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曜出车祸导致高位截瘫，我照顾陪伴他五年。

医生都说他能恢复成这样少不了我的努力。

可他却说：「我们分手吧，忘了我。」

只因他的白月光独自一人回国了。

1

听说李微澜从国外回来了，老同学问起她的感情状况，她只笑笑说单身。

众人感叹这样的大美女竟也独身一人，男同学跃跃欲试。

有人讥讽：也不看看自己那狗样，当年大美女身边站的可是陆曜……只是可惜。

收起手机，我朝餐厅走去。

陆曜如今已经恢复到可以用手吃饭了，只是还不熟练，但他坚持拒绝我的帮助。

可今天……

餐桌上精致可口的饭菜一如原样，那是我亲手做的，陆曜平时很爱吃。

我心下一紧，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陆曜坐着轮椅转过身来，脸上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淡漠神情，他说：

「阿瑜，我们分手吧。」

2

从小我就知道陆曜和其他男孩子都不一样，他从不乱掀女孩子的裙子，也不会去揪人家的小辫子。

他教养极好，待人温和有礼。

陆曜的母亲出身大户人家，因此对陆曜要求极高，课业之余还要学习各种技能。

他一直是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同时也是我的榜样和目标。

高中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他所在的大学，就为了从他口里的小萝卜头变成与之相配的女子。

可当我偷偷摸摸想在学校的论坛上打听一下他的情感状况时，原来他这位名草早都有主了。

聚光灯下一袭银色华丽礼裙的女子，纤细的指尖在琴键上跃动，虽然只有侧脸，但已经能看出姣好的容貌。

身旁坐着跟她四手联弹的陆曜，黑领燕尾服，身形挺拔，气质矜贵。

这是学校70周年校庆典礼上的一张官摄图。

「这是学校典礼吗这是结婚现场吧……」我满脸颓丧地把手机扣在床单上。

室友宋晴菲在我背后尖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我的手机仔细端详起来。

「小瑜难不成你也欣赏陆曜吗？嘿，和我一样有眼光。」

感谢她的委婉用词，我露出一个苦笑：「没错，欣赏，就是欣赏。」

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的初恋就这样断送了。

不知是否水逆作祟，那么大一个校园也能让我这个社恐在最尴尬的时刻遇到陆曜。

和他的女朋友。

「学长学姐好！食堂人实在太多了，介意拼个桌吗？」宋晴菲一边端着盘子一边拉着我奔向陆曜所在的位置，完全不顾身后低声抗议的我。

好死不死，我坐的那边正好对着陆曜。

微一思考我决定埋头吃饭把自己化为无形，另一边宋晴菲和陆曜的女友侃侃而谈。

「第一次见学姐，比照片上还美诶！」

「学姐是怎么做到学业爱情两不误的？传授一点经验可以吗？」

原本以为这顿饭将在宋晴菲社牛的交谈中结束，突然一道低醇清冽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你，小萝卜头。」一直未曾说话的陆曜开口道。

听到那四个字的一刻我的心脏狂跳，脸腾得一下泛起红晕。

在宋晴菲的震惊和陆曜女友的疑惑中，我僵硬抬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3

回寝室的路上，实在磨不过宋晴菲死缠烂打的追问，我只好老实交代我和陆曜的关系：

小时候的邻居，仅此而已。

宋晴菲却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郑重问道：「小瑜，你能帮我搞到陆曜钢琴演出的门票吗？」

陆曜三岁开始接触钢琴，十六岁就在国际大赛事上获奖，到今为止拿奖无。大学后开办个人钢琴演出，场场满座，一票难求。

称他是天才也不为过。

「可我也没有看过他的演出……」看着宋晴菲瞬间耷拉掉的眉眼，我找补道：「也许，我可以求助我妈。」

周末回家我旁敲侧击地问妈妈能否搞到陆曜的演出门票，谁知她敷着面膜白了我一眼：

「你不早问，陆曜妈妈跟我提过好几次了，要是想看陆曜演出直接从她那里拿票就行。」

一想到我错过他那么多场演出，瞬间捶胸顿足抓心挠肺，再灰溜溜地让妈妈帮我搞两张票子。

从那之后的几个月，陆曜的每场演出下面都坐着我和宋晴菲。

而每场演出的结尾，陆曜的女友李微澜都会送上不同的花束祝福，引起观众席一片欢呼喝彩。

千锤百炼之下我想我的心已经坚如磐石。

大一学期末，我接到妈妈的电话让我去陆曜家聚餐。

饭桌上，许是多年未见，陆曜妈妈对我很是热情，一边给我夹菜一边问我有没有谈恋爱。

提到这个我妈瞬间来劲，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诉说到：「我这丫头，从前不早恋我还夸她乖巧懂事，谁知道上了大学也不找对象，整天闷在寝室画画，也不出门社交，你说怎么办呢？对了，你家陆曜听说上大学后谈了一个？」

「分了。」陆曜淡淡吐出两个字，脸上的神色并无异样。

我闻言露出错愕的表情，

陆曜妈妈仿佛也是头次听说这件事，怔愣过后突然严厉训斥道：「陆曜，你很不懂事。爷爷已经答应不强迫你去公司历练，为什么还要和微澜分手？」

陆曜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紧抿双唇，忍耐再三，只留下一句：

「她要出国。」

4

那之后的几年直到毕业，我都再没见到过陆曜。

听说他不再开办个人演出，反而迷恋上赛车。

或许老天格外照顾的天才做什么都如鱼得水，陆曜刚接触赛车没多久就在那个圈子打出不小的名号来。

而他的身边不再是固定的伴侣，反而围绕着一群莺莺燕燕。

李微澜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就这么深刻吗……

我时常感到沮丧，尽管如此，站在他身旁的人也不会是我。

既然我的爱情还未绽放就凋零，那我的学业和事业一定要欣欣向荣。

天不负我，毕业前终于收到知名画室的offer，听说画室的创办者还是跟我同校的学长。

「听说了，真是太可惜了……那么优秀的孩子怎么……有空去看看他妈妈啊……」妈妈又在和不知哪位闺蜜煲电话粥，看她脸上的惋惜之情不似作伪。

我随口问了句在说谁家的孩子，得到的结果是我此生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陆曜哥哥应该还记得吧？不知道怎么想的去玩赛车，现在出事了，他妈妈可怎么活呐……唉」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叮嘱我不要接触危险运动，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想立刻见到他。

妈妈说，陆曜两个月前不顾天气变化，执意要去环山道上赛车，不幸遭遇意外导致高位截瘫，脖子以下都动不了，目前正在自己的私人住宅休养。

我向陆曜妈妈问到详细的地址，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而去。

直到苍翠的树丛和白色栅栏映入眼帘，我才发觉来看望病人的我两手空空。

但这里地处偏僻，想要再到市区买水果补品等来来回回得耗费两个小时。

无奈之下我硬着头皮推开大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性迎了上来：「你是白瑜吧？我叫黎枫，是陆曜的私人医生。陆夫人打电话交代过，我带你进去。」

穿过庭院，感受到海风轻柔地扑在面上，远处传来白鸥的叫声，气氛安静到犹如无人之境。

客厅里、走廊上都铺着厚重的黑色地毯，地台上放着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上面刻着陆曜的名字，看得出他很爱惜。

「他……自从出事后状态一直不太好，喜欢异常安静的环境，也不太愿意见人。如果待会儿他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你别介意。」黎枫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点头应下，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无法想象曾经那般耀目的他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5

推开二楼主卧门，黎枫对着里面说道：「曜，你朋友来了。」

房间内是灰冷的色调，陆曜躺在特地定制的功能床上，望着窗外的大海，一动不动，听到黎枫的话才缓缓转过头来。

形容消瘦，双颊凹陷，被褥隐隐约约露出苍白突兀的锁骨，曾经润如春水的眼眸如今蕴含着无尽的漠然，没有任何波动，死寂一般的冰冷。

我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狠狠掐住手心才没让自己失态。

从小到大我倾慕的对象，天之骄子才华斐然，一场车祸夺走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我正踌躇要说些什么来缓解着令人不忍的氛围，陆曜先开口了，嗓音低哑：

「你是第一个没带一堆破烂来的人，小萝卜头。」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语无伦次到：「抱歉，我，没想到你会……」

许是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陆曜转头似乎不愿再与我交谈。

我只得闭嘴，黎枫摇摇头将我带出卧室。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这样，抗拒外界的一切，除了保持身体的洁净，连做复健都不怎么上心，就好像失去了对生命的渴望……作为他的私人医生和朋友，我很担心。」

躺在床上，黎枫的话在我脑海里循环一遍又一遍。

我可以接受陆曜喜欢的人或者伴侣不是我，却无法接受曾经意气风发的他深陷在编织的密网里日复一日等待死亡。

我一定要拉他出来。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作出的最有勇气的决定，征得陆曜母亲的同意后，我跟妈妈撒了个谎，说画室提供独立的员工宿舍，我搬去那边方便上下班。

简单收拾了下行装，第二天我便搬去了陆曜的私人住宅。

起初，陆曜对多出来的我冷嘲热讽，他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是在可怜他。

三天两头拒绝吃我做的饭，极力反对我的触碰，从他那好看的嘴唇里不断吐出「免费保姆」等难以入耳的字眼。

我只好盯着他漆黑的双目，无比认真地解释到：「陆曜，我对流浪的小猫小狗才是可怜。对你，你一定要让我说出「喜欢」两个字才可以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冷眼看着我和黎枫为了他忙前忙后，或者望着窗外的大海发呆。

6

陆曜的房间有一座书架，上面摆满了钢琴曲唱片，还有一台黑胶唱片机，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古董。

出事以后，他再没碰过，也不许其他人擦拭。

我随手从中抽出一张唱片，放到唱片机上。

坐在轮椅上的陆曜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试图用尖锐的目光阻止我的行为。

「我从来没有听过……想听听，可以吗？」

陆曜没作声，垂下目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见状我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好美的曲子，仿佛置身月色下的宁静气氛，就像此刻的窗外。」

树影婆娑，月色如纱。

「德彪西的月光，你很懂得欣赏。」陆曜也转头看向窗外，发丝打在他的脸上彰显出几分落寞。

其实这首曲子我早就听他弹过，我在心底偷笑。

从那之后的每晚，我都会放一首钢琴曲。

而陆曜也逐渐对我敞开心扉，讲述每首曲子他第一次听、第一次弹、第一次上台表演时的情境。

一个期许在我和他的心里不约而同的形成。

陆曜开始努力做起复健，一次又一次的忍耐痛楚，重复不停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