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历史充满骚乱与撕裂的一页就要翻过去。向前翻，我们将有一个民主、宪政、法治、宽容、博爱、多元的文明社会；向后翻，将回到怨恨、纷争、歧视的民权运动以前的社会，甚至更加古早。

前两日，川普在费城、哈里斯在华府分别举行大型集会，这是竞选最后高潮，之后就等着投票开票了。

这两场集会是如此不同，川普阵营的费城集会充满恶意、咒骂、仇恨、种族主义狗哨语言。哈里斯的华府集会礼貌、宽容、举止文明，充满喜庆气氛。

川普号称10万余人与会，马斯克还说外面有7万人进不来，但无人机航拍也找不到那些人群。按费城警方估算是2万1千人参加集会。

哈里斯的华府集会原向维持秩序的警方报备2万人，后加码预计4万人，结果来了7万5千。数人头很重要吗？对川普来说，是的。

川普最在乎集会规模、人数、气势，从而获得最大满足感。但2024连场集会造势，场面一次比一次难堪。

但那些并不重要，投票才重要。只不过，开开心心去投，带着恨意去投，对选举结果虽无影响，对美国文明的走向却有着深远影响。

川普集会愚众对粗鄙语言、恶俗笑话、攻击性的政治叙事照单全收，报以哄堂大笑和恶毒咒骂。每次集会垃圾狼藉，俨然川粉“到此一游”的标记。

反观另一边，哈里斯集会是另一番景象，到处呈现欢乐和友爱的海洋。我在推特上看到一位年轻母亲的帖子，她说没见到乱丢垃圾，洗手间没有被弄脏，没有见到一个粗鲁的人，没有见到一个人心情恶劣，“当你环顾四周，你会说，是的，这是我想要的世界。”

我愿意活在这样的世界。

两种不同的愿景

哈里斯在华府最后一场大型竞选集会上说：“这次选举不仅是两个政党和两位候选人之间的选择，更是拥有根植于自由的国家，还是混乱分裂的国家的选择。”

哈里斯又说：“川普打算动用军队对付与他意见不合的公民，将他们称为‘内部敌人’。这不是一个让你们生活更美好的总统候选人，而是一个扭曲的、渴望复仇、充满怨念，并追求无限权力的人。”

而在川普则完全是另一套叙事。根据加州大选洛杉矶分校政治学博士尼基塔·萨文和政治学教授丹尼尔·特雷斯曼在《卫报》发表的研究文章，自从川普从2015年初涉政坛参加竞选到2024竞选这9年里，他暴力语言的使用率急剧增加。

在2024年，川普的暴力语言接近于卡斯特罗。他越来越多地使用犯罪、战争、流血的短语，他的演讲很少出现“医疗”、“教育”、“儿童保育”的字眼。

川普反复将焦点放在非法移民和暴力犯罪上，哪怕美国犯罪率不断下降，他仍一再渲染“杀人犯、强奸犯、暴徒”入侵了美国，意在刺激民众的焦虑和仇外情绪。

他的竞选主题所释放的暴力与种族主义语言五花八门，诸如：美国是美国人的，只属于美国人（希特勒：德国是德国人的，只属于德国人）；移民在污染我们国家的血液（希特勒：德国的血液不能让犹太人污染）；海地移民吃猫；波多黎各是漂浮的垃圾岛……

事实却是非法移民犯罪率最低，不但比合法移民低，比美国公民更低。本土出生的公民犯罪率比非法移民高出300%。

美国犯罪记录白人占了70%。考虑到白人占美国人口比例75%，白人犯罪率只比美国犯罪率低一点点，好不到哪里去。而白人犯罪率比非法移民高出太多！

非移和边境这个话题是川普炒作热点，MAGA需要寻找焦虑与怨恨的泄洪区，吃猫咒语就是这样产生的。

川普2016年从班农那里拿到“我们”和“他们”的政治锦囊，亦即把美国人分成汉贼不两立的两个群体，然后诉诸“斗争”、“打倒”、“清算”。

2024川普更强化两极撕裂语言，现在升级版是：外部敌人只是小菜一碟，“内部敌人”最危险最凶残，他上台后要派军队抓捕“内部敌人”。这种叙事我实在太熟悉了。

哈里斯则强调团结人民，她指出：“没有分歧并不是美国的方式，我们并不回避。我们乐于进行深入而良性的辩论，如果有人与我们意见不合，那并不意味着是内部敌人。他们是我们的家人、邻居、同学和同事，是我们命运相连的美国同胞。”

那么，川普的愿景是什么？他除了公开声言上台便要报复，要抓捕“内部敌人”，“两秒钟之内就炒掉史密斯（特别检察官）”，还声言驱逐非法移民的行动会很“血腥”。

川普“让美国重新伟大”是要回到《民权法案》生效前的50年代？我曾是这么想的，那已够心惊胆颤。谁知川普明说了，是要回到19世纪末，亦即马克吐温描写那个《镀金时代》。

不过还不够，川普刚刚又加码，说美国必须回到1789年。那是什么年头？就是北美13个大英帝国殖民地通过《邦联条例》，规定联邦政府没有任何征税的权力。在此基础上制定了美国宪法，当时那部宪法没有触及奴隶制的废存。

川普提出全部取消所得税，仅靠关税来维持国家运转。且莫论有多荒诞，他的MAGA愿景就是要时光穿越回到18世纪末。

当然，川普还有惊世金句就是“以后不需要再投票”，这话是2024年7月26日他在佛罗里达“信徒峰会”说的。后来唯恐大家听不明白，接受福克斯采访时再次阐述：“如果我当选，国家会变得非常好，以后就不需要再投票了 。”

MAGA们闻言欢欣鼓舞，而正常人莫不忧虑美国的国运。

哈里斯的华府演讲如是说：“是时候翻开新的一页，结束这场马戏，结束冲突、恐惧、分裂。是时候为美国带来新一代的领导了。”

这个时刻马上就要来了。

面对选举结果的两种面孔

距大选日还剩最后几天，下面说说大家最关心的选情——

近日各式民调的波动，令一些朋友感到困惑。我不是选举民调专家，只能从常识来分析。

双方基本盘都激发到极致，就像2020年，人丁兴旺的民主党就会赢。根据总结出来的规律，投票率在55%以下，投票热情更高的共和党会赢；投票率达60%，民主党赢；达65%的话，民主党大胜；达到70%，共和党将输到找不着北，需要很长时间才恢复元气。

2020大选投票率是66.6%。本届大选会达到70%吗？难说。民主党拥趸几大群体是女性、青年人、少数族裔、教育水准高的郊区中产白人。这里头最不给力的就是年轻人，他们政治热情高，投票热情不高，光说不练，这是老毛病。2020那么高的投票率，年轻人表现依然不理想。所以这两天哈里斯到威斯康辛和北卡的大学造势，以期调动起大学生的热情。

至于女性、少数族裔、中产白人的政治热情不会弱于上一届。反观共和党选民，这回有一变数难以捉摸，就是拒绝川普的共和党人有多少？这是决定选举趋向的X因素。

共和党初选投给黑利以北卡最多，乔治亚州也不少。拒绝川普的共和党人将决定这两个摇摆州的归属。

现在已有端倪。一般来说，老白男多投共和党，但老白男并不特别反对拜登，这有上届投票为证。而哈里斯则不然，这可能是她的弱项。谁知实情未必如此——

威斯康辛州多尔郡（Door）自1996年以来赢得此郡者都胜选总统，灵验得很。这个郡人口老化得厉害，按说哈里斯没戏。孰料最新民调她在此郡领先3个百分点，老年人对她的支持率（58：38）甚至高于年轻人（51：45）。

“蓝墙三州”宾州、密歇根州、威斯康辛州，目前提前投票和邮寄投票的统计，民主党领先越来越大。只要赢下这三个州，哈里斯就迈过270票当选门槛。

MAGA党吹嘘的那个澳洲赌盘数字，一夜之间出现戏剧性变化，从川普盘口遥遥领先陡然变得相当接近，未来几日还会发生变化。

无论如何，现时社媒上两个不同群体都在畅想大胜的盛况。其实无须介怀各家民调和赌盘，尽人事安天命，大家都去投票就是了。

由于美国事实上的两党制以及政治极化，难以出现一方压倒性大胜。值得关注的倒是，哈里斯和川普对待选举结果的不同态度。

川普一如既往，把话撂下：“有人这么说，就算华盛顿再世，林肯做他的副手搭档竞选，也赢不了我！”这是最典型不过的自恋狂精神病例。

问题是川普强烈暗示败选也不会承认，他正在宣称当前大选“作弊”已经出现了。华盛顿、林肯都选不过他，他又怎可能输？

反观哈里斯，她保持着民主政治道德守则，表态：民主本身有巨大的力量，但它本身又是脆弱的。“民主的力量取决于为之奋斗的意志，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时刻。”

她又说，“人民有权力决定这将是什么，哪怕我们被打败了，民主也让我们不会感到无能为力。那不是美国人民的性格，我们不是被击倒的人，我们挺身而出，站在曾经为我们国家而战的那些人肩膀上。”“接力棒已交到我们手上，我们要为所热爱的国家而战，而不是去反对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哈里斯会坦然接受民主选举的结果。美国历史上两党候选人从来未曾拒绝承认选举结果——除了川普。

川普会赢？别唬我了，我是吓大的。

历史这一页就要翻篇，健康的美国会回来的，正常的共和党也会魂兮归来。

此时此刻，我想起利兹·切尼那句名言——“川普总会消失，而你们的耻辱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