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后宅里呀,得不到夫君真心的女人,早晚会落魄。怕她做什么。”
我听着风里隐约传来的声音,淡淡一笑。
真心,才是最虚无缥缈,不值钱的东西。
我瞧着夫君的爱妾被发卖,瞧着夫君惨死床榻。
曾经嚣张拨扈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我曾经许愿:“走马观花不谈情,一心荣华不作他念。”
可如今这泼天的富贵我要得到。
坏人也应该得到报应。
……
1
“我不同意。”
姨娘抹着眼泪不停哭泣。
自从知道我想要设法子嫁给段亦安之后,姨娘就开始绝食抗议。
日夜流泪。
“父亲虽然喜欢姨娘,却也敬重嫡母。这几年姨娘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我心中酸涩。
嫡母家世显赫,拿捏妾室庶女性命,犹如拿捏一只蚂蚁。
“我长得比嫡姐貌美……”
长得比嫡出还貌美的高门庶女,出路本就艰难。
“我若能得长公主青眼,姨娘和弟弟也会好过许多。”
我瞧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心中坚定。
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不仅要参加,我还要博得头筹。
段亦安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此次赏花宴,说是春日盛景,特邀京中贵女来共赏。
可是被邀请的所有人家都清楚,这是大长公主要给段世子选妻了。
“可那段世子……他,他不行呀!”
姨娘急的直摇头。
我明白姨娘的担忧,却只笑着摇了摇头。
“我又不需要他与我浓情蜜意。”
在我看来,某些事,不过是锦上添花。
况且,段亦安若是样样正常,又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庶女肖想?
大长公主作为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又嫁给了手握实权的吉安侯。
这样的门第,该是贵女前赴后继。
可偏偏段亦安坏了身子。
高门大户之间没有秘密。
段世子对外声称修身养性,不好女色,只醉心读书练武。
可是长公主曾经请过数名太医,府里也打死过几个丫鬟。
对外都说的是偷窃财物。
实际上是有丫鬟过早引诱世子,还下了下等虎狼之药。
段亦安年纪轻轻便坏了身子。
都说……已经“不行”了。
高门贵女自然不愿嫁过去守活寡。
剩下的想要攀附侯府的寒门之女,却不能够让长公主满意。
我虽为庶女,父亲官职却也过得去。
我耐着性子劝说姨娘:“他房事有碍,将来府里也没有那么多妾室庶子。”
“我守着金山银山,还不能过逍遥日子?”
当下男子,这些高门大户,有哪家主母能守着郎君,日日恩爱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称心如意的日子。
我握住姨娘的手反问:“难不成姨娘还指望嫡母把我指给哪家贵公子,去做正头娘子?”
嫡母没那么好心。
就冲我这张脸,她也断断不会让我嫁得好的。
无非是卖出最大价值,嫁与哪家高门做妾。
“做不了正经娘子,便是安排我做妾。”
走上一条跟姨娘一样的老路。
姨娘呜咽一声,将我揽进怀里哭泣。
我叹息一声,姨娘如此柔弱,弟弟又尚在襁褓,我不得不筹谋计划。
自小我便知道,这世道,男子的喜爱最不牢靠。
父亲喜爱姨娘,只是贪恋美色,却不会多护她一分。
他敬爱嫡母,也不会影响他临幸这满院的妾室。
“走马观花不谈情,一心荣华不作他念。”
这是我及笄当天写给自己的话。
这副字至今还挂在我的床头。
被我时刻谨记。
2
公主府的赏花宴办的盛大隆重。
每个人都打扮的素净低调,生怕被长公主挑上。
我却偏偏反其道而行。
我本就貌美,一身红衣站在大朵芍药花丛中,称得上人比花娇。
顶着众人或嫉恨或叹息的目光。
我一步一步走向上座的长公主,恭敬地伏地磕头。
“臣女方念薇,见过大长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包括一旁那面色阴沉的段亦安。
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
听说段世子坏了身子之后,极其厌恶女子,脾气也古怪暴戾。
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哪怕他如今情事有碍,看见美丽漂亮的女子也会多瞧一眼的。
而我就只要他出神的这几秒。
段亦安望着我久久不能回神,而大长公主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我垂眸浅笑:成了。
婚事定的十分顺利。
我虽为庶女,可是父亲却是从三品都转运使,是实打实握有实权的。
我嫁与吉安侯府,也不算辱没了公主。
父亲很高兴。
攀上了大长公主,他的从三品怕是很快可以升一升了。
嫡母也很高兴。
我虽嫁得高门,可夫婿是个身子不行的,估计也很难有孩子。
这辈子必定过不好。
至少不能比嫡姐过得好了。
父亲趁机向嫡母提出,出嫁前将我记作嫡出,将姨娘抬作良妾。
嫡母欣然答应。
不过是锦上添花,影响不到她的地位,还能博得良名,何乐而不为?
我娘家府里如此有眼力劲儿,长公主付这桩婚事更加满意了。
为一扫之前被人议论嫌弃的晦气,大长公主下了丰厚的聘礼。
宫里面太后和各宫嫔妃也送了显赫添妆。
誓要把婚事办的轰轰烈烈。
成婚当日,整个京城十里红妆,盛况空前。
下轿,行礼,送入洞房。
我坐在铺满珍果的大床上,被揭开了盖头。
一抬眼,就看见了段亦安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只是这目光看我的时候,跟看一枚精致瓷器,一块精致木雕一样冷静。
只有惊艳,没有情动。
段亦安确实是不行的。
我心中叹息,却只假装不知道。
眼波流转,我含羞带怯瞧着他。
“夫君。”
我眉眼弯弯,笑的甜蜜,伸出手去扶他。
段亦安脸色一变,紧紧皱眉:“今日疲惫,你早些安置。”
“我去书房读会书。”
我心中了然,他是掩饰自己不行,立得喜好读书人设。
可是我不能放他走。
新婚第一夜留不住夫婿,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笑柄。
“夫君就算不喜欢我,也万万不能离开。”
我泪珠低落,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
“夫君若是走了,薇娘日后……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那边,我又如何交代呢?”
提到大长公主,段亦安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
大长公主威名赫赫,他作为儿子也不敢忤逆。
段亦安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我连声道歉,说自己误了他读书,给足了他脸面。
“你且听话,该给你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
我躲在他怀里顺从点头。
儿臂粗的龙凤烛燃烧正旺,我对这首次交锋感到满意。
男子喜欢柔顺乖巧的女子,而这个女子若又长得美貌。
那便是神仙也难拒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而我和姨娘在后宅沉浮,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还有演技。
3
自从被丫鬟下药伤了身子,段亦安极其厌恶女子。
为着这事,大长公主操碎了心。
儿子最讨厌女子近身,这几年被他打杀责罚的侍女不计其数。
昨晚我们新房内的烛火燃了一夜,主院的大长公主也担心了一夜。
生怕段亦安不配合。
得知我留下段亦安宿在新房内,
大长公主笑的频频点头。
“本宫没看错人,你果真是个好的。”
大长公主越看我越满意。
“昨儿世子劳累,你们没能圆房。”
“只是你要抓紧时间,早早怀上孩子,为咱们吉安侯府开枝散叶。”
婆母的架势一出,恩威并施,手段了得。
段亦安身子不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默契的蒙上一层遮羞布。
谁也不敢扯下来。
这整府的人竟然都当没有这回事一样。
开枝散叶?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只怕心中早就委屈的不行了。
你儿子不行,你还让我怀孩子?
我却只是乖巧点头,抬头冲着脸色难看的段亦安柔柔一笑。
“母亲放心,夫君对我……非常好。”
“薇娘一定会努力。”
段亦安阴着脸回房,一进屋就把我扇倒在床上。
“你一个女子,谈论房中事毫不避讳,说什么努不努力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我眼睛一闭,耳边一阵轰鸣,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这是被传宗接代的事戳到痛处了。
没想到,这才新婚第二天,我就挨了打了。
我眼眶一热,泪水大滴大滴涌了出来。
“夫君责罚,薇娘不敢不认。”
“只是夫君,可是就此厌了薇娘?”
段亦安怒气上头,失手打我。
可是见我毫不抱怨,自知理亏。
他脸色和缓许多,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你乖乖听话,夫君自然疼你。”
我眼中的泪珠将落不落,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既然嫁给夫君,我自然是听夫君的话。”
段亦安静默一会,冷淡开口:“孩子的事你不必着急,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
说完便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脸上的畏惧化为冷漠。
丫鬟小桃低着头进来给我上药。
我瞧着镜子里脸上的红痕,这一耳光,不仅是打在我脸上。
也深深印在了我心里。
是我大意,昨夜首战告捷便得意忘形。
“这个教训,我会牢牢记住。”
我拿出出嫁时姨娘给我的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世子去哪里了?”
段亦安走的时候还带着怒气,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给我敷药的小桃,瞬间红了眼睛。
“世子,应该是去了后院。”
我一愣,这主子们住的院落之外还有后院,可是那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段亦安去那里做什么?
“夫人,您救救奴婢们吧!”
小桃噗通一下跪在我面前:“世子每次心情不好,都去下人所,拿丫鬟们打骂出气。”
“这府里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姐妹了!”
我心中一惊,顾不上脸疼,跟着小桃匆匆赶往后院。
段亦安已经走了,我一把推开房门。
几个血肉模糊的丫头颤颤巍巍伏在地上,想向我问安。
可是一张嘴,却喷出了鲜血。
我倒吸一口冷气。
段亦安竟然如此惨无人道。
都说段亦安身子不行,可对外也是一副翩翩君子的形象,众人都只是叹息他命不好。
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隐情。
4
段亦安暴虐狠毒,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人命难以数清。
大长公主护子,竟将此事隐瞒的密不透风。
我瞧着床上几个受伤的丫头,也都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心里一阵疼痛。
她们伤的很重,如果不是我请来大夫,怕是小命不保了。
说起来,她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孩子,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来到这伺候人。
没成想无缘无故,差点死在这里。
“你们好好养病,这几天不要上工了。”
一屋子的丫头哭着给我磕头,她们都看见了我脸上的伤。
知道我自己也挨了打,却还冒着被段亦安责骂的风险,给她们医治。
“夫人大仁大义,奴婢们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
我心中一酸,摆摆手回了房间。
我原本想着循序渐进,慢慢拿下段亦安。
如今看来,却是等不得了。
段亦安根本不是君子,他是个暴虐恶棍。
眼下新婚,段亦安不得不听婆母的吩咐与我同住。
可是等到过了这段时间,我怕是难有机会了。
他毕竟是新婚第二天就能掌掴妻子的人。
我摸着脸上的伤痕,暗自下了决心。
等到婆母再一次跟我提起开枝散叶的时候,我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我笑着应下,转身吩咐丫鬟:“晚上喊世子一起吃晚膳。”
这段时间,我柔顺乖巧,小意讨好,终于哄得段亦安开颜。
他也依着婆母的意思,夜夜宿在我的房里。
只是我谨记着他的忌讳,没有缠着他圆房。
他如今对我放松了警惕,我也到了该下手的时候了。
我对着镜子里美艳惊人的女子微微一笑,小心撬开了姨娘给我的手镯。
后宅生存,各凭本事。
妻有妻法,妾有妾招。
我姨娘能够在爹爹那么多妾室里脱颖而出,靠得可不止是漂亮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