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看来,严嵩、张居正分别代表了明朝的权臣、能臣,但却都没得到好下场:一个被剥夺一切、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另一个则是死后被抄家,家人饱受摧残。
泾渭分明的俩人,为何看似殊途同归?如果站在明朝那个时代背景下来看,这才是他们两个的角色:严嵩是标准的奸臣,而张居正才叫如假包换的权臣。
张居正的改革为明朝续命70多年,可谓利国利民的大功臣,但他行使权力程序却是不合明朝法度的。直白点理解:他确实在做事,但按照明朝的游戏规则,这些事不该他做;他手上事实掌握的权力,也不是他的岗位应有的。
而反观严嵩,他行使权力的程序符合明朝法规,是一个成年的、脑子清醒的皇帝赋予的。但从结果来看,他干的大多是坏事,这是他品德的问题。
这种程序和结果完全倒挂的现象,是明朝特殊政治下的独有产物,那就是宰相的废除。
从汉到唐,封建王朝的具体政治制度一直处于变化之中,但基本的框架是既定而稳固的:皇室与政府、皇权与相权之间,分离开来而又形成了制衡与补充。
在这种模式下,王朝虽然是皇室的,但维持其运行的政府组织中,宰相才是首脑、并对皇帝负责,政府组织中的其他人员、机构,比如汉朝时的九卿、唐朝的六部,在制度上都是宰相的下级。
这有点像如今的现代企业,公司是董事长的,但总经理负责日常运营、并对董事长负责;董事长家族内世袭,但总经理是职业化的,可以随时被替换。
跟企业一样,当然也会出现某些皇帝越过宰相、直接指挥朝廷的情况,但这属于个别现象,不符合一般的规则。
一般的运行规则是啥样的呢?
以唐朝为例,由于实行了群相制,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门下省的长官侍中自动等同于宰相,其他凡是头衔里带了“同中书门下三品”字样的也是宰相。
遇上军国大事,宰相们在政事堂坐下来讨论、商议,形成普遍认可的意见,随后由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们撰写诏书,形成好几篇不同的稿子,然后由中书令(或者中书侍郎)挑选一篇、略加修改,提交给皇帝签字同意后,再传送给门下省;门下省审核(可以驳回)确认后,加盖“中书门下之印”,其后发给尚书省,由尚书六部中对应的部门执行。
也就是说,对于重要的政治事务,并不是皇帝独裁,而是宰相们集体商议决定;皇帝的诏书其实中书省之手,他本人只是签章批准。凡是未经宰相们盖章确认的诏书,理论上都是违法、不合规的。
当然了,也有越过宰相、直接下命令的皇帝,但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女皇武则天打破传统,越过宰相下达敕令,被刘祎之怒怼“不经凤台鸾阁何名敕”(凤台鸾阁即中书门下),即:“没有经过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的文书,能叫诏令吗?”武则天随后将刘祎之赐死在家中,而她的专权、对政治规则的践踏,则是被后世诟病的最主要黑点。
唐中宗李显不经过宰相签章就自行任命官员,但出于心虚,他用黑笔而非朱笔批示,装敕令的袋子不敢按照用标准方式密封、而是改成斜着的,由此得名“斜封墨敕”,等同于告诉人们这些诏书是特殊处理、没经过宰相批准。因此,“斜封官”在当时成了官场上的笑话,得不到人们的认可。后来李隆基掌权后立即撸掉了这种不经合规程序任命的官员。
元明之前,所有朝代的政治运作基本都按照上述流程,宰相可以被视为“副皇帝”,他对上向皇帝负责,对下是百官的领导。遇上混不吝的皇帝,他可以随时把某个宰相撤职、换个更听话的,但不能直接废除宰相这个职务,也不能一直越过宰相、自己干活。
但朱元璋改变了这个传统规则。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胡惟庸为由将其诛杀,随后废除了宰相这一岗位,并且下令子孙后代永远不准立宰相。
在这之前(宋至明初),门下省已废,尚书省只干活,宰相出自中书省。此时废除宰相后,中书省也没了,尚书省也不再设置尚书令这一长官,户、吏、礼、兵、刑、工这六个部分别设置尚书,直接听从皇帝调遣。这些尚书都是二品官,在当时已经是最高“职称”。
也就是说,明朝皇帝兼任了以往的宰相,皇室、朝廷合而为一了,这是中国古代政治领域的划时代改变。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即使像朱元璋、朱棣这样的工作狂,想要事无巨细、大小政务一手抓,也是力有不逮,于是就找了一些书生给自己打下手;这些人的办公地点位于内廷的中极、建极、文华、武英四殿,以及文渊阁、东阁,于是得名“内阁”。
当时的内阁学士,只是根据皇帝的口头吩咐写稿子、整理文件,等同于如今的秘书,没有参政、决策的权力,官阶只有五品;所有事务的决策权,自然由皇帝本人掌握,他们起早贪黑、累得半死,历史上跟他们在勤快这方面与他们不相伯仲的,也许只有秦始皇。
但在这以后,那些子孙后代们可没朱元璋、朱棣这份精力与体力,他们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把议政、决策权交给了内阁学士们。
但是,以下两个特点,决定了内阁并不等同于以前的宰相。
第一,有明一朝,甚至直到崇祯帝上吊、明朝灭亡,内阁大学士的官阶都是五品,在朝廷里是没有话语权的,说白了只是皇帝的顾问而已,听从皇帝的命令、协讨论政事。
但中国人历来善于变通,当时最高级的官员是啥?六部尚书。那好,所有的内阁学士,都由某部尚书兼任。于是我们在史书中可以发现,几乎所有的明朝内阁成员,头衔都是“某部尚书兼某殿(阁)大学士”。
也就是说,及时牛掰如内阁首辅,最高级的官阶也只是六部尚书之一。从法理而言,他没有指挥六部以及其他部门的权力,跟以往的宰相不可同日而语。
其二,内阁成员可以参政议政,但方式受限。对于某一项事务。他们写在一个小纸条上跟奏章贴在一起,随后交给皇帝;皇帝看过后,可以采取内阁的意见,也可以加以修改,随后撕掉条子,自己用红笔在奏章上签下意见,由于用的是红色墨水,所以得名朱批、批红。
由此可见,与过去汉唐不同,明朝的敕令出自皇帝之手,即使可能是他抄别人的。
后来的皇帝越来越懒、体力精力越来越差,于是把披红工作交给了身边的太监处理,所谓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由此成了皇帝的代理人。
上述情况,注定了明朝不存在能够指挥各个朝廷部门的宰相,更加难以产生像霍光、杨坚那样的权臣,皇权自然是更加稳固了。
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由于皇帝大权独揽、文官权力分散的模式,除了皇帝本人外,很难出现能够力排众议、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官员。如果皇帝躺平摆烂,容易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宦官专权。那些掌握了批红权的司礼监宦官,等同于事实上的皇帝。如果皇帝放手不管,加上这些人本身道德败坏、水平低劣,随之而来的就是阉党乱政、祸国殃民,如王振、刘瑾、魏忠贤。除了明朝,任何一个朝代都没出现过这种密集而不间断的宦官乱政现象。
第二种,奸臣当道。既然皇帝兼任了宰相的职责,下面的朝廷高官理论上就不用为政权负责了。他们如果没什么责任心,不追求啥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抱负,完全可以混日子、以权谋私。这一群体的代表,严嵩当仁不让,还有周延儒、马士英等等。以严嵩为例,他陷害同僚、结党营私、贪赃纳贿,可谓祸国殃民;然而,他的权力都来自嘉靖帝的授权,而且未超出内阁大学士的范围。他确实坏事做绝,但说到底是权术厉害,但并没有违背制度。说他是权臣,其实并不准确。
直到张居正的出现,才堪称明朝政治圈的另类。
张居正是什么身份、职务?明穆宗期间,他最高官职是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的身份出任内阁次辅;十岁的明神宗即位后,他取代高拱担任内阁首辅,官方职务是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按照常理,这种身份并没有突破明朝制度的限制,不足以让张居正大权独揽;如果没有绝对权力,中央政权大概率还是一副推诿扯皮、各不负责的状况,吏治腐败、冗员严重、国库空虚、外有强敌(倭寇,蒙古)......重重危机下的大明王朝搞不好会提前步入末日。
为了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张居正以非常规手段突破了制度的限制:皇帝年幼,而且是自己的学生,对自己心存尊敬(畏惧)之心;而自己首先要搞定的,就是皇帝的代言人——掌握了批红权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
因此,依靠皇帝的尊敬、与冯保的关系,张居正成了明代权力最大的内阁首富,他以六科(六部的给事中,负责稽察六部事务)控制六部,再以内阁控制六科,以强力实现了上行下达。执掌权力期间,他大刀阔斧地进行全面改革,包括整顿吏治、增强边备、整改漕运、清丈土地、裁却冗官、推行一条鞭法,几乎挽狂澜于既倒、以一己之力帮助大明王朝续命七十年。
对于张居正的功绩,有人称赞“除却伊、周只此人”。从结果来看,这诚然不错,属于至高无上的赞誉;但放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这却恰好是张居正的罪状。伊、周是谁?伊尹、周公,都是帝王的辅政大臣,比宰相还要宰相。
但在明朝是没有宰相的,九卿(六部、督察院、通政司、大理院)上面的直接领导是皇帝,内阁只是皇帝的顾问;而张居正则要求各部门汇报工作时必须提供两稿子,一份给六科给事中,一份给内阁,等同于所有事务都交给他总揽,一个部门的尚书、皇帝的顾问,凭啥提这种要求?
因此,在张居正掌权期间,对他的攻击从未间断过,但面对这些指责,他却百口难辩。没办法,谁让他确实违背了明面上的制度?其实,这就是张居正死后被抄家的主要原因。
从结果出发,证明了张居正高尚的初衷;放在整个古代史上,他也无愧为杰出的政治家、伟大的改革家。若在汉、唐等朝代,他值得百官赞扬、万民歌颂,是当之无愧的名相、贤相;然而在明朝,他却被视为一个“僭越”的权臣,即使他的目的是好的。以张居正的聪明才智,也许早就预测到了自己的身后事,也许支撑他的,只是一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吧。
严嵩已经跟嘉靖融为一体,,嘉靖在位一日,他就潇洒一日,嘉靖倒了,他也完了
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现在的编剧真的很有文化
胡说八道。内阁制度发展到明朝中后期内阁手握票拟权,票拟权加上司礼监盖章就是有效的正式公文,程序上只能说是架空了皇权,但说是越权不成立。何况内阁还有封还权,可以直接否决皇帝的决策,这就是权力所在。六科监察六部是朱元璋发明的,张居正要求六科纳入内阁管辖只是要让这帮键盘侠闭嘴,六科跟六部职权完成不一样,只能说是制约,并无控制的说法,什么通过六科控制六部根本就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