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与蔡京、童贯、高俅的组合,看似令人匪夷所思,实际上是封建政治两大真理的体现:
第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有什么样的天子,身边就有什么样的大臣;
第二,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和臣之间,经常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古往今来,人们大多斥责奸臣蔡京、童贯、高俅;殊不知,宋徽宗赵佶才是罪魁祸首。
“朝欢暮乐,依稀似剑阁孟蜀王;爱色贪杯,仿佛如金陵李后主”。这两句诗,是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民间对其为人的总结。
那时的赵佶,可谓早已臭名远扬。他荒淫无耻、迷恋声色犬马,要么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游走于各个青楼之间,要么把青楼女子乔装打扮弄进王府,长年累月、乐此不疲,京城所有小有名气的失足妇女都跟他有关系。
但令人吐槽无力的是,如此不堪的人也能当上皇帝。年轻的宋哲宗死后,朝廷在其诸弟中物色人选,此时的赵佶充分体现出自己的城府。他明白神宗的遗孀向太后手握决定权,于是便投其所好、察言观色,千方百计拍马屁,连她身边的仆人、侍从都费尽心思地收买。
通过一番包装,赵佶成功让自己改头换面、塑造起了完美人设。被迷魂汤灌得七荤八素的向太后竟然认为他“有福寿,且仁孝,贤于诸王”。对于这一局面,心知肚明的满意朝文武默不作声,只有被称为“小人”的章惇痛斥赵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可惜形同螳臂当车。
由藩王变成皇帝,赵佶的个人爱好也就具备了“国家意志”的威力。如果他能划清两者的界限,那将是王朝之福,反之将是国家之祸。
但赵佶之所以费尽心思地钻营皇帝宝座,就是为了自己能够彻底地为所欲为,对此甚至丝毫不作掩饰。因此,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无论是什么出身、何种素质。只要能投其所好、逗其开心,都能成为宋王朝最为飞黄腾达之人,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比如,比如,带他翻墙出宫、物色青楼的王黼(fu),被他连升八级、官居宰相;
皇宫里的太监童贯,靠着在杭州为宋徽宗搜括书画奇巧、结交蔡京、收买后宫妃嫔这三大秘诀,成功官至枢密使,掌握了全国兵权,而且还肩负起处理与辽、金等国外交事务的重任,甚至还被封为广阳郡王;
至于蔡京,知道宋徽宗酷爱书画,就刻意结交时任应奉官童贯,把自己的作品送进宫里,由此改变了人生轨迹;知道皇帝贪图享乐,他就虚报账目,声称国库积蓄充裕,鼓励宋徽宗要有天子的气派、敢于花钱、敢于享乐,无需顾忌世俗眼光,他甚至还曲解《周礼》来为赵佶的骄奢淫逸寻找理论依据;知道皇帝修建艮岳、搜刮奇山异石,他就推波助澜、带头兴起“花石纲”。这样的佞臣,在宋徽宗麾下官至宰相、太师;
至于高俅,原本就是个小厮,但因精通蹴鞠、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会使枪弄棒,就获取了宋徽宗的青眼,随后平步青云、官居太尉,让那些辛辛苦苦为国奋战、积累战功的武将大呼服气。
当然,咱们的用人传统里向来主张“举贤不避亲”,且信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当年卫青身为奴仆,后因姐姐卫子夫的关系而得到汉武帝重用,但后人并不在意他的外戚身份;汉高祖刘邦的开国功臣,大多是诸如屠夫、哭丧的、卖布的“下九流”,但都受到后人尊重。
同样的,大臣与皇帝搞好关系,本身也没什么毛病。在封建政治逻辑中,获得君王、上级的支持,原本就是成事的基本前提。李世勣察言观色、支持李治立武则天为后,这才让他有机会继续建功立业、乃至覆灭高句丽;郭子仪对皇帝、宦官尊敬有加,甚至祖坟被刨了也忍辱负重,所以他有机会立下“再造大唐”之功。
也就是说,出身是否卑微、是否讨好上级,本身并不是界定善恶、好坏的标准,关键在于他是否在其位、谋其政,是否为国家作出了积极贡献。
因此,童贯、蔡京、高俅之流的原罪,并不在于不符合规则的提拔方式;毕竟说到底天下是皇帝的,他爱用谁用谁。他们的问题在于没有匡正、帮助帝王,没有做出过正面贡献,只有助纣为虐、以权谋私、排除异己、祸国殃民。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旦宋徽宗倒台,那些攀龙附凤的投机之徒自然没啥好果子吃。
童贯联金伐辽,却一败涂地,随后面临金军南下,手握重兵的他却望风而逃、窜回京城。宋钦宗即位后命他留守东京,他却拒不接受、陪同宋徽宗南逃,路上还射杀了上百名挡路的将士。大树已到还如此猖狂,他很快被新君清算,先是被连续贬官、发配到英州,随后被下诏历数十大罪状,由监察御史张澄奉诏斩杀于南雄的使院内,首级被带回京城示众,时年72岁;
蔡京是配合宋徽宗倒行逆施的头号“功臣”,也是北宋危局的责任人之一。公元1126年,因金军南下、宋徽宗禅位,早已被勒令辞职的蔡京也举家南下以逃避战乱。但人们不会放过这个“六贼之首”,他在被外贬的途中死去,时年80岁;
相比之下,高俅算是得以善终。他身为太尉,一手把禁军带成了“纪律废弛、军政不修”的酒囊饭袋;而随着金兵南下,特也迫不及待地跟着自己的靠山宋徽宗一路南逃。途中,因为争风吃醋,他被童贯排挤回到了开封,但却也因祸得福,未与其他宋徽宗党羽一同被清算,落得个寿终正寝,也是气人。
对于宋徽宗赵佶,最精准的评价来自《宋史》的主编脱脱:“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而北宋的耻辱性灭亡,正是归咎于宋徽宗的这种不务正业。
赵佶对文艺的爱好与擅长,客观上带动了北宋思想、文化的发展,甚至可以被称为封建社会的巅峰状态。然而,联系到当时岌岌可危的外部环境,当时的北宋最需要的是忧患意识,是励精图治、积极进取,而不是纸醉金迷、奢侈腐败、精神糜烂。面对后起之秀女真,北宋理论上可以凭借雄厚的实力与其斗个有来有回,无论如何也不应以那种极端耻辱的方式灭亡。有其王、必有其臣,这事怪不了别人,还是得从赵氏皇氏自身找原因。
职位获来无问题,在位责任尽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