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楚水

今天有点恍惚。一大早起来,就有点恍然,不是大悟之恍然,而是悦然近乎呆若木鸡之呆滞。其实躲进小楼,不问春秋已非时日,可是修成正果之若鲁迅先生一棵是枣树,另外一也是枣树的心境,实在难乎其难,难于上青天,尽管现在的秋夜,与鲁迅先生那时候的《秋夜》,并没有多大差别。

这几天, 一直在读吴宓先生的《文学与人生》,是他上世纪三十年清华大学国学院时为研究生或高年级的学生开设的一门选修课的讲义。不再讲授此课时,吴宓先生曾亲手整理成两册,文革时期交西南师范学院毕业一学生代为保管,没想到这位学生后来竟不肯归还。吴宓先生的女儿吴学昭只能根据清华大学时的讲义整理,肯定没有吴宓先生自己整理的那么顺序清晰,体系完整。而是,得以出版也并不容易,印数肯定不多。比如老楚同志正在阅读这本就是盗版书。一本中外文混杂,图表和标识非课堂讲解,让人几乎无法看懂,类似《奇门遁甲》的天书,还有人盗版,也是吴宓先生不幸之中唯余的一点幸运。只是吴宓先生远远没有刘基先生伯温那种进退自由的政治智慧,比如其公开反对批孔,就表现出一位知识分子方孝儒的刚正与愚腐。某种程度上讲,这种经历也知行合一地契合了吴密先生作为一位教育家的理想追求:涵养心性,崇真去伪,培植道德,转移风俗,造成大同世界,促进真正文明。

也就是说吴宓先生不失为一位道德家,而不能算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但是吴宓先生和他的挚友陈寅恪先生都认为他们自己首先是一位诗人,然后才是一位学者。吴宓先生认为:世间万物皆可作伪,唯诗不能。诗以诚为本,非有真性情,真怀抱者不能作诗。比如这组1931年闻知毛彦文与熊希龄订婚后,公开在报纸上发表的《吴宓先生之烦恼》:

一

吴宓苦爱毛彦文

三洲人士共惊闻

离婚不畏圣贤讥

金钱名誉何足云

二

作诗三度曾南游

绕地一转到欧洲

终古相思不相见

钓得金鳌又脱钩

三

赔了夫人又折兵

归来悲愤欲戕生

美人依旧笑洋洋

新妆艳服金陵城

四

奉劝世人莫恋爱

此事无利有百害

寸衷扰攘洗浊尘

诸天空漠逃色界

---- 虽然声情并茂,不可谓不真实。但是,作为社会知名人士,敢在报名上公开自己恋爱的苦恼,称自己钓得金鳌又脱钩,确实需要勇气。甚至金岳霖先生劝其不要发表,更不要在课堂上朗诵给学生。却让吴宓碰了一鼻子灰,认为金岳霖怯懦,爱林徽因死去活来,却不敢表白,所以,金岳霖根本就不配为诗人,远远不如徐志摩敢爱敢恨。

其实,诗也未必像吴宓苦爱毛彦文,这么直白的表达,这一点吴宓先生远不及唐朝诗人李涉,偶遇绿林好汉抢劫,含蓄以诗相赠

暮雨潇潇江上村

绿林豪客夜知闻

他时不用逃名姓

世上于今半是君

----竞然让强盗放弃抢劫念头,从而逃过一劫。如果李涉也像吴宓直抒胸臆而为诗呢?是不是有可能一命呜呼?世上于今半是君,凡事不执着,就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