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我高考落榜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

高中三年，我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差，主科中除了英语外，那几科还很不错。

高考时由于偏科，英语考了个个位数，连个专科也没有考上。

在家乡务农的时间里，我依然没有放弃学习，农闲之时，村里的农民朋友，大都下象棋，打扑克，侃大山，喝能酒。

而我则沉浸在书海之中，从高一的各科书籍到高三的课本书籍，都找出来看看，充实自己。

有人说，机会总是给有准备人留下的。第二年，我们县的企业棉纺织厂公开在我们全县内招聘10个临时工人，文化程度要求是高中，招录人员充实到供销科，保卫科，宣传科等，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抱着试试的心理有准备的报了名。

公开招聘的方法是笔试，考语文，数学，理化四门主科，理化一个卷，共计300分。

在我看来，当时的试卷较为简单，三门我考了260分，获取了参考人员中第一名的好成绩。

村里人知道我从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进了县城里的企业，当上了工人，纷纷向我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进厂报到后，厂领导见我字写的较好，文笔也不错，长相也不赖，破天荒地让我在办公室做起了文字宣传工作。

我们办公室有8个人，办公室主任有40岁上下，中等个头，长相英俊，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厂办的文字宣传工作较为简单，写写标语，总结，出出黑板报，汇总上报材料，给领导开会发言准备好材料，做好上级宣传单位的迎来送往工作。

我上班的工资那时是200多元，工资在当时的临时工中是比较高的，我的一个同学在乡镇政府干临时工，一个月才50来块钱，碰到一块拉呱，他对我是很羡慕。

我们办公室的8个人，除了办公室主任是厂里的正式员工，其余7个人，我私底下听说，都是和我一样，是临时工。

办公室主任知道我的情况，他对我印象也不错，他私下告诉我，办公室人多事杂，有眼线，多干活，少说话。

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只是应口答应。

我们厂里有辆班车，每天接送上下班的工人，我是长白班，每天跟着班车上下班。

时间长了，我便和工人们混熟了，厂里的事也听说了一些。

大家特别对办公室，财务科，供销科，仓库等议论纷纷。

有些人知道我在办公室，在厂领导身边工作，向我打听厂里的一些情况。

我每天光顾埋头上班，哪里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有些人笑话我，白在办公室干了那么多年。

换第二厂长时，原来的办公室主任跟着第一个厂长又去了新的单位。

在厂办干了了近10年，厂长换了两三个，办公室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唯独我成了老办公室人员，还是个临时工，好的是我的工资涨到了400元。

原来的前两个厂长很少到办公室。最后的那个厂长姓刘，他经常到我们办公室来，了解我们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分工，月薪情况等等。

有一年夏天，刘厂长又到到办公室察看工作，当他了解到我干了快十年还是临时工时，显得十分意外。

他意味深长地说:“办公室还有两三个同志是临时工，你们努力干，在我任期内尽量把你们的工给解决了，免除你们的后顾之忧。”

厂长走了，大家对他的好意十分感激。有几个人又议论开了。

有人说，这回你们几个临时工都有希望解决工的问题了。

有人说，话好说，钱难办，5050元不好解决。

也有人说，厂长是这样说的，还得看你的表现。

我迂磨这样想，厂长经常这样说，只要干好工作，个人的问题厂长会给你想着。

厂长的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和我们是一个乡镇的，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他对我不错，一个是他觉得我干那么多年，有些能力。二个是经常相处，都互相知根知底，他认为我比较实在。

他私下对我说:“哥，逢年过节别忘了给厂领导表示一下，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工的事再不解决黄瓜菜都凉了。

如果你实在拉不下脸，你买好东西，我给捎去放他家。”

我还是没听明白司机兄弟的意思，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听到可机兄弟在我面前念叨:“光知闷头干，不会往后看。”

过了两三个月，我们办公室又来了两三个年轻人，我呢则被边缘化，有什么事，办公室主任安排几个小青年，对我他是半句话不说，我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起来。

我们厂的供销科长同办公室主任不错，他经常找主任，请求从办公室抽人帮他们的忙。

我也不知主任是怎么想的，他竟然抽调我去供销科帮忙。

闲着无事，整天喝茶看报纸也憋人难受，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

跟着供销科长走南闯北，我目睹了销售工作的艰难，也多少知道了销售工作，还有一些拿不上桌面能说的事，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啥也不说。

有人想从我口中打听供销科长的一些事，我闭口不言。我知道，自己只是抽调出帮忙的。

一段时间相处，供销科长向我吐出了他的心里话:“兄弟，就凭你的那个性格，办公室你干不出什么事，跟我干销售吧，干好了，到哪都有饭吃，办公室工作是泥饭碗，说碎就碎。”

他的话让我打个寒颤，我暗骂自己的愚蠢，那么多年，呆在办公室里，一点也不长进。

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我到办公室点完名，就往供销科跑。

有时供销科忙了，科长给我们主任打了个电话，我就个把星期甚至十天半个月也不要去办公室去一趟，办公室有人调侃我，成了供销科的人了。

我记住了供销科长的话，白天跟着供销科的人走南闯北，夜晚闲来无事时，我便买来了销售方面的书，如《营销中的说话艺术》，《演讲与口才》，巜现代营销》，《销售谋略》等书籍，挑灯夜读，让我觉得销售工作有学头，有干头，有奔头。

一年多的时间里，学以致用，我把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应用到销售实战上，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帮助供销科长拿下了一个个难啃的客户，我的表现也让供销科的人大跌眼镜，他们断然没有想到，我一个不善言谈，见人都不敢说句话的人，竟有如此销售能力。

对于我的销售能力，他们暗地佩服，表面上是无动于衷，因为有销售的提成摆在他们面前。

在供销科帮忙一年多，后来受大环境影响，厂里生产出来的棉纱堆积如山，销售不出去，供销科的一班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济于事。

就是这个时候，厂里提出了一个口号，减员增效，压缩非生产性开支，厂中层干部及相关管理人员充实到第一线。

由于年龄问题，无办工手续问题，我首当其冲成为了第一批精减对象，回家当了农民。

回家那天，厂里给我作了一些必要的补偿和生活补助。

办公室主任对我安慰了好一阵子。厂长的司机面带苦笑，直朝我摇头。

就这样，我在厂里干了10多年，最后竟混成了落蛋，村里不少人说我笨心眼。

供销科长找到我，激励我说，兄弟，别灰心以后我会想法让你回来的。

其实，他心里最明白，我手头上握有厂里的全部客源，有的私下关系也不错。

两年后，我们的那个县棉纺厂由于经营不善，竟落到了破产的下场。

厂长由于经济问题事发，被“双开”成了无业游民。

一天，原来厂里的供销科长到我们家找到我，劝说我再回棉纺厂上班。

厂里破产的情况我知道，但是对于供销科长让我去厂上班，我有些吃惊。

他告诉我，原厂改制，被私人收购重组，成了私营企业，他呢，成了厂长。

于是，他想让我回厂做销售工作。

考虑了一个星期后，我答应了他，我被安排到分管销售的副厂子位置上来。

上班的第一天，我在厂门口竞然见到了我们厂原来的厂长。

他看到了我，一脸的不自在，我想上前同他搭话，他却走进了厂里的传达室。

到了厂里，同厂长谈完工作事宣，我又同他说起了见到原厂长的事。

厂长告诉我，厂里重组后，原厂长找到他，希望自己到厂里工作，让厂长给他找个饭碗，吃上饭。

面不如人，只好把他安排到厂里的传达室，做门卫工作。

我听完之后，心中五味杂陈，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