐增多的结直肠癌、前列腺癌、甲状腺癌等，肿瘤防控形势复杂。其次，不同地区肿瘤疾病负担存在差异，同一地区也存在城乡差异，因此肿瘤防控策略还需因地制宜。
本文编辑：苏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