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半年，唐圳依旧没把我放在心上。
因为一句喜欢。
他就随手把我的银镯，送给一直看不惯我的林晚晴。
气急之下，我打了他们一巴掌。
唐圳便把我赶出家门，说要取消婚约。
被佣人推出门之前，唐圳看向我的眼中全是厌恶。
“林杳杳，婚约取消的原因，你自己跟你爸解释”。
而他明明知道，我早就被我爸当作一件用过的商品，丢出家门。
走投无路下，唐圳的小舅舅出现了。
他把我带回家。
说想娶我，给我一个家。
我一跃成为唐圳最害怕的，他小舅舅的妻子。
他的小舅妈。
1.
唐圳进门时，我正一脸焦急地问打扫卫生的女佣。
有没有看到我经常戴的那只手镯。
“一个银镯子，怎么这么入你们的眼？”
唐圳从来不关心细枝末节。
或者说，他不关心我的一切。
那他怎么知道，我正在找的镯子，是银的？
“镯子是你拿走的？”
我的心提在半空，多希望他能回答：“不是”。
“对啊！”
唐圳躺在沙发上，很无所谓地回答。
“晚晴那天说她喜欢，想戴着玩玩，过两天就还回来。一个银镯子能值什么钱，我直接送她了。”
我的心猛地向下坠落，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那是奶奶留给我的！是我唯一的念想，你凭什么把它送人！”
相识七年，订婚半年。
这是我第一次冲唐圳发火。
他下意识的想发脾气。
但一扭头，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顿了顿，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
很不耐烦地说。
“至于么！不就一个破镯子！我现在去给你要回来！”
说罢，他摔门离开。
而我跌坐在地。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奶奶，我好想你。
我好想离开这里……
唐圳回来得很快。
身后还跟着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姐姐，对不起。”
林晚晴一脸歉意。
但眼里全是兴奋。
知道镯子到了林晚晴手里那刻，我就有了预感。
但看到她递过来，被随意包着的，断裂成几块的镯子。
我还是控制不住得浑身颤抖。
镯子一看就是被硬物强行弄断的。
而且表面漆黑，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来的花纹，和奶奶在上面刻的字。
镯子废了。
“姐姐，我看你一直把它当宝贝，就想戴两天，没想到它质量这么差……”
“啪！”
我一巴掌甩在林晚晴脸上。
银镯再不值钱，没有刻意毁坏的行为。
它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林晚晴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唐圳愣了几秒，走过来拿起一块看了看。
“林杳杳，晚晴是贪玩了些，但你也不该为了这么一个破镯子动手打人吧！”
“啪！”
我又一巴掌打在唐圳脸上。
从我17岁被接回林家开始。
林晚晴就一直在找我的不痛快。
因为她觉得，我的存在，减少了我爸在她身上投注的注意力和金钱。
哪怕她只是我爸的侄女。
林晚晴使出浑身解数，让本来对我还有一丝愧疚的亲生父亲厌恶我。
还以唐圳青梅竹马的身份。
强势介入林、唐两家的联姻之间。
常年和唐圳保持暧昧。
如果不是唐圳的妈妈坚持，跟唐家订下婚约的是我妈的女儿。
现在和唐圳订婚的，肯定不是我，而是林晚晴。
我对婚姻没有期待。
但唐圳偶尔闪现的关心和爱护。
让我产生了一种，他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错觉。
我错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已逝的奶奶。
没人会把我放在心上。
我这些年，就不该一味的忍让！
2.
唐圳不打女人。
这是他的原话。
他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但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怒火。
“林杳杳，我真是给你脸了，咱们俩之间的婚约作废！你自己去跟你爸解释！”
唐圳不是良配，我一直都知道。
可是没想到，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还有，这是我的房子，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在林晚晴看好戏的目光里，被佣人推出门外。
唐圳什么都没让我拿。
我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攥着包着镯子的纸巾。
在街上乱走。
身无分文，手机没电关机。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林家的生意在走下坡路。
我爸急需唐家的注资，他怕夜长梦多。
在我和唐圳订婚的第二天。
就把我的行李打包送进唐圳的别墅。
用这个方式，告诉唐圳爸妈，
“订婚了就是夫妻，提前住在一起，可以多磨合。”
我是我爸用来换钱的商品。
也是唐圳扔在家里的摆设。
我惹了唐圳不痛快。
他就直接将我扔出来，丝毫不在意我有没有去处。
走累了，我坐在路边椅子上，盯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天上云层堆积，偶尔刮的风裹挟着泥土的腥气。
要下大雨了。
在我迟钝的意识到这一点时。
大颗大颗的雨滴，已经被风带着砸在了我身上。
浇灭了我内心的愤怒。
也让我清醒不少。
或许，我应该回到那个鲜为人知的小镇。
做回林杏。
彻底和桐城的一切告别。
“杳杳？”
听到带着疑问话音的前一秒。
我还以为雨停了。
抬头一看，一把伞不知什么时候撑在了我头上。
而撑伞的人……
“小舅舅。”
他半边身子被雨水打湿。
眼神在无框眼镜的遮挡下，有些难以辨认。
“不是已经和唐圳解除婚约？可以不用跟着他叫了。”
谢书臣声线微凉。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上前一步，抓着我的手腕，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先回家吧，再继续淋下去，你怕是要生病。”
家？
我哪有家？
我以为谢书臣要把我送回林家。
身体十分抗拒他带我向前走的力道。
谢书臣察觉到了。
我以为他会放开我。
没想到，他顺势把手往下滑，握住了我的手。
“手这么凉，回去先冲个澡，我给你煮点姜茶……”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认真听。
注意力全被谢书臣手上的温度占据。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奶奶。
谢书臣是第二个拉我手的人。
他是唐圳外公的老来子。
今年三十，比我和唐圳大五岁。
我对谢书臣的了解全部来自唐圳。
因为年岁相仿，他们一起长大。
但谢书臣太过优秀。
便趁得唐圳越发像个胸无点墨的纨绔。
在唐圳口中，谢书臣是个只知道学习工作的机器人。
没有七情六欲，从不谈恋爱。
是性冷淡的可能性很大。
那他现在，突然出现，又要带我回家的行为。
是因为什么？
3.
谢书臣的房子看起来跟他一样冷冰冰。
干净的像是样板间。
除了几样简单的家具，别的什么都没有。
“浴室在那边，你先洗，我让人送衣服过来。”
我无法从谢书臣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情绪。
拜唐圳所赐。
我对不太熟悉的谢书臣也有些害怕。
完全不敢起反抗之心。
洗到一半时，浴室门被敲响。
我以为是女佣给我送衣服。
但拿着睡裙和内衣的那只手。
白皙修长，大拇指上有一道凸起的青筋。
是谢书臣。
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我接过衣服的手都有些颤抖。
有了这个插曲，从浴室出来时，我脸上的温度还降不下来。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谢书臣头发微湿。
没了发胶，他头发温顺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
“小舅舅。”
我有些紧张，刚出声，就咽了下口水。
“谢书臣。”
他把刚剥好的虾放到我的碗里。
见我愣住了，又重复一遍。
“叫我的名字，别再喊小舅舅。”
“啊，好！”
我嗫嚅着回应。
“谢书臣。”
真的喊出口，我反而轻松不少。
换个称呼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能借我个充电器么？手机没电了，我想订个酒店。”
能临时在这里落脚，已经很好了。
连亲爸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又怎么可能赖在谢书臣这里。
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我平时不住这里，你住吧。”
谢书臣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
看我没反应，又说道。
“在桐城你还有其他能去的地方？”
心一紧。
面颊发烫。
我没有。
但这不是我留在谢书臣家里的理由。
“不打扰了，等拿到证件，我就打算离开这里。”
谢书臣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你要去哪？”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焦急。
“我想回安叶镇，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谢书臣好像松了口气。
他推推眼镜，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以后我陪你回去，现在不急。”
短短一句话，我半天没搞懂其中的含义。
安叶镇是个小的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地方。
谢书臣怎么看起来对那里很熟的样子？
甚至还说，要陪我回去？
此时此刻，在唐圳别墅里发生的一切早就被我抛诸脑后。
谢书臣太奇怪了。
我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林家不是需要钱么？如果非要联姻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我比唐圳靠谱。最起码，不会让你受委屈。”
谢书臣语气淡然。
淡然到，让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但不管是真是假，这话还是让我吃惊不已。
谢书臣居然想过要结婚？
而他想结婚的对象。
居然是我？
“为什么？”
心里想着，我居然就这么问出口。
“小杏儿，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
4.
我出生时，我妈大出血，差点死在产房。
我爸心疼不已，在我妈出院后找来个道士。
那道士说我的命格太硬。
时间久了，会克亲人的命。
我爸信了。
他不顾我妈的反对，把我送到安叶镇。
林家祖上生活过的地方。
他留下一笔钱，找了户没有孩子的人家照顾我。
然后就跟我不是他女儿一样，再没过问过。
因为对我的不喜，我爸在找人时没查清底细。
那户人家的儿子因为欠债，卷了所有钱跑了。
只留下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和上了年纪的亲妈。
我被那个心怀怨念的年轻儿媳，随手扔到了杏林中。
快咽气时，被看管林子的奶奶发现。
恰巧，奶奶也姓林。
她给我取名林杏。
17岁那年，我妈在弥留之际，逼着我爸把我带回家。
我爸不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
只在我原来的名字上加了一笔。
我便从有些土气的林杏。
变成了林家的女儿，林杳杳。
这个世界上，只有奶奶的喊我“小杏儿”。
但是现在，这个称呼从谢书臣口中说了出来。
“你是谁？”
意识到有另外一个人，可能参与过我17岁前的人生。
我莫名有些激动。
谢书臣撩开额间的碎发。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见一处不怎么明显的伤疤。
“你7岁那年，在杏林中打跑一只野狗，还带着一个额头流血的男孩子去了你家……”
记忆慢慢回笼。
印象中，我年少时是有这么一段经历。
小时候因为没有爸妈，被同龄人排斥，没人愿意跟我玩。
我便在杏林中一个人摸索着长大。
有一年林中来了一窝野狗。
凶悍得厉害，见人就咬。
奶奶让我离远点，她找人来处理。
那时的我贪玩，不懂大人的担心，一个人偷偷溜去野狗在的地方。
刚走到附近，就看到一只很凶悍的狗在冲着倒在地上的男孩子吼叫。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随手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就冲了上去。
也许是我身上的气势太足。
也可能，是那只野狗并没有真的存了害人之心。
在看到我的身影后，野狗就忙不迭的跑了。
那个男孩子好像被吓到了。
我扶着他，回到我和奶奶在林中的小屋。
记忆里，男孩子不爱说话。
在我们家里住了好几天才走。
“你是阿尘哥哥？”
那时我还不认识几个字。
以为奶奶口中的“阿臣”，是“阿尘”。
谢书臣笑了。
因为这个笑，我发现他脸上有个小梨涡。
“小杏儿，谢谢你当年救了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
可能是有了儿时的滤镜。
我和谢书臣之间，突然少了些隔阂。
他问我想不想为自己讨回点什么。
我几乎没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林家破产么？”
5.
谢书臣听到我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也是，他早就认出了我。
那想必也知道，回林家后，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唐家在唐圳的极力要求下已经撤资，林成安这会儿正在到处找你。”
心口一窒。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
我懒得思考唐圳的这一做法，是不是蓄谋已久。
但我爸如果这时找到我，他肯定不会让我好过。
“没人知道这个房子在我名下，你就在这里住下，旁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谢书臣再次让我留下来。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吃完饭后，谢书臣就离开了。
为了避免接到恼人的电话。
我把手机随手扔到抽屉里。
完全忘了一个小时前，自己还在管谢书臣借充电器。
我挑了间客房住进去。
本以为到了陌生的环境，我会像之前那样，连续几天睡不着。
没想到躺到床上没一会儿，我就陷入沉睡。
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在偌大的房子里闲逛。
听到门响，我还以为是谢书臣请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出来一看，居然是拎着早餐的谢书臣。
这样的他，看起来莫名多了些人气。
“昨天走得太急，我忘了给你留下一部手机。”
谢书臣看到我，随手从兜里掏出几样东西。
“卡是新办的，你先用着。”
说着又从那几样东西中拿出张银行卡。
“昨天找到你时，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有什么需要的，就用这张卡里的钱买。”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
“不用客气。”
谢书臣完全打破了我之前对他的印象。
他考虑得好周到。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奶奶，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我有些恍惚。
让我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谢谢你，不过，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虽然有小时候的情分在。
但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谢书臣对我这么好。
我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善意。
谢书臣又笑了。
我的目光再次被那枚梨涡吸引。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好好考虑一下我昨天的提议，嫁给我，做我的太太。”
谢书臣目光柔和。
尽管有镜片遮挡，我也能看出他眸中的认真。
原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什么都没有，你不怕我拖累你么？”
和唐圳订婚时，我还有些价值。
昨天的种种，让我最后的价值都消失殆尽。
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能给谢书臣带来什么好处。
甚至他还要帮我处理我带来的麻烦。
“我想要的是个妻子，能和我做一对普通夫妻的妻子，而不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
谢书臣，他让我感受到了尊重。
原来，我也可以是一个普通人。
喉间有些酸涩，我强压住哽咽。
“如果你不嫌弃，那我愿意嫁给你。”
6.
谢书臣动作很快。
第二天，他就带着我和我的所有证件去了民政局。
“这些你是怎么拿到的？”
当初把我送到唐圳别墅时，我的行李里，就有我的户口本。
我爸，林成安。
他把我带回林家时，除了给我改名字，并没有将我加到林家的户口上。
拿到证件，可以不惊动我爸，但唐圳肯定会知道。
他会告诉林晚晴我和谁在一起，那林成安早晚都会找过来。
他会趁机向谢书臣索取钱财。
看出我的紧张。
谢书臣握住我的手。
“唐圳那处别墅是我当初送给他的，他没脑子，密码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婚约一解除，他就借口心情不好跑去了国外，我去拿你的证件时，只有几个佣人在。”
我刚想说，那些人会说出去。
谢书臣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
“那栋房子里的佣人，最早是在我这里工作的，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谢书臣还说，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是拿了我的证件。
剩下的东西，什么都没碰。
“那些都不要了。”
刚回林家时，我身边带了不少奶奶给我的小玩意儿。
但都陆陆续续的，被林晚晴以各种名义弄坏、弄丢。
现在，最后的镯子也已经被损坏。
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是我必须要带走的了。
我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没注意谢书臣一直拉着我的手，没松开。
“你看看人家感情多好，再看看你！我真不知道跟你结婚是对是错！”
旁边坐着的女孩，对身边的男人发牢骚。
我下意识看过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感情好的两个人。
指的是我和谢书臣。
我耳朵有些发热，想收回自己的手，谢书臣却加重了力道。
“别乱动。”
……
宣誓环节很多人都只是拍了照片。
但谢书臣很郑重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拜托工作人员，把我们宣誓的部分录下来。
我不太明白他的举动。
心里有些猜测，但我很快嗤笑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结婚证到手，我还没看清，谢书臣就把我手中的拿走。
“以后家里的钱归你管，但这些证件，就放我这里。”
他小心翼翼的把两本证，放到西装内里的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