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与皇后感情甚笃。
太子犯事惹怒父皇,她便要我替太子顶罪。
北国要嫡公主和亲,为了保住皇后的女儿,她主动向父皇请求让我代替嫡公主去联姻。
她说,这一切都是她欠皇后的,皇后曾与她有恩,她要知恩图报。
可她的恩,为什么要拿我来还啊?她不知道边疆风雪,我被凌辱,甚至无一物避身,七年连堕三胎,我的苦,她又知道吗?
……
1
永和六年,陛下龙骑军踏破北国城门,接走了在北国受辱七年的昭和公主。
陛下愧疚不已,许昭和公主万千荣宠,宫外设府,见皇后亦可不拜。
我便是如今他们人人艳羡的昭和公主,如果可以,荣宠地位我都不想要。
北国当年知道嫡公主被换了,大怒不已,北国君主的火全撒在了我身上。
大殿之上,他让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衣而舞,稍有不从便拿长银针刺入我的指甲,让大殿众人都来听我的惨叫,满足他变态的掌控欲。
我企图逃跑,却还是被抓住了,他让人一点点打断了我的腿骨,让人把我丢进猪圈,像狗一样爬着进食,直到他玩够了,才让人把腿给我接上。
我收回思绪,抬头看着我眼前所谓的母亲,眼底只有厌恶,她却丝毫不察,眼底只有我能再度被她利用的欣喜。
“如今你深得你父皇宠爱,我们便能更好的帮助姐姐了。”赵常在紧紧握着我的手,眼底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我看着我所谓的母亲,胃里一阵发酸,打心里觉得恶心,“我为什么要帮她,她惹怒父皇,如今她的名字已是宫中禁忌,我为什么要主动去惹得一身骚?”
听见这话,她明显的愣了几秒,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错愕与震惊,从前的我对她唯命是从,绝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她挤出了两滴泪水,哽咽的看着我,“我知道你怨我,但当年也是无奈,你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听着她刻意讨好的语调,冷嗤一声,语调更加疏离,“赵常在,当年太子强辱宫女,致人身死,你捏造事实,说是那宫女惹怒了我,被我打死的,就因为这件事你知道善妒,毒妇这些名声跟了我多久吗?父皇有多么不待见我,甚至妹妹们都不愿意与我一同去学堂,你现在又何必装深情。”
她听着这话,脸上不由自主都有些不耐烦了,握着我的手缓缓松开了,而后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眸,语气却是带着对我的责备,“这……这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又将这事翻了出来,没完没了的。”
“没完没了?”我没想到这些年她竟真无半分愧疚,只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她,”你为太子谋划至此,可如今呢,不也还是被废了吗?”
这话阔,我能看见她的眼眸里逐渐盛满怒火。
这些年,她一直不允许我在她面前说半句皇后以及皇后身边人的不是。
我五岁那年,不过说了一句皇后可以尊敬,但不值得深交,于是寒冬腊月,她足足让我跪了五个时辰,终身落下腿疾。
2
父皇问责,她却泪眼婆娑的装可怜说她也不知道跪五个小时腿会废,为了给她自己脱罪,她添油加醋的说我是如何辱骂皇后的,最终她什么惩罚也没有。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姐姐。”她猛地站起身,勃然大怒,扬起一巴掌就要扇在我脸上。
身后侍卫见状,猛地站了出来,拦住了她,低头出声,“赵常在,皇上特命属下照顾公主,若是受伤,属下不好交差。”
赵常在愣了一下,扬起了巴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她觉得自己丢脸至极,一张脸憋的通红,看向我的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冷冷咒骂,“从前我教你的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不过短短几年,你竟变得如此跋扈,当真的不如姐姐的女儿云禾。”
“可你再喜欢也是个妾室,难道还能让她叫你额娘吗?”我转身坐到了一旁榻上,缓缓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一双眼睛猩红着,像是想要将我扒皮抽筋,“我跟姐姐的感情不是你能置喙的,你连姐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是吗?”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我出走北国时你只是个小小常在,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个常在啊?你姐姐和你感情甚笃,她都不帮帮你吗?”
这话似乎是触及了她的痛处,她表情瞬间大变,恶狠狠的看向我,“去了北国一趟,你怎变得如此不知尊卑,那是皇后,岂容你编排,九死一生生下你,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还如此不省心,早知我便不该生你下来。”
“你以为我愿意被你生下来吗?”我一步一步逼近她,周身的冷意越发浓烈,眼底只剩下无边恨意,“你不过是一个宫女爬床才怀上我,我没嫌弃你,你却没少嫌弃我是个女儿,赵常在,你才真让我恶心。”
“你……你……”赵常在捂着胸口,胸剧烈起伏着,似乎是疼得厉害,最后竟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她身后伺候的人见状果然是吓住了,连忙上去扶起她,给我行过礼后便把她抬走了。
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底都光渐渐暗了下去。
我既回来了,你们欠我的,也该还了。
不过这赵常在当真是皇后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即便是晕倒了也不忘说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皇后,求父皇解了皇后的禁足。
她明明知道皇上早说了,皇后这件事谁提就废了谁,她却还是不知死活的要提。
我去时,父皇已然发怒,她的脸上还躺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她跪在地上,一脸委屈。
父皇眼中盛满了怒焰,“你还敢提皇后,朕说过,皇后得了失心疯,往后宫里谁也不准提,你居然还敢提,来人……”
父皇话音还未落下,她似是感受到了天子之怒,连忙扑过去,慌张的抱住了父皇的大腿,不住的磕头,“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但放皇后出来也不是臣妾想提的,臣妾是被逼的,是昭和刚说她太想念她的皇额娘了。”
父皇怒火依旧没消,但到底是对我有愧疚的,听见他们这么说也放缓了语气:“既是她想,为何不自己来给朕说。”
3
赵常在跪在地上,,眼珠转了一下,思索了一瞬,而后便红了眼,小声啜泣了起来,“她怕触怒陛下,于是便命臣妾来此,妾身也是不得已……”
我听着这番说辞,不禁称妙,这招不仅推卸了责任,还顺便在父皇那卖了一波惨,让父皇觉得我骄纵跋扈。
我想完,理了理衣服,迈着步子,缓缓走了进去,“父皇,今日何事如此热闹啊?”
父皇见我来了,目光变得温柔了些,坐了回去吩咐,“来人,赐座吧。”
我余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常在,故作惊讶,“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跪在地上呢?”
“我……”赵常在抬起头,朝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是叫我见机行事,替她脱罪。
父皇喝了口茶,缓了缓道:“昭和啊,你的性子得要改改,皇后既是你想让她出来,那又为何要赵常在……”
他话音还没落,我立马惶恐的跪下了,“父皇,皇后乃是宫中禁忌,您突然提及,儿臣惶恐,皇后曾当众说您昏庸无能,有失大体,儿臣以为,皇后禁足暂不宜解。”
“你在胡说什么!”赵常在猛地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肉,眉眼狠戾,“谁准你如此诋毁姐姐的,是不是安贵妃!”
她特意提出安贵妃,是有意想陷害,不过我可不会如她的意。
我摇头,跪得笔直,“儿臣只是就事论事,满清女子若非国丧不可断发,皇后竟当众断发,且当着文武百官都面说陛下昏庸无能,若不严惩,恐会影响皇威。”
我这话落,皇帝看向我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欣慰,“朕一直不知如何处置皇后,今日听昭和一言,确有其理,皇后所言所行皆如疯妇,若朕不严惩,岂不是日后人人都可触犯皇家威严。”
“陛下,陛下……”我娘匍匐着爬到他的脚边,“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皇上……”
可是话音还没落下,父皇便一脚踢开了他,眼底都是嫌恶,“你与皇后一样,让朕厌恶,放皇后出来明明是你自己的意思,为何要将昭和牵扯进来。”
赵常在闻言,连忙慌张的看向我,企图让我替她解释。
我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她这才慌了神,不住的磕头,“皇上,臣妾知错,臣妾知错,臣妾以后再也不提了。”
“哼。”父皇冷冷看她一眼,冷声道:“看在你生育了昭和的份上,朕饶了你,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多谢皇上!”赵常在的身子抖如筛糠。
直到皇上走后,她才敢抬起头来,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凶恶,阴狠的盯着我,下一秒,直接起身,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外走,“跟我去坤宁宫,跪到姐姐宫外赎罪。”
说完,便直接拉着我往坤宁宫走去,刚到宫门,我便见着了那位人淡如菊的皇后,此刻正在温柔的侍弄着花草,她身旁的大宫女芳思连忙上前来问,“赵常在,可是皇上免了我们娘娘的罚了。”
而那皇后却只是淡淡一笑,温柔的朝方丝摇头,“本宫在乎的从不是皇后之位,能不能复宠如前,于我而言也并不重要。”
我看着她那淡漠的样子,心中无限鄙夷。
4
当年,她藏在幕后,坐收渔利,要是真的人淡如菊,我娘利用我保住太子之时,她怎么不阻止,反而称病闭宫,生怕我去见她。
我面带微笑,上前一步出声,“那娘娘便是大喜了,皇上是有要放你的意思,但因为赵常在罔顾宫规提及您,触怒圣颜,您可能还得再被关一阵了,甚至还有可能……”
被废掉,这话虽然我没说出来,但她大抵也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果然,一听到这话的皇后眼中错愕,而后那眼底的怒意似是挡也挡不住,压了半天才压下去。
“姐姐,不是这样的。”赵常在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角,“姐姐,我有求皇上,但是因为昭和她不肯配合,于是……”
她紧张之下,口齿不清,但皇后却是嫌恶的退后了两步,“本宫乏了,你们回去吧。”
“姐姐。”赵常在跪在地上,一张脸几乎是被泪水打湿,“这一切都是因为昭和,不然事情不会这样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
她话刚说到一半,门外忽然有一个小宫女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娘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毛毛躁躁的。”皇后蹙了蹙眉,语气不满。
宫女闻言,目光往我这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了皇后,缓缓上前,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皇后神色勃然大变。
下一秒,我就看见皇后温柔的俯身,将我娘扶了起来,轻抚着她的手,“我的好妹妹,我们进去说。”
我娘看见她姐姐气消了,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瞬间就绽开了笑意,跟着就屁颠屁颠的往里面走去。
我站在外面眉动,直觉告诉我,指定没什么好事。
周围也没人关注我,我思忖了一下,刚准备离开,下一秒就见赵常在有些着急的走了出来,而后一个眼神,她身边宫女便不小心的将手中皇后撒的汤撒在了我身上。
“公主,是奴婢笨手笨脚,奴婢带您去换一身吧!”说话的是云娘,我娘身边得力的嬷嬷,嘴上叫着我公主,语气却无半分尊敬之意。
往日我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从来不会追究她的礼数,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也能跟我平起平坐了。
“啪!”
我猛地一扬手,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半张脸颊瞬间被扇得通红。
“蠢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拖下去,杖三十。”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扇到地上的她。
她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似没想到我居然敢打她。
可下一秒,侍卫就已经上前按住了她。
她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向赵常在,语气惊慌,“小主,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可赵常也顾不上她,只是上前皱着眉拉住我的手腕,一边把我拉去偏房一边道:“走,赶紧进去给我把衣服换了。”
“凭什么?”我甩开了她的手,站着没动。
她看了眼门外更着急了,话都快要说不清了,“皇后于我有恩,而我与你有生养之恩,如今也是你该偿还之时了。”
我轻笑一声看向她,手上确没动作,缓缓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我在北国受了七年的苦,还不够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