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南越国镇国将军霍臣年骁勇善战，九战九捷，所到之处无往不胜。
又因与北齐的一战中，救了当今皇帝一命，深得帝心，风头无两，位极人臣。
我们雪中一见钟情，一纸婚书。
凯旋归来之时，他居然带回一位女子，看向她时，眉眼尽是温柔。
他说，是她救了，他的命，她怀了他的孩子，而我就要立刻接受和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
他说：阿栀，我看见她就感觉是念意回来了。”
至此我才明白，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两情相悦，只不过是因为我与他爱的女子相似罢了。
他终究舍弃了我，最终我凄惨的死在了那片初雪中。
1
南越和北齐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南越皇帝萧氏亲临战场，以少胜多打败北齐，其中镇国将军
功不可没。
”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小厮急急忙忙跑的我院子里报喜。
我连忙放下修剪栀子花枝的剪刀，跑到前厅。
”夫人，您慢点，您的病才刚刚稳定。”丫鬟一边帮我披上狐裘一边叮嘱我。
”翠喜，将军回来，我高兴。”我声音夹杂着雀跃，常年苍白的脸上这时也夹杂着一丝红晕。
当我到时，眼前的一幕让我愣住久久，没有反应。
我的夫君，身穿银白的铠甲，气宇轩昂的坐在红棕烈马之上。
可他同他一同在马上的还有一个姑娘，月白色百褶裙垂到脚踝，肤如凝脂，体型娇小。
此时她正依偎在我夫君的怀中。
突然我目光一顿。
墨青色佛珠盘踞在她葱白的玉手之上，垂落至腕骨处。
我心头一紧，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捏住。
这是我拖着病重的身子一步一叩的从珈蓝寺中给霍臣年求来了，就是希望他在战场上平安。
可现在这串佛珠却带在别的女人手腕处。
当我看清楚她的脸身形一顿:”像……太像了。”
霍臣年先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接下马，如此温柔的神色我有多少年没看到过了。
”夫人。”霍臣年面色漠然。
”将军，这位是……”我开口。
”姐姐，我叫宋青瑶，还请姐姐，以后多多关照。”不等霍臣年开口，她便拉住我。
我看着她手腕上的佛珠，不露痕迹的避开了，她也到不显得局促，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娇滴滴的声音轻灵婉转。
霍臣年轻咳了一声”夫人，我要娶瑶儿。”
”将军？”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夫人，我要娶瑶儿过门。”见我的反应，霍臣年又重复了一遍。
我一脸不可置信:”将军，你曾经答应过我，绝不纳妾。”
”夫人，你是我的妻，瑶儿也会是我的妻。”霍臣年隐晦提醒我。
我声色哽咽:”将军，你要将她抬为平妻？这置我颜面于何地？”我满脸泪痕。
”夫人，瑶儿救了我的命，是她为我挡了毒箭，又不求回报……而且瑶儿她……有孕了，而且我准备明媒正娶，让她过门。”霍臣年眼神有些闪躲。
单单是有孕二字，就让我体无完肤:”将军这是何意，你要休了我？”
”夫人，这个孩子必须是嫡子，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了。”
霍臣年眼神温柔的看着她，这种眼神像是钝刀一样，砍在我的心上。
”夫人，等孩子生下来，我让你重新成为将军夫人，在这件事上，我希望你可以懂事。”霍臣年句句刺入我的心中。
”将军，一定要这样吗？”我浑身颤抖。
”阿栀，你无法生孕，瑶儿现在怀孕了，这孩子一定要是嫡子，等他出生之后，我会休了瑶儿，重新娶你，我会将他过继到名下，你会是她名正言顺是嫡母，瑶儿也同意了而她也说她不贪心，只是想在这段时间做我的妻，这个简单的要求我还不能应允吗？”霍臣年掷地有声，声声斥责我的不懂事。
”姐姐，我一生无依无靠，我只是想短暂的拥有将军，等孩子出生……我会把他还给你。”宋青瑶手帕拭泪，好不委屈。
”我会将瑶儿安排到梅苑，择日娶她过门。夫人觉得可好。”霍臣年虽然只是询问但语气不容拒绝。
看着二人郎情妾意，一口咸腥在口中蔓延，我生生压下。
”将军，我为何无法又自己的孩子，旁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当年，我为了救你，引走山匪，加上有了身孕而不自知，让那群畜生活生生将我的孩子打掉，伤了身子，我怎么可能到现在……”我歇斯底里。
”够了。”霍臣年眼眸冰冷，并不愿提起当初的事。
”霍臣年，你非要做这么绝情吗？”我身体不由得抖了抖
”我绝情，我若绝情，就不会让你，在这个将军府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夫人。”霍臣年的话像一根根绵密的针扎进了我的心里。
”瑶儿，陪我去见母亲。”霍臣年朝她伸出手。
”是，将军。”宋青瑶扶了扶身。
”霍臣年，是不是，是不是她太像齐念意，是不是……”我冲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喊，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滚落。
听到这个名字，霍臣年的身形顿了顿，并未回头。
我几乎站不住身子，看着远去的两人，心里像是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捏住。
霍臣年爱齐念意，若不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密室中齐念意的画像，看到了那双和我如此相似的眼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我的夫君，爱的是另一个人，而我只不过有着和她相似的眼睛。
这也是我之后，自己偷偷调查才知道的，但是我并未说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爱上我，让他忘记那个已经离世之人。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从我忘记，宋青瑶那张脸和齐念意，太像，太像了。
2
”我的儿啊，母亲想你啊。”老太太看着霍臣年，双眼含泪着他。
她转身看的宋青瑶，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这个就是瑶儿吧，生的可真好看，有孕了？”
宋青瑶羞涩的点了点头。
”青瑶啊，你救了将军，现在又怀了我们霍家的后人，你就是我们霍家的儿媳妇。”霍老太太将手上的玉镯戴到宋青瑶手腕上。
这是我进门多年，不曾有过的。
老太太撇了我一眼，声音加大:”青瑶，还是你肚子争气，不像有些人，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我的指甲掐入掌心，内心巨大的悲愤。
我突然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剧烈咳嗽起来，直至咳出了血。
”快快快，臣儿，把她送回栀园，青瑶，现在不能见血，晦气，对孩子不好。”
霍臣年不得不先将我搀扶到栀园。
”将军，你一定要娶她吗？”
”是。”
”将军，那我呢？我与你夫妻这么多年……”我抬眼看着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阿栀，那年雪中一见倾心，我就认定了你这一生就是我的妻，等青瑶生下孩子，我就会休了她，你懂事一些好吗？。”霍臣年轻声哄着我。
我双眼泛红，眼角垂泪。
我抚上他的手背，轻声询问”将军，我送你的那串佛珠呢？”
霍臣年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夫人……我……给瑶儿了。”
我推开他:”将军，你知道，为了那串佛珠，我几乎没了半条命，我为你求来，你却给了别人。”
”阿栀，我又不信这个，她救我一命，又有了我的孩子，她说佛珠可以保孩子平安。”
我顿时眼眶含泪:”霍臣年，那是我一步一叩上珈蓝寺给你求来的，那……”
”阿栀，你什么时候这么无理取闹了，这一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
”这不是小事。”我一字一顿道。
霍臣年掐住我的下巴:”夫人，我已经给足了你脸面。”
”将军，在给我脸面吗？这不过是你，给你自己找的说辞罢了，是她太像齐念意了，对吗？”我看着他。
听到这个名字，霍臣年眸中冷意四散，咬牙切齿道:”好端端的，你提她干什么？”
我冷哼一声:”将军当成初是为何娶我呢？是真的爱我吗？这么多年，我以为是一块冰山，我也能给他捂化了。”
霍臣年恼羞成怒:”是，是你的眼睛和念意太像了，你要感谢你这双眼睛，不然，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我将他推开，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霍臣年，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还有我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就这么离开了我，而我现在还要面对你如此的羞辱。”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在霍臣年眼中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
霍臣年看了我一眼:”我希望在这件事上你可以懂事。”
头也不回，踏出了栀园
我的脸色更加苍白，屋里栀子花的香味，让我头晕，我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3
或许是为了安抚我，霍臣年在那之后夜夜宿在栀园。
”你离我远点。”我缩在床里，看着他。
”哦，装这幅样子给谁看。”
霍臣年:”阿栀，我就当你说的都是气话，将军夫人的位置还是你的，只要你大度一点。”
我看着在我身边的男人，我觉得他好陌生好陌生，仿佛当年那个海誓山盟的人不是他。
尽管他宿在我这里。
可是我还是能听见下人们传，霍臣年经常前往梅苑的消息，而我也无意中看到宋青瑶依偎在霍臣年肩头的模样。
他轻柔的摸着宋青瑶的肚子，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热切。
我知道他是将宋青瑶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他和齐念意的。
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定好了日子。
就连宋青瑶的嫁衣都要我亲自而绣。
霍臣年将布料亲自送到我的院子:”阿栀，瑶儿她没有亲人，你能不能……”
”霍臣年，你到底还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我几近嘶吼。
”夫人，这嫁衣你绣也得绣，不休也得绣。”他直接拂袖而去。
他现在连敷衍我都已经不愿意了。
时间越来越近，霍臣年也已经拟好了休书。
”阿年，你以七出之罪休了我，如今，你连一个体面都不愿意留给我吗？。”我声音颤抖，眼角含泪。
”阿栀，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嫡子的身份，我到时候会再休了她，娶你的，我爱的一直是你，我们的感情不值得你为我付出吗？。”
”霍臣年，你让我恶心。”我闭上双眼，忍住喉咙里的咸腥。
”棠栀，你怎么就这么自私，试问，臣儿那里亏待过你，我们霍家那里亏待过你。”霍母恶狠狠的看着我。
”好，我同意被休。”我紧咬嘴里的软肉。
我看着曾经的意中人，彻底的寒了心。
翠喜扶着我，回到了栀园，我突然干呕两声，翠喜担忧的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了”没事，可能是看那两个狗男女恶心的。”
”棠栀，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宋青瑶的声音从我后面传来。
我轻晒”你终于不藏了。”
”有什么好藏的，姐姐这张脸你一定很熟悉吧。”宋青瑶摸了摸自己的脸。
宋青瑶不知瞥见了什么，抓住我的手腕顿了顿”姐姐，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呢。”说着向后仰去。
”瑶儿！”霍臣年惊呼。
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抱着宋青瑶急急忙忙的出去。
我的手腕上还留有她身体的余温，这一切都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这一晚霍府灯火通明，刺痛了我的双眼。
”啪。”霍臣年打了我一耳光。
我被这一耳光打的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棠栀，我没想到你会那么恶毒，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咬紧唇瓣。
”我都亲眼看的了，你还不承认。”霍臣年冷漠的看着我。
”来人将夫人关进柴房。”
半夜，翠喜悄悄来看我。
她哭的不成样子”夫人，你的身体那么虚弱可怎么受得了啊。”
柴房门被打开”好一对情谊深厚的主仆啊。
给我打，翠喜为了护着我，硬生生被打死在我的面前。
我爬到宋青瑶的裙边:”求求你不要打了。”
宋青瑶捏住我的下巴，将好几碗红花灌我的嘴里，我刚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我的小腹开始绞痛，血流了出来，我才真正明白，我失去了什么。
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眉头紧蹙，密密匝匝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掉落，裙摆被鲜血染红。
”这是将军让我灌给你的，他说不需要你这种毒妇诞下他的孩子。”
我气若游丝”你怎么……”
”我会号脉，在栀园摸到你的脉时，我就发现了。”宋青瑶眼睛像是淬了毒。
我痛苦的闭了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
柴房的门被再一次打开。
我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玄色的锦衣，接着一抹明黄色的东西向我砸来。
霍臣年冷漠又凌冽的声音响起”棠栀，你就仗着我爱你，骗我同意被休，实则是要害死我的孩子，我明明说过我会娶你，你怎么如此不知足。”
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响起”你不是虔诚信佛吗？，我特地向皇上求来了旨意，让你三叩九拜的一步一步跪上珈蓝寺为我死去的孩子祈福。皇命，你敢违吗？”
他将休书撕毁，他说这一次，就算是死，我都是他的妻，他要我一直背负这个罪孽。
我吃力的抬头望向他，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我。
珈蓝寺三百多级石阶，我要一步一叩拜为他们死去的孩子祈福，那天我一身素衣，褪去头簪步摇，未施粉黛的脸苍白的吓人。
我一人独自站在寒风中，我不敢违抗，这是皇命，这是我心爱之人亲自为我求来的皇命。
我讽刺一笑，泪水从眼角划过。
冷漠转身，掂起裙摆，双手合十，一步一拜一叩，跪向珈蓝寺。
但是我不是为了他们，在我的心中，我是为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
我感到身体越来越冷，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额头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石阶。
最终鲜血，从我的嘴角流出，我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大片大片的鲜血，从石阶低落。
脸上有些微凉，洁白的雪花飘落，我抬头看去。
”我佛，你听到我的话了吗？那就让我的孩儿下辈子，一生平安无虞吧。”
我疲惫的躺在石阶中央，闭上眼睛，任凭落下的雪飘落在我身上，隐约间，我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
我死了，死在南越那年，最大的一场雪里，死在我最爱的人手上。
4
”夫人，还没有祈福回来吗？”霍臣年冷声的问，似乎在不满我的一去不返。
”将军……将军……不好了。”下人匆匆忙忙地跑进。
霍臣年罢了罢了手:”什么事这般慌张。”
下人吞吞吐吐道:”珈蓝寺的方丈，亲自将夫人的尸体……送了回来。”
”你说什么？”霍臣年两手紧抓下人的肩。
”方丈，亲自送回了……夫人的……尸体。”
霍臣年一脸不可置信，立即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