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楚念瞳被缉拿入狱那日,我将她送我的定情宝剑归还,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的准驸马。
可谁也未曾料到,楚念瞳在一年之内,扫平朝堂,一举继位女帝!
她的第一道圣旨,便是了断我与长公主的婚事,将我变为她的夫君!
天下男子无不羡慕我得到女帝倾心,可我却知道,楚念瞳恨毒了我,与我成婚,不过是为了将我放在身边日日折辱!
她纵容新欢欺辱我,只为激怒我。
可最终,她绝望的质问我:“你为何不恼?”
而我淡淡一笑,人之将死,何苦自扰?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死后,以折辱我为乐的堂堂女帝,竟悔至疯癫!
1
我迎娶女帝楚念瞳,已有三年整。
大婚之时,她虽给了我帝夫的虚名,却罢免了我的将军之位,又当众废了我一身武艺,将我如同废物一般丢进皇宫中自生自灭。
而后三年,她极尽荒唐,面首无数。
楚念瞳故意纵容她的新欢随意讥讽、折辱我,试探我的反应。
我明白,她在等我向她低头认错,在等我求她回心转意。
可我一次都没有求过她。
但今日的折辱情形不同,宣旨的宫人竟命我搬出正殿,为女帝的新欢——墨与风挪出宫阁。
我身旁的护卫十一又气又急,一边收拾我的物件,一边抱怨道:“大人!女帝为何如此?难道她对那民间男子动了真心?以往她虽也风流,但那些个乌七八糟的男子不过三日就会被打发出宫,但如今这位墨与风已经陪伴了女帝三月!如今更是要你为他挪宫,难道他比你还尊贵?”
其实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墨与风的名字,早在他入宫之时,我便听宫人们议论,他直接住进了我的偏殿,这是三年来无人有过的恩典。
我听闻此事仍旧闭门不出,堂堂男子难道真要做出争宠之事吗?
不过因为住的近,我也曾无意中看到过他一次,只一面,我便知道墨与风得宠的原因,他生的正是女帝楚念瞳最喜欢的模样,少年英气,桀骜不群,是她最爱的那一类男子。
“大人!你在想什么?属下知道大人与女帝是有旧情的,不如你去找她求求情?”
护卫十一出声催促,他知道我的身子已经败絮其中,不忍见我搬来跑去,虚耗自身。
“咳咳......十一,你别担心,我今日会去见楚念瞳,你先去把我的药拿来。”
我病痛缠身,根本顾不得气恼,只想趁着旧疾发作之前,先把药服下。
十一将药瓶递给我,我倒在掌中,果然只剩下一颗药了。
我今日必须要去见楚念瞳,甚至不得不求她赏我一些银钱,只因为我旧疾难医,已经快死了,而且如果我想体面一些死去,就必须日日服用这名贵药材做的药丸。
否则我不仅会痛得全身筋脉尽断,还会失去神志,状若疯癫,到时候将毫无尊严的痛苦死去。
我不怕死,可我不想屈辱又疯癫的死去。
可能我骨子里,还记得自己曾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我心中一叹,留下十一收拾搬离此处的物件,只身前往偏殿,可我来的不巧,楚念瞳正在墨与风的屋子里午睡,她身旁的侍女见到是我来,更是翻了一个白眼,不愿通报。
我只得站在寒风中,静待楚念瞳醒来。
墨与风正在院中作画,一袭白衣显得很是文雅,他身旁站着一名全身武装的护卫,显示出楚念瞳对他的重视。
墨与风毫无顾忌,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嘁”地一声嘲讽笑道:“他就是那个娶了女帝的男子?”
“为何形容如此粗鄙?身子看着也羸弱不堪,怕是早就不能侍奉女帝了吧?”
“我进宫后,听有些不长眼的宫人说我与他有些神似,如今看来竟是在折辱我!我要是和他一样惨白虚弱,女帝才不会允许我随侍左右!”
墨与风这番话就在我身边炸响,可我眼观鼻鼻观心,对他不曾侧目。
或许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三年来我被旧疾折磨入骨,早已经行销神灭,再也不似当年的少年郎,只剩下一把枯骨,几分颜面罢了。
墨与风虽然是胆大,可他身旁的侍卫听到之后顿时慌了!直接跪下不断叩头:“请帝夫大人恕罪!”
护卫更是拉着墨与风,想让他一同跪下求饶:“墨先生应当谨言慎行!大人曾率领五千铁骑攻破三万敌军,他是何等英武?又是何等恩泽百姓?岂容庶民出言不逊?”
“再者说,墨先生不知女帝心意,大人乃是女帝最为爱重之人,是史无前例的女帝夫君,若是惹大人生气,女帝必定叫你我血溅五步!断断活不到明日!”
2
墨与风听到护卫的话,神色惊疑不定,更有几分气恼,但还是强忍住火气,没有暴跳如雷。
他强笑着拱手:“大人,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没想到当年气吞山河的大将军,如今竟然虚得厉害,我进宫晚,万望大人海涵了。”
我淡淡看他一眼,并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只当做视若无睹。
可墨与风却不依不饶,似乎非要激怒我。
“大人平日难得一见,今儿是为了见女帝而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我入宫以来,想见女帝便见女帝,从未像大人一样在寒风中伫立等候,即便是女帝歇下了,我也畅行无阻,她也从未怪罪,人人都说大人身份尊贵,受女帝恩宠,怎么活得这般小心翼翼?”
“我从前以为女帝待你我二人是一模一样,如今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大人想见她一面都这么困难,不如大人求一求我,我进去帮你通传。”
墨与风笑得讥讽,甚至如同女子一般花枝乱颤,我听见他腰间的宝剑微微作响。
看着那块玉佩,我怔住了。
这柄剑价值连城,世间罕见。
想来楚念瞳待墨与风确实有些不同,从前她的新欢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来扰我,如果两三日不见成效,就会被她撵出宫去。
可这一次,她对墨与风很是不同,她大张旗鼓的带他回皇宫,给足了他体面,又像民间夫妻一般,日日与他相伴。
如今更是不顾非议,将如此名贵的宝剑赠与他,即便墨与风佩戴这剑都已经颇为吃力,楚念瞳却还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我微微苦笑,自古道宝剑配英雄,墨与风这种草包不配,可我也不配,如今我想的只是若是卖了这柄剑,我又可以多得几枚药,好好的活上几日。
墨与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便知道我在看他的佩剑,不由得笑得更得意:
“大人旧日是大将军,想必能认出宝剑,我只听说这柄剑是上古传下来的好东西,我多看了几眼,女帝便叫人送来给我了,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我看他实在仿佛长舌妇,只能无奈叹息了一声:
“你的确是应该受宠若惊,你这身子骨佩戴这剑已经勉强,更别提拔剑用剑,再说你不过是一个面首玩物,用这样的剑当真不配。”
“你要是这么有空说话,不如去求求楚念瞳,也给你赏一个身份,不然你连这皇宫中的内监都不如,不过算是一个玩意罢了。”
我说完,还用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墨与风彻底气疯了,颤抖着拔出剑来,怒道:“你竟然敢这么说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摇晃的剑尖,只叹他果然虚,然后淡淡回道:“无它,我是天下皆知的女帝夫君罢了。”
墨与风看懂了我的眼神,更听清了我的话,他狠狠一提气,恶声道:“既然这样,我今天就把你砍成废人!我看看女帝还会不会给你体面和恩宠!”
言罢,他的剑便向我冲来。
我见他毫无章法,虽有名剑,却还不如拿一把菜刀更适宜,我虽内力全无,却靠着一招半式,就直接将他绊倒。
“啊!”
墨与风惨叫一声,他没有握好佩剑,慌乱之下倒地竟自己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之后他哀嚎的越来越大声,仿佛受到了什么致命伤。
“何事如此喧哗?”
楚念瞳被门外的声音惊扰,厉声询问着,随后,她推门而出!
3
许久未见,楚念瞳风姿依旧,她乃是女娲造人的精妙之作,不论身姿还是容貌,都叫人挪不开眼睛。
可此刻她只能看见流血受伤的墨与风,急急的将他扶起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胆敢伤你?”楚念瞳的语气极为不悦。
墨与风抬起手,指向了我。
我没料到他会如此栽赃,可我的目的不是来争宠,只能淡淡回道:“算是我,但也是他自作自受。”
楚念瞳这才注意到我也在场,她微微颦眉,一时怔住了,从前她的男人对我极尽手段,可我从来没有出过手。
见楚念瞳没有立即发作,墨与风狠狠在伤口上拧了一把,将满手的血迹放在楚念瞳面前:“大人说我只是一个玩意,不配在女帝身旁随侍,如果不离开女帝,他就一剑杀了我,可大人小看了我对女帝的真心,即便是今日死在大人剑下,我也会不离不弃!”
墨与风鲜血滴落,言之凿凿,楚念瞳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意动。
墨与风表现出来的情深不弃,正是她多年在我身上没有找到的东西。
“与风,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合适的身份,和他平起平坐!”
楚念瞳当即允诺,浑然不顾我的颜面。
我神色如常,未置一词。
楚念瞳见我如此,更是失望,冷声道:“你还在这做什么?要给与风赔命不成?你这贱命,不值一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女帝,今日是我的生辰,斗胆想向女帝讨一些银钱做贺礼。”
楚念瞳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贪慕富贵的小人,否则怎么会跟长公主定下婚约?你忍了三年,终于还是向我要银子了?你且说说,想要多少?”
楚念瞳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瞧这世上最为腌臜之物,仿佛我从前芝兰玉树,如今却满身铜臭,她的语气更满是讥讽和玩味。
我看懂了她的用意,却别无选择。
我指了指墨与风手中的宝剑,说道:“大概有三四柄这样的宝剑便差不多了,如果能再添些黄金也是极好。”
楚念瞳指着我,还未开口就先大笑,仿佛我是在痴人说梦。
“你这一条贱命,也配跟我要东西?”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恩典,你跪下来给与风赔罪,再学三声狗叫供我们取乐,我便将这柄宝剑赏给你。”
说完,她将墨与风手中的宝剑拿过来,丢到了脚下,等着我下跪去捡。
“你好好想想,天底下都再也找不出这样划算的买卖了,你如今只是一个废人,却能换来这样的宝剑,算是很有福气了!”
楚念瞳扶着墨与风,两人默默等着看我的“好戏”。
我死死盯着那一柄宝剑,握紧了拳头,然后吐出一口浊气。
这“福气”,不要也罢。
我转过身去,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两人的目光凝在我的背后,我忽然有些好奇,将来某日,我身死魂灭,楚念瞳得知她今日用来侮辱我的宝剑,可以叫我免去痛楚多活几日之时,她还会如此冷笑吗?
又或者她会痛心至极?
只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心绪起伏之下,我的喉间满是腥甜,嘴角已经溢出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