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帅高颖,因为儿子高绚城破被擒,下令推出去要杀,幸有偏将求情,又放了回来。死罪饶过,活罪难免,命人重责四十军棍。高绚被责,心中闷闷不乐,来到后屋去见母亲。
高颖在大厅里盛怒未息,忽有军兵来报,说伍建章和杨林前来求见。高颖听罢“啊”了一声。为什么?他心想:他们来的好快呀!问道:“他们带多少兵丁?”
军兵说:“回大帅,他们没带一兵一卒,身上也没穿盔铠甲胄,是穿便衣来的。”高颖一听,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分,啊,这准是伍建章的主意。想到这说道:“来人呐!”“有!”
“命中军官排队!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出城迎接。”“是!”高颖把命令传下,不大工夫,队伍排列整齐。高颖全身披挂,盔明甲亮,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
来到大街之上站好,把城门打开,迎了出来。走出城门抬头一看,见杨林一无兵二无将,穿的是一身便装,已经下马,手拉坐骑站在远处。
原来杨林放了高绚之后,伍建章问:“杨王,放了高绚可以,可你想没想怎么对付高颖呢?那高颖可是能征善战之人,非同一般,他是攻、杀、战、守样样精通,我们可不能轻敌呀。”
杨林说:“我们是不同的将官,不同的对待。那高颖虽然英勇善战,但是他讲道理,讲义气,我们对这样的人一定要以礼相待。俗话说‘人怕劝,车怕垫’,你既然和他是故旧友好,他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我准备跟你一同去安阳拜访他,劝他归降,你看如何?”
伍建章说:“如果高颖不念旧情,不肯归顺,我们又当如何?”杨林说:“果真如此,咱们以后再议,你看怎样?”伍建章点头说:“也好。”
两个人商量好,把邱瑞和韩擒虎留下镇守洪州,命令狐达带领兵马,必要时前往接应。杨林和伍建章便衣上马。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安阳。
两个人往城上看,城上是森严壁垒,早已注意防范。心想:高颖守城是固若金汤,如果硬是攻取,恐怕不易……
两个人看罢,伍建章上前几步来到城下,对城上守军说:“劳你们回去禀报,就说大隋朝靠山王杨林和伍建章前来拜访高大帅。”城上守军答应一声,回去禀报。时间不大,只见城门大开,人马从城中一队队排列而来。
但只见:明晃晃刀枪齐摆,噗啦啦旗幡飘扬。兵分五色,有红、黄、白、黑、绿。五色又分成五行,按着: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摆成。兵丁们有大刀手、长枪手、短剑手、双刀手、短戈手,最后是弓箭手,兵层层,将层层,那真是:杀气腾腾一身胆,威震三军更森严!
杨林一见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大帅高颖有意排出,让我们看看他排兵有道,布阵有方,显示显示他的威风。再一方面,他也是有意要看看我的胆量如何。
想到这,杨林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沉着冷静抬头看看高颖,只见他:头戴一顶黄龙铜的头盔,三曲簪缨冠顶,金抹额二龙斗宝,一寸多宽的搂颔带密扎金钉,双掐罗汉股,遮耳护顶。
看年纪也就在四十上下,一双粗眉,目若朗星,鼻直口阔,黄白净子脸面,一部黑须。身穿大叶黄铜铠,吞天兽口叼金环;吐地兽口咬金蝉。护心镜光华闪耀,亚赛日月。
背后八杆护背旗,上绣飞虎。银葫芦顶白飘带,头上系着小铜铃,身子一动“花棱棱”直响。九股拧成的勒甲丝绦,紧打蝴蝶扣,堆在胸前。腰系狮鸾大带,鱼褟尾,上绣吞口兽。
飞虎的战裙,龙鳞片片,护住双膝。身穿大红色的中衣,外罩杏黄色的战袍,半披半挂,足登虎头战靴。腰佩防身宝剑,绿沙鱼皮鞘,赤金的吞口。这大帅真是十面威风,百倍精神,浑身上下一团浩然正气。
杨林看罢暗暗点头,心说:好一个高颖,真是盖世的英雄!伍建章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抱腕拱手说:“兄弟,你好啊。”
高颖也抱腕拱手,口呼:“伍兄,别来无恙!不知吾兄今日驾到,有失远迎,万望吾兄见谅。”
伍建章说:“高贤弟,请不必过谦,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隋主的三弟、铁臂靠山王杨林,字虎臣。”
高颖把目光转向杨林,微微地点了点头。伍建章又指指高颖说:“杨王,这位就是高颖,高大帅。”
杨林上前抱腕拱手,口呼:“高大帅,久违了。大帅大名鼎鼎,威震华夏,我杨林早有耳闻,本应早日前来拜见,只可惜国事繁忙,未能如愿。今日前来,多有冒犯,万望高大帅多多海涵。”
高颖说:“岂敢,岂敢!我高颖久闻杨王之威,今日光临,迎接来迟,望多多见谅,请,请。”高颖说着把手一摆,队伍闪在两旁,一字排开。
杨林在前,伍建章在后,由高颖陪着,走进城来。到城中一看,大街两旁,军兵列队,威武整齐。
几个人来到帅府,走进大厅,分宾主落座,早有人献上茶点。茶毕落盏,伍建章说起二人分手之后,自己保隋之事。同时又介绍了靠山王的为人。
伍建章介绍完了,杨林便与高颖交谈。两个人从文武一直谈到兵书战策,最后杨林说:“五胡乱华,江山不定,隋主为了拯救百姓,不受刀兵之苦,决心平复天下,统一江山。高将军乃是有名的良将,应以国事为重。我杨某今日冒昧,前来拜会高将军,并不是挑战攻城,刀兵相见,而是来迎请高将军,我们好在一起共成大业,以顺天意与平民百姓之心,不知高将军心意如何?”
高颖听罢,微微一笑,说:“杨王要我归降吗?这不难,我要领略领略阁下的高技,咱二人战场一会。如果杨王能把我战败,高某情愿献城归顺,如果不能战胜于我,那咱们就得另当别论了。”
杨林说:“我与将军虽无幸会,但久闻大名,杨某非常敬重。如果高将军非战不可,那我杨某也只好奉陪了。”高颖说:“好,好!”杨林和伍建章站起身来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高颖命人将杨王与伍建章送出城来,二人回到洪州。在大厅里把经过和大家详细说了一遍。众将一听很不高兴,说:“请杨王不必多虑,要战,有我等与他去决战。”
杨林说:“这高颖可不是一般人呀,他文武双全,胸有用兵之道,非同一般,我们万不可轻敌。”杨林说罢,众将不语。
单表第二天,杨林下令起兵,亲自带领大队人马来到安阳,在城外扎下连营,排开阵式,然后派人下书,去请高颖。
单表高颖自那日将杨林和伍建章送走之后,回来刚刚坐下,他的儿子高绚前来见父亲,说:“父亲,这一切经过孩儿都知道了,我认为杨林是个公正无私之人,他说的不会有什么谎言。再说,杨林智勇双全,英雄盖世,手中一对水火虬龙棒,所向无敌。要依孩儿之见,咱们不如归顺隋主,与杨王在一起共保隋主……”
没等高绚把话说完,高颖拍案大怒,喊道:“住嘴!阵前你给我丢脸,失去了洪州,身为守城大将,贪生怕死,有何脸面活在人世,你不是高家的人,你给我滚!”
高绚知道父亲的脾气暴躁,不敢多说,悄悄退出。高颖下令军兵,要严防城池。因为他知道杨林用兵如神,能征善战,非是等闲之辈,要防备他突然攻城。
话说第二天,高颖带领人马,出城亮队。高颖坐在马上抬头一看,杨林的军兵是人山人海,排列整齐。那真是旗分五色,队分九行,早排好了一个九宫八卦连环阵,枪林箭垛,争光夺目。将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那真是十人见了九人寒。
高颖看罢暗暗点头,心想:杨林真不愧是大将军,闻名天下,排兵布阵,样样精通。再看杨林,披挂整齐,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马上,怀抱一对虬龙棒,银盔银甲,坐下一匹宝马良驹叫“山后雪”,气宇轩昂,一团正气。
再看两旁,列摆众将,一个个如狼似虎,盔明甲亮。那韩擒虎是黑盔黑甲,坐下一匹乌龙驹,手擎大刀。伍建章是银盔银甲,手使一杆长枪,坐下一匹银獬豸。贺若弼,红铜的铠甲,手使大刀,坐下一匹浑红马。兵是兵,将是将,一列列队伍森严,威风骤起,军容肃穆,阵势浩大。
高颖看罢勒住战马,见杨林还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只见他来到阵前说:“高将军,果不失信。”高颖说:“请吧。”
杨林说:“高将军,从古至今,英雄爱英雄,好汉爱好汉,象高将军这样文武全才之人,实是不可多得。说你是国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当之无愧。我杨某今日幸会,实乃三生有幸!我愿在阵前向将军领教,开开眼界。但是,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人贵在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都是我杨某的肺腑之言,望高将军三思。”
高颖听罢把脸一沉,说:“你我二人,今日乃是以武相会,不是斗口。我久闻你手中一对虬龙棒的厉害,好,来吧,放马过来。”
杨林把手中的双棒一分,好象二龙斗宝,亮光闪闪,寒气逼人。高颖一抖大枪枪尖乱点,团缨乱颤,如同蛟龙出水,好似怪蟒翻身。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高颖也没客气,说了声:“得罪了!”“噗棱棱梭”举起大枪直奔杨林的胸前点来。
杨林知道,这高颖已经运足了力气,俗话说“来者不善”,他一闪身,高颖的大枪就从杨林的左肋斜插过去了。杨林并没还手。高颖见杨林躲过枪去没有还手,问道:“你为何不还手?”
杨林说:“我并非不打,有言在先,我杨某今日是以友相会,并非前来打你,因为你我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在疆场相会,也是各为其主,因此我才相让于你。”
高颖听罢,并不答话,二次举枪,劈头刺来,这招叫“泰山压顶”。杨林照样没还手,用脚一踹镫,马到圈外,闪开大枪。高颖见二招没还,他一扳枪头,一推枪攥,来个老渔翁倒扳罾,这一枪是直点杨林的软肋。
杨林在马上一骗腿,来了个镫里藏身,左脚尖挂住判官头铁过梁,右脚别住马镫,身子离马,把大枪躲过,又翻身上马。
高颖一见,这杨林的马上功夫果然超人,心里无限敬佩。杨林说:“高将军,我三招不还手是以礼相待。请!”
杨林说着把手中的一对虬龙棒一分,成为阴阳二棒,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直刺高颖。高颖一看,好厉害的招数!急忙把枪一抖,左右分开,用枪尖一点杨林的手腕。
杨林见枪来,把手一分,一双虬龙棒闪开,眼前是大闪仪门。高颖一见机会到了,趁势一枪刺奔杨林前心。杨林用棒双打十字架,一叼高颖的枪杆,高颖一抽枪,二马一错镫,两个人二番对面,枪棒相交打在了一起。
俗话说“棒打一片,枪扎一线”,高颖的大枪九九八十一路,神出鬼没。杨林的双棒带风,呼呼山响,真是:
两员将,各逞强,两匹马,虎奔狼。狗撵兔,虎扑羊,谁手慢,见阎王。阵前一眼见不到,不见阎王也带伤。这个用枪分心刺,那个双棒奔胸膛。马蹄飞,尘土扬,黄沙滚滚遮太阳。往日也见将军斗,不象今朝这一场!
杨林和高颖,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有八十个回合,没分高低上下。把两边的众将看了个目瞪口呆,一个个提心吊胆,惟恐有什么差错,把个催阵鼓打得如同爆豆一样。
杨林虽然没有伤害高颖的意思,但是,要想取胜也非容易。高颖见杨林骁勇无双,暗暗敬佩,一点也不敢粗心大意。
两个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忽见城头上出现了高颖的夫人和儿子高绚。这母子二人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高绚被父亲斥责之后,心中闷闷不乐。高绚对父亲是敢怒而不敢言,回到后宅自己在那闷坐苦思。夫人见儿子闷闷不乐,准知有什么心事。
她关切地问高绚:“你为何愁眉苦脸,是不是在前厅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高绚见母亲追问,也不隐瞒,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高夫人叹了口气说:“你父亲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来心强性耿,不听规劝,为娘对他也是实无办法。就拿这次起兵来说吧,为娘曾几次劝阻,他就是不听,一定要与杨林开兵见仗,这要有个一差二错,可如何是好。”
高绚说:“不管怎么说,孩儿对此事总是放心不下。”高夫人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到城楼上观看一番。”高绚说:“孩儿愿随母亲前往。”
母子二人就这样来到了城头,往下一看是兵层层,将层层,铺天盖地,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真是:
两员将,各逞强,两匹马,来往忙。你一棒,我一枪,枪刺心,棒对枪。这一个白鹤亮翅,那一个蛟龙入江。杀气腾腾冲霄汉,哪个力怯见阎王。两军阵齐打催阵鼓,
两员将难分胜负与弱强。高夫人母子看罢心惊胆战,高绚说:“母亲,你老看见了吧,我父虽然英勇善战,但是,杨林也非等闲之辈,常言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怎么办?”
高夫人说:“都怪你父不听劝阻,心直性耿。”这边城头上,母子二人为高颖担心,生怕有什么闪失。那边伍建章和众人也替杨林捏了一把汗。杨林虽然以力降十会,但高颖却是以巧破千钧,两个人互不相让,一旦疏忽,那还了得。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正打得难分难解,突然高颖一拨战马,“踏踏踏踏”落荒而走。杨林一见高颖走了,心想:这是为何?也没看出他抵挡不住啊,怎么走了?啊,莫不是他要用什么暗器?如果真有暗器,我去追他,必要中计;如果不追,他必然笑我贪生怕死。
寻思一会,主意拿定,好,追!宁肯中他暗器,也不能叫他小瞧自己。想到这调转马头,直接追赶下去。
高颖见杨林催马追来,急忙把大枪挂在得胜钩鸟翅环上,从沙鱼皮袋内取出弓,走兽壶里拔出箭,弓开如满月,雕翎离弦,只听“当-”地一声,弓开弦响,箭走如飞,直奔杨林。
杨林见箭来,忙用左手棒打了出去。这头支箭刚过,二支箭又射了过来,杨林又用右手棒把二支箭打了出去。刹那间三支箭又到,杨林把头一偏,张嘴把箭叼住。
以后又射过来一串连珠箭,也都被杨林躲过。高颖将箭射完,杨林张嘴把箭吐在地上。高颖一见暗暗佩服,心想:怪不得人人都称赞杨林英勇善战,武艺高强,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就见杨林把双棒一放,伸手拔箭,开弓射出,连发三箭。高颖见杨林箭到,用枪尖一拨,拨过头支箭。又用枪攥一挡,挡过二支箭。眼瞅三支箭到,高颖用右手抓住,哈哈大笑,连夸:“好箭哪,好箭!”
说着,高颖把箭扔在地下,把马一点又冲上前来,二人重新打在一起。两个人正打得难分难解,忽听树林子里有念佛之声,“无量佛,善哉呀,善哉!”
这声音由远而近。不一会,走出一个老道,两个人一见,这老道是紫冠束发,身穿紫缎八卦仙衣,腰系黄色丝绦,白布袜子,足登云履,紫面白髯,目若朗星,手摆黑色拂尘,高声喊道:“住手!”
这声音好象洪钟一般,二人用目观看,原来是一个老道,杨林认出是自己的师父慕容道长、紫面真人。他赶紧下马走上前来:“师父,弟子找你找得好苦啊,不见恩师,心中日夜不安。”
老道听了一笑,说:“我全知道了,不过我已经看破红尘,是红尘之外的人了,两耳不闻战鼓声,终日云游四海,观赏风光。我这七尺之躯到处可栖,饿了吃些松柏之籽,渴了涧下清泉可掬。闲游三山五岳,闷寻老叟谈心。松棚下观棋不语,数念珠一片佛心。我今日来此,乃是邂逅巧遇。”
这老道说到这,转过身面对高颖,说:“高颖,你过来。”高颖来到老道跟前,口称:“叔父,小侄盔甲在身,不能施全礼,请叔父莫怪。”
老道说:“我与你父交往甚厚,些许小事,有何可怪?高颖啊,多少年来你争我夺,天下没有一天平息,黎民百姓没有一天安稳。杨家兄弟灭周立隋也是被逼呀。”
“如今大隋是上顺天意,下得民心,使江北之地免去刀兵之 苦,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人心所向啊。你父子虽是高姓宗族,却受排挤,难道你都忘了吗?”
“如今在安阳对垒交锋,你们人单势狐,又怎能挡住杨林呢?而且又使这一方的百姓重受刀兵之苦,这是为何?我劝你归降隋朝开皇天子,定当重用,不失封侯。何况杨林对你的爱慕之情早就有了,他是爱将之人,希望你不失时机,当机立断,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林说:“高将军,师父说得极是,如果你不嫌弃,我愿与你结为盟兄弟,请你三思。”经他俩这一说,高颖心想:现在也只好如此了,不降也对不起老道……
想到这他倒身下拜请罪,说:“末将多有冒犯了。”杨林急忙上前搀起,连说:“岂敢,岂敢!”杨林又让师父到军营歇息,老道说:“还有好友在等待我,告辞了,祝你们胜利。”
老道说着飘然而去。杨林知道师父性情古怪,也就不再让了,与高颖牵马而回。两边众军兵早已得知。伍建章来至近前说:“恭喜,恭喜!”
众军兵也纷纷前来问安。杨林下令军兵不动,自己带众得人城,来到帅府,高颖叫众将参见杨王爷,之后下令大摆酒宴,庆祝胜利。歇兵三天,留下兵将守城,杨林带领高颖一家老小回京。同时又命伍建章带人去太平庄,接鱼俱罗一家进京。
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非止一日。单说这一天,两家一齐来到京中,相互寒暄问候,说不完的离别之情。隋文帝赐御宴御酒款待两家老小和众军兵。大家尽兴而散。
第二天,杨林带领高颖和鱼俱罗上殿见主,隋文帝非常高兴,当时就封高颖为安阳公,封鱼俱罗为辉州侯。两个人的手下众将也都各有封赏。众人谢恩之后,再续酒宴,开怀畅饮,不提。
单表这一天,开皇天子升殿议事,有黄门官启奏:“有颍州来折。”文帝说:“呈上来。”黄门官将来折双手呈上,文帝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颖州城失守,被杨方占领。杨方正在那招兵买马,积草囤粮。
文帝看罢大怒,下旨命杨林带兵前去征讨,捉拿杨方归案。杨林立即点齐人马,兵发颍州。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杨方,字义臣,颍州人。
父亲叫杨田,母亲林氏,只有他这么一个独生子,自幼父母爱如掌上明珠。因为杨方生下来八斤重,所以父母给起名叫八斤儿。杨方自幼就比一般孩子结实,红红的脸膛,身材魁梧,起学名叫方儿。
杨方一年小二年大,长到十六七岁时,膀大腰圆,胸宽背厚,膂力过人,整天喜爱耍枪弄棒,还常跟一些教武艺的老师们学习拳脚。
原来他家对门的就是教武的,他经常去跟着练,杨方的父母心疼孩子不愿他练武,可是又拗不过他,只好拿钱让他去学习武艺。
话说这一天,杨方正在村中练武,只见进村几名差人,一路之上说说笑笑。这个说:“咳!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风里也得去,雨里也得来,够辛苦的了。看人家当官的,上面一呼,下边百诺。就拿咱们的齐大老爷来说吧,只当一任州官,腰包就塞满了。可我们呢,干枝没(梅),白瞪眼。”
那个又说:“我们怎么的,我们也是人呐,也得吃饭,也有老婆孩儿呀,没点油水,我们整天喝西北风啊!”
那个又说:“这次派下来的夫役捐是一家五两银子。这五两之中,还有州官二两呢。我看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哥几个也趁此机会捞一把。咱再给加上二两,谁敢不拿呀?”
这个说:“对,水过地皮湿,咱就这么干。”就这样,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说唠唠进了村。进村头一户姓赵,老赵家。
差官上前一叫门,工夫不大,走出一位老头,一看是出公差的,知道不是好事,赶忙说道:“各位差官老爷,里边请,里边请!”
有个差人上前说:“老头儿,我们不进屋了,都 挺忙的,我们来收夫役捐,快拿银子我们好走。”老头一听愣了:“差官老爷,那夫役捐上次我家已经拿过了。”
差人说:“唉!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上次不是夫役捐,是兵役捐。这夫役,如果你家不出人,就得拿夫役捐来。”
老头说:“这次又得拿多少啊?”“七两银子,不多吧?”“七两?”“对。”“哎呀!我家连一两银子也拿不出啊,实在没有,拿不起呀。”
“老小子,你不用哭穷,我们不借也不抢,你别怕。告诉你,你要把话听明白,我们来收银子,这是官府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
“差官老爷,请诸位多费费心,给我说上几句好话。说实在的,我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银子啊,求求你们了。”
“不行!不拿银子你就跟我们到衙门去,到那里给你打板子问罪你就有银子了。”老头一见哀求不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是一番苦苦地哀求。
众差人如狼似虎,哪听得进老头的话呀,不由分说,抓住老头连打带骂:“你这个老东西,三句好话不如一棍子!”
杨方在一旁看个明明白白,心里是又恨又气,实在忍不住了,喊了一声说:“住手,不许无礼!”
众差人回头一看,喊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红红的脸膛,青布 扎巾,身穿青衣。问道:“你 是干什么的?少管闲事!”
杨方说:“天下人专管天下事!我问你,你们为什么打老头?你们是官府当差的,不能随便欺负黎民百姓啊!”
“我们就是干欺负人的勾当,你管得着吗!你放明白点,大老爷我们是收捐的。”“请问你们收的是什么捐?”“夫役捐。”“要多少?”“七两。”
“七两?他家里一贫如洗,连隔夜粮都没有,上那去拿七两银子啊。”“正因为他穷,我们才要七两;他要是不穷,我们就要十七两了。”
“怎么?这夫役捐还随便要吗?”“这是上支下派呀!”“官府要钱,也应当有个数哇,怎么能随便要呢?一会七两,一会十七两,到底是多少?”
“要多少也不能告诉你呀,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官府要捐,你们借机搜刮民财,变本加厉,敲诈勒索,真是欺人太甚!”
“哪个当你说的,就算是这样,你又能怎么样?要去见官吗,好,把他绑起来!”话音刚落,差人就往上闯,杨方一见他们动手了,立即飞起一脚,直奔差人的小腹踢去。
这位当差的也是命该如此,杨方这一脚,就把他的尿泡给踢碎了。只听“哎呀”一声,那人倒在地上,一连打了两个滚就一命呜呼了。另一名当差的见事不好,便逃之夭天了。
老头吓得直往后退,杨方也觉着一愣,哎呀一声!这叫会打人打一顿,不会打的打一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人命关天哪!
杨方把尸体拖到村外的树林子里,急忙跑回家去。父亲到外头做买卖还没回来,只有母亲林氏在家。他一见杨方从外边慌慌张张地回来,神色也不对,问道:“孩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杨方一见再瞒也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把方才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母亲林氏一听打死人了,只吓得惊魂三千里,魄散九霄云,立时面目改色:“方儿,你……你……”
杨方说:“娘,都怪孩儿我一时气急,原想揍他一顿出出气,谁想一脚把他踢死了。”“孩子,自古人命关天,这事非同小可呀。咱们老杨家只有你这么一条根,那官府一定不能把你饶过,我看你不可在家等死,还是到外边逃命去吧,万一能躲过去,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娘,孩儿到哪去为好呢?”“依娘之见,暂去登丰县你姨家,到那里先躲过一时再说。”杨方寻思一会,说:“好,事不宜迟,那我就走了。”
杨方说罢刚想迈步出门,忽然又转回身来,问道:“娘,我逃出去了,那你怎么办呐?他们抓不到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只要他们找不到你,料想也不会把我怎样,孩子,你走吧,这回出外可不能再惹祸了。”杨方二番要走,林氏又把他拽回来,给他换衣服,带上盘缠。杨方难舍难离地与母亲告别,逃离家乡颖州,直奔登丰。
书中单表,杨方的姨家姓张,姨父叫张大千,在登丰县城里做买卖,家道小康,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杨方一边走路一边寻思,唉,都怨我自己一时粗鲁,误伤人命。我这次出走,也不知是福是祸?我是走出来了,可家里的父亲母亲能怎么样呢?姨母,我曾经见过一次,可是,万一把事情败露出去,岂不连累了人家,唉,姨母家中也不是久居之地呀。
杨方边想边走,无精打采。这一天来到登丰县城,只见大街之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什么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士农工商,诸子百家,无所不有。再看那做买做卖的,挑挑担担儿、压饸饹卖面儿、锔碗锔罐儿的满街遍巷,数不完的老叟、顽童、中年汉,看不尽的长女、少妇、年迈婆。
杨方无心观赏街景,他按照母亲告诉的地点,打听姨家的住处。来到门口,举手扣打门环。不一会,门开处,出现一个年轻人,看相貌也不过十四五岁,上前问道:“你找谁家?”
杨方回话说:“请问,这里可是张大千姨父的家吗?”年轻人说:“正是,张大千是我父亲,请问,你是何人?”
杨方说:“我叫杨方,从颍州来。我父亲叫杨田,母亲林氏,我来此地是给姨夫姨母问安来了。”年轻人一听,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哥哥到了,我叫张玉。快请进,请进!”
杨方说:“啊呀,原来是弟弟。”杨方随张玉来到院里,到了上房,张玉一挑门帘进屋说:“娘,你看谁来了?”林氏问:“啊,谁来了?”“颍州杨方哥哥来了!”
林氏一听是姐姐的儿子来了,非常高兴,忙说:“快,快过来,我看看。”杨方上前跪倒给姨母叩头,林氏上前搀起,上下仔细打量杨方,只见他十七八岁,身材魁梧,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炯炯有神。
杨方起身,张玉过来拜见哥哥。三人归座之后,林氏问起家常之事,杨方一一回答,但是,他并没有露出自己是躲灾来的。
姨父出外讨帐未归,从此杨方就住在姨母家里,闲着没事,每天同张玉一起,早习文夜习武。张玉很钦佩杨方,看他练的武艺不错,问他:“你怎么会的武?”
杨方说:“我从小练过几天。”张玉说:“我们这里城西北有一座崇山,离县城三十多里地。山上有座庙,叫少林寺。那里的和尚们都会武术,听人说那是天下有名的少林派。”
杨方听罢,好象不在意似的,随便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把这个事记在心上了。他想:人生在世,不能空活呀,俗话说,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有了武艺,为国报效,方能显出英雄本色。武艺要压人,必须拜名师访高人。在家时,就听师父说过,少林寺是学武的地方,那里有高人,我要能到那里去学学有多好啊。
话说这一天,杨方和张玉商量,要到少林寺去走走。张玉早就有心要去,苦于无伴,经杨方这么一提,张玉是满心欢喜,说:“咱哥俩到少林寺去,一来看看寺院,二来烧香拜佛,三来看看那里师父们的拳脚武艺。”
杨方说:“那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天早饭完毕,二人拿着香纸出城直奔西北少林寺,一路无书。
话说来到少林寺,二人举目观看,啊!好一个幽雅的禅林,山门西边是塔院,高大的山门上边有一块匾,写着金黄黄“少林寺”三个大字,耀眼明光。不是初一十五,庙门不开。
两个人仔细观看,但只见:深山古庙枕石峰,九霄云烟锁苍穹。盘根古槐枝丫瘦,巍巍劲松有风声。香柏青青千年翠,枫叶片片映山红。白鹤林中寻泉水,绿苔岩下知冬春。鸡犬不闻人迹少,飞禽走兽作宾朋。闲花野藤墙上走,院外落叶有数层。
两个人边看边走,来到角门,只见从山下上来不少的和尚,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水桶,那水桶有大有小,全不用扁担,都用手提,一只手一个,一个人提两只。
走在头里那个和尚手里提着一对最大的水桶,这个和尚长得是身材高大,黑脸膛。杨方问张玉:“看见没,兄弟,他们吃水怎么不用扁担挑呢?用手提有多费劲哪。”
张玉说:“我听人家说,他们这是练力气,不是为了吃水。”杨方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们是少见多怪呀。”两个人说着,就见这群和尚从角门里进去,时间不大,又都从角门里出来往山下去。
两个人正看着,只见走过来一个和尚,光秃秃的头是新剃的,露出青虚虚的头发茬。脸色微黑,粗眉大眼,年纪也就在四十上下。身穿灰布僧衣,青裤子,高腰白袜青鞋,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
看见杨方、张玉,念了声:“阿弥陀佛,请问二位施主来此何干?”杨方说:“师父,我们俩人是从远方而来,想到此朝山拜佛,不巧山门不开,万望师父行个方便吧。”
那和尚说:“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既是远方而来,我们就行个方便,请进吧。”这个和尚说着,把杨方和张玉从角门领了进去,然后到各殿去烧香叩拜,最后来到达摩堂,只见堂前四根红油漆的明柱,每根柱上都有一幅长联。
上联是:达摩东来一字无,全凭心境用功夫。下联配:为救世人传真艺,笔尖蘸干洞庭湖和尚把杨方和张玉领到里面,二人抬头仔细观看,堂中间是达摩老祖,两边是十八罗汉。
杨方和张玉烧香叩头完毕,拿出五两银子做为香火钱,放在一个木头方盘里。参拜完毕,和尚把他俩让进客房歇息。归座之后,杨方说:“今日多有惊动,蒙师父如此敬重,实在不敢当。”
和尚说:“庵观寺院,行路的方便,请问施主贵姓?”杨方说:“不敢当,我免贵姓杨,叫杨方。他是我的两姨兄弟,姓张名叫张玉。”张玉起身,和尚点头说:“请坐,请坐。”
说话间,早有小和尚献上香茶。二人吃完茶向和尚告别。和尚说:“此时天色正晚,行走多有不便,如不嫌弃,请二位委屈一夜,明早上路不好吗?”
杨方点头,心想:此话正合我们心意。便说:“那又得多打扰师父了。”和尚说:“请施主不必多虑。”
说着叫小和尚准备饭菜。杨方和张玉吃完晚饭就住宿在庙内客房。两个人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唠起嗑来,都觉着少林寺的和尚挺和气,对我们是以礼待人……
两个人正唠着,忽听外边有脚步声,人喊声。坐起来仔细听听,好象是从东院传来的。两个人起来穿上衣服,走出屋来到月亮门往东院一看,不由得“啊”了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