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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名士鸾翔凤集,在诗史上留下了各自浓墨重彩的一笔。其中也不乏贡献被逐渐淡忘的存在。在“江西诗派”为主流的情况下,他提出文应直抒性灵的主张,力图扭转为炫才学而强拗词句的风气,凭借别出机杼的“诚斋体”让诗坛灿然一新。
杨万里,号诚斋,自号诚斋野客。年少时曾拜高守道、王庭珪等人为师,奋发苦学。绍兴二十四年及第,次年初授赣州司户参军,后转永州零陵县丞。期间,在其父的引见下,结识了许多意气相投的同道人。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小池》
这首诗描绘了夏日一角的景色。泉眼悄声是因为舍不得涓细的水流,树荫倒影在水面享受着柔光。荷叶才露出尖角,已有蜻蜓在上面停留。虽是摹写景物,却用了拟人手法,赋予了它们“惜”、“爱”的情感,能从中感受到诗人沉浸享受自然风光的愉悦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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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周臣《闲看儿童捉柳句意图》(局部)
乾道六年,杨万里任隆兴府奉新知县。他体察民情,放宽缴税的时限,缓解了百姓的生活压力,为人称道。同年受虞允文的推荐,被召回京,担任国子博士。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本诗是送别好友林子方离京调任地方官时所作。赞美六月西湖的景色,与其他季节相比,别有韵味。层层叠叠的荷叶恍如与天相接,阳光照映下的荷花格外红艳。以平实的语言,勾勒出一幅灵动的画卷,读之如临其境。
淳熙四年,出知常州。之后频繁往返于几地之间。创作热情高涨,写就了大量的咏物诗和行役诗,记录途中见闻与心路历程。至五年后,其继母去世,离任服丧。
吴中好处是苏州,
却为王程得胜游。
半世三江五湖棹,
十年四泊百花洲。
岸傍杨柳都相识,
眼底云山苦见留。
莫怨孤舟无定处,
此身自是一孤舟。
——《泊平江百花洲》
江南一带最美的地方就是苏州,虽为公事而来却有幸饱览名胜。颔联是对仗句,半生乘舟经游三江五湖,已经是第四次路过此地。对两岸景物都熟识似友,临别苦苦相留。抒发了对苏州的眷恋与不舍。别怪孤舟难定,我也是漂泊于江湖的孤舟罢了。诗中情绪起伏,伤感有之,振奋有之,释然有之,衔接过渡自然,足见对结构的把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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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周臣《闲看儿童捉柳句意图》(局部)
淳熙十三年,杨万里担任太子的仕读官,后太子登基成为宋光宗。获其赠题“诚斋”二字,铭感在心。
只有清霜冻太空,
更无半点荻花风。
天开云雾东南碧,
日射波涛上下红。
千载英雄鸿去外,
六朝形胜雪晴中。
携瓶自汲江心水,
要试煎茶第一功。
——《过扬子江二首·其一》
杨万里被任命为借焕章阁学士,作金朝贺正旦使的接伴使。全诗情景交融,前两句写了从清晨霜寒未褪,到云开日出,霞光渲染江面的壮丽景象。感叹无数英雄像短暂停留的飞鸿,转眼无处可寻,唯有晴空犹照这六朝古都。末句回到当下,将这江水取一瓶带走,为金使烹茶接风。他本是主战派,却被委以此任,内心是悲愤苦闷的。
绍熙三年,请求任祠禄官,获授秘阁修撰、提举万寿宫。后谢病自免,回归吉水。宁宗欲对其封官加爵,数辞不往。
还家五度见春容,
长被春容恼病翁。
高柳下来垂处绿,
小桃上去末梢红。
卷帘亭馆酣酣日,
放杖溪山款款风。
更入新年足新雨,
去年未当好时丰。
——《南溪早春》
写这首诗时,杨万里已幽居村中多年。南溪位于其住所旁。仍会因春天生机盎然,反衬自身的多病垂老感到愠恼。低垂的柳枝冒出嫩芽,桃树顶端即将绽开新朵。屋内日光烘得人昏昏欲睡,拿上手杖去山间漫步,感受和煦春风。最后表达了对今年大丰收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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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周臣《闲看儿童捉柳句意图》(局部)
除文学家的身份外,杨万里还是名理学家。师从胡铨、张浚等先达。受理学积极入世的影响,走上了求仕之路。直到庆元党禁,眼见故义遭到打压和排挤,甚至有性命之忧。令他“得君行道”的信念彻底破灭,从此拒仕,明哲保身。
能在激烈的党争中成功激流勇退,拥有安贫乐道的晚年,与其对环境的准确判断和坚守本心的性格密不可分。自觉突破江西诗派固有思维的束缚,烧毁不满意的诗稿。在一片褒扬声中不迷失自我,不开宗派,平等待人。决定致仕后即使皇帝宣召、朱熹相劝也未移其心。比起“有所为”,他更在意“有所不为”。
关心现实却又以客观的态度和时代保持距离,仿若站在旁观者视角。向往魏晋的超然自逸,亦知晓这种缥缈境在南宋的土地上无从着落,于是向晚唐遗珠寻一线生机。终身保持调试的心态,帮助宋诗突破桎梏找到新的可能。承担盟主之责,却不恋虚名,唯余清节与世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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