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喃风 编辑丨喃风
外甥女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公司敲代码，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是预感还是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接通电话，外甥女带着哭腔的声音证实了我的不安，她语气沉重地说：大姐走了。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嗒嗒声，像是在敲打着我麻木的神经。
挂断电话，我大脑一片空白。大姐远嫁南方，这些年我们很少联系，就连几年前父亲去世，她都没参加葬礼。
那时，大姐说路费太贵，没回来。大哥气得和她大吵一架，说她眼里只有钱，连亲爹最后一面都不看。我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年，关于大姐的传闻大多是“日子过得不好”，“很节省”，“舍不得花钱”。母亲每次提起她，语气都充满了心疼和无奈。
放下电话，我机械地给大哥二哥打了电话，约好时间，我们三兄弟将在那个熟悉的城市再次相聚，只是这一次，是为了送别那个从小照顾我们，却远嫁他乡，多年未见的大姐。
这是我们兄弟三人多年来第一次同时踏上去大姐家的路，只是这一次，却是为了送她最后一程。
从小到大，大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家里穷，父母重男轻女，大姐都没什么机会上学。
家里明明三个男孩，唯一的女儿却地位极低。我那时小，不懂事，觉得大姐为我们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大姐却不一样，她早早看清了这一切，说她有机会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后来，大姐为了让大哥能安心上学，也为了多挣点钱补贴家用，放弃了上学的念头，早早出去打工了。
再后来，她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远嫁，远到一千多公里外的南方。
没想到这次远嫁之后，大姐几乎没有再回过家。
印象最深的是父亲葬礼那次，我们打电话通知她，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来回路费太贵了，我就不回去了”。
大哥当时就炸了，对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顿怒吼，说大姐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几次，连父亲最后一面都不见。
那次争吵之后，大哥就放话，谁也不许再跟大姐联系。他说大姐不孝，嫁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顾娘家。
我虽然心里也有些埋怨大姐，但毕竟是亲姐弟，怎么可能真的不闻不问。只是碍于大哥的威严，我只能偷偷地偶尔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
大姐每次在电话里都说自己过得挺好，不用我们操心。可我知道，她那是在报喜不报忧。
这些年，我从外甥女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拼凑出大姐生活的全貌：丈夫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家里经济拮据，全靠大姐一个人撑着。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一阵难受，当初要是我们能多关心她一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抵达大姐家，迎接我们的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外甥女，曾经熟悉的院子如今显得有些陌生。外甥女的脸上难掩悲伤，这让我更加心酸。
记忆中，大姐一直是家里最勤劳的那一个。小时候，她带着我们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鱼，那些快乐的时光仿佛还在昨天。
灰蒙蒙的天空下，细雨淅沥，我们兄弟三人站在大姐的坟前，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任凭雨水打湿衣裳。
葬礼结束后，外甥女说要收拾大姐的遗物，让我们兄弟三人每人带一件回去做个念想。
大哥拿走了大姐的相册，二哥拿走了大姐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那件衣服还是很多年前二哥送给大姐的。
我环顾四周，不知道该拿什么，这时，外甥女拿来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大姐结婚前用的，一直从老家带到了广州。
外甥女说，这是她无意间在大姐床底下翻出来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我接过铁盒子，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沓零碎的钱，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还有一些旧版的纸币，像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应该是早就退出流通了。
除了钱，还有一封封信件。
泛黄的信纸散发着霉味，从铁盒的夹层中飘落，上面娟秀的字迹，刺痛了我的双眼。
这是大姐的字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决绝，也解开了我们多年来对她的误解。
原来，父亲病重时她没回来，葬礼上她也没露面，并非无情，而是回家的路，对她来说，太难了。
她每次回娘家，都要给我们这些侄子侄女包红包，还要给父母买东西，路费加上这些开销，对经济拮据的她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外甥女告诉我，大姐一直在攒钱，说要等攒够了钱就回家看看。她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要给我们买新衣服，给家里添置新家具。
可是，生活的重担，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推迟了回家的日期。那些攒下的钱，最终都用来应付了生活中的各种开销。
大姐每次都说自己过得很好，不用我们操心，其实她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我们，想着攒够了钱就回家看看。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紧紧地握着那些旧钞，仿佛握着大姐那颗温暖而坚强的心。
离开大姐家的时候，我带走了那个铁盒和大姐的一件旧衣服，就像是带着她一起回家。
在心里，我默默地对大姐说：“姐，你不用再攒钱了，我带你回家。”
大姐远嫁的事情，也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我们一定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多关心家人，多陪伴家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选择，永远像命运抛下的骰子，我们奋力一掷，却无力预测最终的点数。远嫁，是大姐对抗命运的一次勇敢尝试，却也因此跌入了另一重困境。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如果命运能被改写，她是否会选择另一种活法？又或者，每一个选择背后，早已暗藏着注定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