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之女高嫁入侯府,
本以为能享清福做个富贵闲人。
没想到成婚之后,既要应付婆家人又要对付娘家人。
我替夫君大杀四方,
他却为了个妾室将我冷落一旁。
无妨,
且看我如何将这出戏唱出名堂。
1
今日是我和谢衍沣成婚的大喜之日。
望着着满屋子的人,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娶我了。
官人是在大街上相中的我。
铁了心要娶我做大娘子。
且他又是个能给自个拿主意的。
若非如此,我这个商贾之女,是决计没有可能嫁勋爵人家的。
是那一天。
一对母子被伙计从当铺里赶了出来。
没什么新鲜的,其实就是当铺的老把戏了。
典当时,本是一枚翡翠玉佛。
到了赎回时,却变成了普通的青玉佛。
好,你不要?八尺高的伙计请你出大门,再也要不回来。
这家「福来当铺」多年来一直都是这般下九流的做派。
只是这寡母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稚子尚年幼,着实可怜。
听她哭诉只因丈夫烂赌成性,败光家产,早不知道死在哪里。
儿子又病的突然。
她一个女人家,身无长物。
这才不得已典当的家传玉佩。
打那之后是一日未歇。
日夜做工,这才凑足了赎当的钱。
没成想这当铺店大欺客。
直接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霸道起来。
围观的越来越多,那女人也哭的肝肠寸断。
我这个正义感蹭蹭往上冒。
便径直朝那女人走了过去。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我对那伙计说道。
那人不但不动,还嗤笑:
「我劝姑娘莫要多管闲事,替别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斤两。」
我也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了,催促道:
「快些知会你们吴掌柜出来相见,不然姑奶奶便进去砸店了。」
那伙计愣了神,还是将信将疑的进去汇报了。
不消一会功夫。
那姓吴的便贼头贼脑的出来,试探性的来了一句:
「不知姑娘是……」
我开腔说:
「连你姑奶奶都不认得了就甭废话,
你且说说,这妇人在你这典当的,
究竟是青玉玉佩,还是翡翠玉佩?」
他言之凿凿:「确是青玉玉佩,当票上可是都黑纸白字写清的。」
我从那妇人手中拿过当票,朝着所有人展示,说道:
「好个青玉玉佩一枚,这妇人不识字,你们打量诓她,现下竟敢连我一起诓。」
我复又细细解释道:
「典当时,只有这妇人与小朝奉两人。
那小朝奉鬼精,定是探出了这妇人大字不识,便在当票上将翡翠写成青玉。
只要这妇人出了当铺,便是再也分说不清了。」
「但是谁人不知,你们福来当铺,做的不就尽是把新袄子写成破烂皮袄,把翡翠写成青玉的腌臜事!」
那吴掌柜捻捻胡须,脸上无羞无怒,全是志得意满:
「小店规矩,但凡离店,须按当票为准。」
那妇人听完更急了,竟是气也喘不上来。
我扶住她,同她说:
「姑娘莫怕,你且说与我听,你那翡翠玉佛,如何大小,如何成色,何处有磕碰。」
她努力止了哭,比划道:
「半寸大,阳春绿,佛肚飘棉絮,背后有一处小小磕碰。」
我瞥一眼掌柜的,心中已有成算。
于是提步向前,做势要走进当铺大门。
吴掌柜三步并两步上来,堪堪把我的去路拦住。
「哎哎,姑娘姑娘,这是作甚…」
我笑道:
「当铺收来的一应物什,均放置于卷当床上。
待我进去一瞧便知若。
是没有这妇人所形容的那枚翡翠佛,我自当献上二十两银子赔个不是,只当还掌柜的一个清白。
若是你们有个阻拦藏匿的,那便是做贼心虚了……」
「那我也只好替这妇人一纸状书递到官府去,叫官府来同你们周旋了。」
话至此处,那掌柜连同伙计神气不再。
忙不迭叫人拿出那妇人的宝贝翡翠佛。
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我原是做好事不留名。
却没料想这一切恰巧被侯爷谢衍沣看在眼里。
也使他打定了主意。
次月,他就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我家提亲了。
谢侯送上的聘礼堆成几座小山。
又对着我父一口一个「未来岳丈」。
这突如其来的好姻缘,甚至轰动全京城。
可把我爹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一边感慨着三个闺女终于有一个出息的,
真是光耀黄家门楣!
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我的出嫁事宜,
生怕这金贵女婿突然毁了婚。
可只有我知道,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为此我也问过谢衍沣,怎么偏就要娶我?
他却没个正形的同我插科打诨。
「昭凤问的这是什么话,你才貌双全,我自是倾慕于你呀。」
我虽然是有几分姿色,但我自问也不是倾国倾城。
而他一个正当红的侯爷,
京城之中想要如何容色绝伦才智无双的贵女没有?
但他敢娶,我就敢嫁。
谢氏是名门望族,谢衍沣又是独子。
谢老侯爷病逝,他不到而立就袭了爵位。
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大人。
嫁与他做嫡妻,我何乐不为?
2
直到到了今天,我的大喜之日。
我终于懂了我这个官人打的什么算盘。
席间,官人宾客们都再外间吃酒,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我着华服重冠,端坐在婚床上静静等着。
派去前厅的心腹侍女蔚然终于回来了。
她是苦出身,练过杂耍卖过艺,颇会两下拳脚。
难得的是她还胆大心细,与我十分投契。
我们主仆十几载,早就情如姐妹。
我要出嫁,她也陪我一道来了侯府。
蔚然气喘吁吁进来,给自己倒上水,急着与我说。
「姑娘、哦不对,大娘子你真是神了。」
「今儿光是来打秋风的亲戚就有五六门,旁的亲戚都难缠得很,言语刻薄,很是瞧不起大娘子你。」
「但谢侯母亲看起来倒是个好相与的婆母,是个实心眼的,今儿一晚上都被那群亲戚缠的满头包。」
「院儿里统共有两位伺候的人,一位是安国公府送的茹娘,一位是打小在主君房里伺候的大丫头,叫薇晴的,主君如今娶了姑娘你,她们也都因此有了正经名分,成了姨娘。」
「大娘子,咱们……」
蔚然话未说完,门吱呀被推开。
她只得打住,行个礼,自退出了房内。
「官人来了?」
我隔着盖头明知故问。
他带着些许酒气,拿起秤杆挑去我的盖头。
我还在慌忙间说着于礼不合,就霎时间与他四目相对。
「娘子与我,都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
他颇有些玩味。
行,他不装了,那我也不装了。
我立马掀了盖头坐去桌边吃起那些桂圆红枣,真的太饿了。
「官人到底为何要娶我,我已然是知晓了。」我边剥壳边说。
他倒也敞亮,与我开诚布公起来。
「娘子聪慧过人,定然会知晓。」
「今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我与娘子自是要坦诚相待的。」
「我父亲与母亲相爱一生,婚后就从大宅出来,分府别住,我这个母亲一辈子被我父亲护着,是个纯良人。」
「我父病逝后,各色人马纷至沓来,有的是瞧着我母亲心思单纯,想着摆布我母亲,得我们谢家的好处,有的则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三天两头的来活络关系。」
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吃着东西,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后院的事,母亲料理的十分艰难,可我一个男人,挡的了一时也挡不了一世,加之常有公务在身,那可真是一筹莫展。」
「可上天却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娘子你。」
他拉起我的手,恳切地同我坦白了他的处境后,又说:
「娘子,你是我们谢家的救星啊,你来了,往那前厅一坐,镇也能镇住那帮子人。」
其实搞清楚状况后,我反而安心下来。
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索性也坐到床边,向他挑明了我的想法。
「官人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你的意思我明白,既做了你的娘子,这些事我自会料理好。」
「只是我家里的那起子亲眷,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也少不了是要给官人添麻烦了。」
他倒是大剌剌地躺下表示无所谓:「若有用得上为夫的地方,娘子只管开口。」
我仍在思索时,他起身揽住我的双肩。
待到两人齐齐躺在百子被上,望着头顶的鸳鸯帐子时,
此刻倒真有些成了亲的实感。
因而我也入了戏,竟问出一些痴话。
「官人为这这些选了我,而没有选一个两厢情好的女子,就不会后悔?」
他转过来仔细瞧我,才开口道:
「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我只因着情爱选一个无能的女子,日日都在鸡飞狗跳,纵使再有情也怕是相看两生厌。你迟迟没有择婿,只怕也是没有寻摸到一个合适的人吧。」
我笑了出来,赞一句:「官人倒是想得通透。」
不知为何,虽是闲话几句,却像是做了多年的夫妻,很是能懂得对方。
他回问道:「那你呢?有没有心悦的小郎君?不会后悔?」
「横竖嫁入侯府是我赚了,家中两个姊妹的前程也会因此大不同,我才不后悔呢。」
我说的坦诚,他倒也接茬:
「当初在那当铺门口初见你时,我就觉得全京城你最适合做我的娘子,今晚要辛苦娘子了,我们早些安置吧。」
龙凤烛被吹熄,红绡帐内,我与谢衍沣从生涩到亲密。
行夫妻敦伦,赴巫山云雨。
3
我被蔚然叫醒时,枕边的他已去了早朝。
侯府的规矩架子是真大,想到往后日日要早起,我就恨不得还是回家做姑娘。
紧赶慢赶梳妆后来到正厅还是晚了些,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儿媳来迟了,请婆母赎罪。」
「不打紧不打紧,新婚三日无大小嘛,昭凤啊,来来来坐坐坐。」
我这个婆婆倒是确实和善。
她笑容满面的拿出几个匣子几串钥匙塞进我手里。
塞不下的,她就一股脑全塞进了蔚然手里。
「衍沣媳妇啊,这匣子里呢,都是我们谢家一些核心的产业,这钥匙呢,是所有库房门的。」
「剩下些旁的不打紧的,我都叫人抬去你们院里了,你得了空再细细看。」
别人的婆婆都是牢牢把住管家权不放,我这个婆婆那真是生怕我下一秒反悔。
见我还没答话,她便又开口了。
「这管家权我这就全交给你了啊,你是我儿选的娘子,他同我提过你,我我听了之后,那真是日日都盼着你进门儿,往后啊,这内宅所有事你一人说了算,都不必来报我了。」
我恭顺的答道:「是,婆母,儿媳自当尽力为婆母分忧。」
她喜上眉梢,快活得招呼我:「那真真是太好了,昭凤,快,吃茶吃茶。」
不过刚低头抿口茶的工夫,就立刻有麻烦上门了。
婆婆侧身向我耳语:「这个是老侯爷母家的舅婶娘杨氏,很是霸道呢。」
我还正欲追问一句,不料我那婆婆施施然起了身,朝我们道别。
「我真是年纪大了,早起一会子功夫就精神不济,咱们侯府现在是衍沣媳妇做主,你同她聊,我得回房歇一歇了。」
那来人同我一样,未来得及开口,就只得了我婆婆的一个背影,她只好同我拿乔。
「既你婆母都吩咐了,那你今日便给我家三郎安排一个账房差事吧。」
「媳妇不才,方进门第二天,你且让你家三郎再等等吧,待我熟悉了侯府一应事务,再斟酌是否要用你家三郎。」
语毕,我继续啜一口茶,气定神闲。
但她跳了起来,大骂起我。
「你这个下九流的商贾之女!谢家能让你进门是看得起你,怎么着,你昨日进门,今日就敢这样和长辈说话?!」
可惜,我最不会的就是被长辈架子吓到。
父亲在母亲去后,没完没了的续弦纳妾。
那些继母小娘们哪个没来我面前耍过威风?
眼前这一位定是没碰过硬茬。
如此不知轻重,那我便只好先对她好言相劝一番。
「刚才你也听我婆母说了,现在侯府上下统统都是我说了算,我若是你,求人办事必不会如此嚣张。」
她更暴跳如雷,一把掀了刚上的茶,污言秽语骂声不绝于耳。
「你算什么东西,小门小户的瘟货,你婆婆都不敢这样羞辱我,我……」
「我可是老侯爷母家亲戚,也轮得到你来说嘴……」
待她词穷,我才缓缓开口:
「我便实话告诉你,你那三郎我们侯府是断不敢用了,原因我也告诉你,我与侯爷成婚第二日,你便巴巴上门教我该如何做事,是为无礼。」
「托请不成便破口大骂,摔盏踢凳,是为无德。账房先生可是经手侯府大量银钱的要职,有你这般无礼无德的母亲,你家三郎,我看还是另谋高就吧。」
她依旧气势汹汹:「你这个商...」
「我这个商贾之女就告诉你,你若再多说一个字,京城之中再无商户敢用你家三郎做账,你若识趣就打住,可别亲戚不做要做冤家。」
舅婶娘这边吃了瘪,自去了。
我还未歇片刻,二门上又来报。
说是茹姨娘和晴姨娘同在主屋给我请安,却闹了起来,现下正是不可开交。
「你个下贱坯子,为何你会有流云锦这等华贵之物?」
「你说,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是偷盗了府中财务?」
「不是不是...这衣衫是我跟了侯爷前,国公夫人赏赐于我的...」
为了一条罗裙,原不是什么大事。
偏是这晴姨娘太过咄咄逼人,而这茹姨娘又太过软弱。
「一匹流云锦而已,两位妹妹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昨日与二位妹妹匆匆一面,我就觉得甚是投缘,今儿个还正想着给你们送份什么礼。」
「既如此,蔚然,你去库房取两匹蜀锦,两对羊脂玉镯来,算是我给二位妹妹的见面礼了,可好?」
没成想这个晴姨娘非但不领情,顺便也呛起我来:
"大娘子怕是有所不知吧,虽我与她同为妾室,可这个贱人是歌姬出身,最是低贱的货色,而我可是谢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在这府中做事,与她呀,比不了!"
我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她仍不知道闭嘴,还欲再说,我只好再赏她一巴掌。
「你既口口声声自己是家生子,生在谢家长在谢家,却满口恶毒之语,这就是你在谢家学到的?」
「茹妹妹既入了府,合该礼待,这两巴掌算是轻的,教你学会闭嘴,如有再犯,我会让你知道厉害。」
说完,那茹姨娘朝我跪了下来,噙着泪花,:「多谢...多谢大娘子...」
正是生的一副好颜色,又纯然一副可怜样。
我看了都不禁怜爱,将她扶起,又宽慰几句。
回了房中,我便又开始细细核对婆婆叫人抬来的几箱子账目家私。
这哪里是做大娘子,分明是做谢家管事的。
4
谢衍沣是掌灯时分回来的。
一回来便使唤我的蔚然传膳。
我不睬他,仍在灯下翻着册子。
他若无其事问我:「娘子近日可好?」
我头也不抬的回他:
「你今日特意把身边最得力的穆武留在府中,我今日好不好,你怎会不知。」
他笑嘻嘻过来,捏上我的肩,替我松松:「娘子今日战战告捷,怎得这样生气?」
「我原以为官人你是个聪明的,怎得会纳这样的妾室?」
「那晴姨娘口无遮拦,她说的话,别人往浅了想,是后院争风吃醋,不过一笑了之。」
「但往深了想,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听了去,从中挑唆咱们谢家与安国公家不睦,私下里看不上别人送的妾室,那这可就是祸事了呀。」
我回头望向他。
「这薇晴原是我房里伺候的,当年我爹病重,我又不在京中,母亲心急如焚。」
「李妈妈便撺掇母亲去璧云观求问真人,那道士说给我找个辰时三刻出生的女子,便可为父亲冲喜,而回府一看,这薇晴的生辰便将将好是辰时三刻,母亲大喜,便自己做主把她给我收了房。」
见我锁眉思忖,他又问道:「现在,娘子知晓这其中关窍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你一次都未去过她房中...」
侯府之中,竟只我婆母一个单纯人。
我又问他:「那那个茹姨娘呢,她可是个可人儿,官人怎的也置之不理?」
「那日安国公府宴饮,投壶行酒令,二公子劝酒了得,我酩酊大醉,待我醒来时,茹娘已直接送到府上,说是昨日的彩头,我哪有送还之理。」
他话中有话,意中含意。
听他说来,我便都心下了然了。
转眼就到了归宁之日,谢衍沣在礼节上向来周全。
足足备了五车的礼,连家中门房都给了赏钱。
我八岁就没了娘亲,又是长女,虽说向来要强,没吃过什么亏。
但他仍旧事事都在娘家面前给我撑上一把腰。
我自然很是感激他的。
没想到他很能明白我心里头的苦,也愿意周全我。
我爹一口一个「贤婿」迎着谢衍沣欢欢喜喜的进了正厅。
家里丫头奉上刚沏的明前碧螺春,爹喝了一口啧啧品味。
「这贤婿送的茶叶果然是极品啊,我真是百喝不厌。」
「这都是自家茶庄的,明儿我便打发人再多送些来,昭凤还说要给黄家的亲眷们都送一些呢。」
「哈哈哈甚好,我给家中亲戚一道分分,你们两个呀,都是懂事明理的孩子。」
我爹从江浙来到京城经商,不消三五年功夫便已站住了脚。
他是个十足十精明的生意人。
这些年店越开越多,我们家在京城的买卖也算是做的风生水起。
但这老头就是改不掉爱占人小便宜的市侩气。
正好我不想听父亲向官人再讨别的东西了,二妹传凤就使唤人来了:
「知道大姑娘回宁,二姑娘请大姑娘去房中说话呢。」
我与二妹是一母同胞,自然是亲厚的。
三妹美凤是现下的继母燕娘子所生。
她倒是十足十的像她母亲,不太讨人欢喜。
到了传凤房里,见她哭的双眼通红,我就知道她又要作了。
「大姐...爹他最近正商量着要把我许配给都尉姚家之子。」
「那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官呢,你还不知足?」我笑道。
「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是...葆颜阁胭脂铺的公子...」
她变脸还真是一绝,此刻一脸娇羞,哪还有泪意。
「你知道的,爹不会同意的。爹就是商人,受过这么多白眼,不可能让你再嫁商贾。」
「我不管,我与沈郎是真心相爱的,若是要拆散我们,我宁愿一根绳子吊死,也不嫁那劳什子都尉之子。」
我最烦她一遇到事不去想办法,就会耍无赖的样子。
「那敢情好,蔚然,你拿银子去给二姑娘打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吧。」
果然奏效,她不再撒泼,开始打起感情牌:
「大姐姐,你最是有主意的!就看在我们死去的娘的份上,就帮帮小妹我的终身大事吧,只要你能让我嫁给沈郎,我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嘛。」
终究是嫡亲姊妹,她若是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也是身为女子难得的福气。
人只活一世,能够紧紧抓住自己想要的,便已很好。
过了一阵,我寻了个空回了趟娘家。
先见了从小带我的奶母张妈妈。
她办事得力可靠,如今我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必是要带她去做帮手的。
还找父亲恳谈了一次,他同意传凤的婚事,就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
回到侯府时,已过了人定,谢衍沣在房里独自对弈。
他听闻自己马上要当姐夫了,还好奇起来。
「我倒想听听,娘子是如何说服岳父点头的?」
我答道:「沈公子入赘,并且向爹保证,二妹和他成亲后就自立门户。」
接着,我朝他比了个数:
「还有就是他们二人一年能赚足这个数,而且拿出一半孝敬给爹。」
他无奈的笑:「亏你想得出来,那沈公子和沈家同意了?」
「当然同意,沈家人丁兴旺,光儿子就有六个,况且葆颜阁和咱们黄氏商行结了亲家,对他们也是大大的助益。」
「加上,沈公子自个也是愿意的,他真心爱着传凤,觉得入赘也没什么。现下这桩事也算是办的团圆了,二妹和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我松下一口气,脱下外袍搭在桁架上。
「还是娘子了解岳父大人,知道他更想要个孙子。」
「那娘子,什么时候给我母亲添个孙子?」
他从身后环上我的腰,气息温热,叫我蓦地红起脸。
想想决定嫁给谢衍沣时,我未曾期待过情爱,想着只要两人能相敬如宾便已足够。
没想到,婚后反倒十分默契,很多事都是一个眼神足矣。
他对我也是十分信任,任何事都不避着我,主打一个知无不言。
因为相似,所以互相懂得。
我们才会这么快走近对方心里。
5
近来官人的差务越来越忙。
大多宿在书房,也不回主屋了,我甚少见到他。
平日里他多叫茹姨娘去陪伴。
婆母倒是为这些事同我说了好几次。
左不过旁敲侧击问问,我们夫妻是否起了龃龉?
然后再开解两句:
「小两口哪有不拌嘴的,这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侯府里的人多会看颜色。
立刻就开始传,我是谢衍沣他妈看中的儿媳妇。
他先头为了顺从母亲才不得以装装样子,现下是装也装不下去了。
我是管不了流言蜚语了,我的事情多着呢。
传凤嫁了沈公子后,生意做的热火朝天。
那原定的都尉姚家子,被美凤捡了漏。
她在我嫁谢家时就已眼红的不行。
她母亲也是短视之人,怎会放过这大好姻缘。
刚过寒露,我与谢衍沣和婆婆正用着饭。
婆母倒是也想劝他几句,叫他回主屋去住,却碰了一鼻子灰。
说没有心思用饭了,回了屋。
这时候我那埋汰姑母终是扣了侯府的门。
带着我那不成器的表兄,登门造访。
「大姑娘嫁了大姑爷,可也不能攀了高枝就忘了娘家人不是?姑姑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你这表兄如今颇有进益的,姑爷你看…不如开了春给他安排个小官做做?」
谢衍沣一言不发,继续用饭。
我正欲开口,晴姨娘扭着腰来了,非要横插一脚。
「是啊主君,我瞧着大娘子这表兄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有能力的。」
我瞥她一眼,朝着姑母开了口。
「表兄科举第三次了吧,可得了什么名次?」
姑母推了他一把,他只得说:「我虽科举落榜,可我的能力才干不假,妹妹妹夫尽可放心的。」
晴姨娘看热闹不嫌事大:「大表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主君向来是对大娘子最好的,定会帮你在京城谋个要职!」
啧,多日来琐事太多,倒忘了处理她了。
那就先且再看看。
「官人就不用…」我一开口,就被谢衍沣冷冷的打断。
「穆武,送送大娘子姑母表兄。」
此事一出,我成了京中的笑柄。
我却只觉得这个男人倒是与我合拍得很。
旁人看来,其实若是两家走得近,安排个闲职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谢衍沣非但不允,还直截了当的将我娘家亲戚赶出门去。
更坐实了和我夫妻不睦,偏宠妾室的传闻。
传凤来过几次,问问我的近况。
一同我说起姑母,她就吹胡子瞪眼。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亲戚,明知你在侯府日子难过,她还回来大肆宣扬,把你贬得一文不值,她能得着什么好处?」
我倒是比她心宽,回一句:
「她不一直这个样子,别人若得了什么好,定要分她一些,若是少了她的,那便叫你不得安生。」
「我也没什么不好过的,不用侍奉官人,我乐得清闲了。」
她对着我左看看右瞧瞧,半晌,才说:
「大姐你是街里街坊出了名的美人,姐夫他怎么就不懂欣赏呢?喏,这是最近铺子里新制的玉颜霜,用了保管姐夫回心转意!」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我先收下了,但你若看见那茹姨娘的花容月貌,大概是不敢打这样的包票了。」
谁说不是呢,谢衍沣日日带着他的美妾茹姨娘招摇过市。
和安国公府走动越发勤了起来,通宵达旦,日日大摆筵席。
他如此行事,我便多出许多麻烦事。
舅婶娘本就吃了我的亏,正愁着怎么出这口恶气。
见我和谢衍沣离心,便三不五时带着帮三姑六婆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
今儿个还真是巧了,上回吃了舔的姑母竟也没皮没脸的又来了。
她们俩凑一块,果真精彩。
「这有的人呐,就是太跋扈,目无尊长,成日里一副泼妇样子,难怪拢不住官人的心啊,想必这主母之位也是如坐针毡吧...」
你干脆报我名字好了。
「舅婶娘不必指桑骂槐,这谢家主母之位我可坐的稳当着呢,官人是侯爷,有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常事,我有那个容人之量。」
那边我那姑母又开了腔。
「杨娘子,我这大侄女说话向来是如此,最是不知礼数的,你莫要见怪。」
接着又语重心长的同我说:「姑姑和杨娘子不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般强势,得罪了夫君,他日若是一纸休书,成了弃妇,看你还如何神气。倒不如低眉顺眼些,还能在侯府呆的下去,也好给你哥哥...」
我泛起一阵阵恶心,不想继续和她们纠缠了:「我自然是呆的下去,婆母素日来都对我很是疼爱,又肯放权给我,线下这府里头哪个不听我的?」
「咱们女人呐,官人的情爱不可强求,握在手里的权利和银子才是实实在在的正道。当然了,二位兴许没当过家,也没这么些家业,不懂也是正常」
她二位听完面色铁青,哑口无言,我便趁机起身告辞了。
回屋之后更是吐了半日,昏天黑地。
蔚然请了郎中来。
我有喜了。
打点好郎中,必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我抚上小腹,真想立刻告诉谢衍沣。
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侯府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探子。
虽已经派了张妈妈去暗中探查,可要真正拔除,怕是还要费些功夫。
看完了,今年看过最好看的短篇!!!
感谢大家对《昭华》的喜欢和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