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老城南大街商业繁盛,商行多,银号也多。银号是古代常见的金融机构,主要从事典当、借贷、兑换货币等业务。众多银号中,石昆益晋银号存续时间长,影响最大。
民国初南大街商会
石昆,亦名天德,字次瑶,今孟津麻屯人,一说老城南关人。因麻屯旧属洛阳县,石昆妥妥的洛阳人。开初为打工仔,后逆袭当老板,生意越做越大,跨省跨行业,多种经营,创业经历堪称传奇。
前溯清末,石昆经亲戚介绍,与同乡郭政远赴陕州会兴街,在和顺银号当学徒学铸银。会兴时为盐运码头,每年过渡来的山西运城潞盐就有五六千吨。盐商每天都有大量碎银送银号铸元宝,再送到银行,换成银元,业务量相当可观。
学徒期间,石昆肯吃苦善动脑,能干事会来事,铸银技艺突飞猛进,与银行对接时也表现不俗,很快成为独当一面的行家里手,很得盐商信任,也受到“中国银行运城分行”业务承办领导赏识,力邀过去,为银行铸银。
铸银图
石昆去到运城,又结识了“运城分行”行长董增汝,山西军界谢竹喜,政界李孟存等头面人物,业务社交如鱼得水,能力更上层楼。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在一众当地大佬的支持下,石昆拿出积蓄,共筹集本银一千两,自任经理,开办银号。字号名定“益晋”,也相当讨巧。
石昆深知银号要盈利,绝对离不了银行扶持,故“益晋”开张后,在抓质量,立信誉的同时,把很大精力用在请客送礼拉关系上。这边付出了白银,那边回报是源源不断的大量铸宝业务,无微不至的特别关照。
放贷是银号的主要赚钱门路。银号给人铸宝,当天可取的,常故意拖延数日,通过“过往银”打个时间差,放贷两天生利。“过往银”越大,利润越高。行规外人不知,银行却肚明,常籍此把掐敲打银号服帖。
一次银行故技重施,又例行突击清点各银号库银,准备拿几个倒霉蛋是问。石昆事前却接到了密告,立即组织亲信,用铜元垫入银元箱底充数,不仅未露出超贷破绽,反以存银数十万两,提高了益晋声誉。
银号前台
不久,益晋的规模也水涨船高,迅速扩大至五盘银炉。据统计,那些年,益晋每天铸银一万五千余两,每年获利都在三万元以上。1922年,益晋洛阳分号正式粉墨登场,生意也风生水起。
当时,石昆拿出本金两万元,买下今南大街76号,洛阳祥发厚银号旧址,并借其老班底,开张营业。洛阳益晋坐西朝东,为一四进院落,包括临街房、二门、三门及两边厢房和主楼、花园,前作帐房,中间会客,后供雇员及家眷居住。
民国银号
二十年代中期,石昆已成坐拥百万资产的富翁,发展势头越来越猛。当时,石昆又委托代理人,先后在山西闻喜、洪洞和陕西西安等地,开设盐号;在陕州建棉花打包厂;在洛阳办大有火柴厂,声望显赫一时。
为方便商号间的联系,石昆又设三十一字码,作为每月31天的暗号。码语曰“洛地生意广 阳春照阎境 益聚同人乐 晋生大有名 银业顾维主 号召往来客 荣”。每句都是吉语,还含商号名,句首连起兀现天机,乃愿“洛阳益晋银号荣”,端的颇具匠心。
益晋银号收条
石昆发达后,各地多业通吃的做派,令晋地官僚权贵心生不爽,成为他们排挤打击对象。当时,有人甚至放言,让石昆一分钱也带不出山西。1932年,已跻身山西经济委员会委员的李孟存,唆使一些官绅,网罗伪证,诬告石昆通匪,导致其在晋资产被全部没收。摆明的是要石昆赤肚子净仁离开。
石昆气得吐血,先后向运城法院起诉,向山西省府申诉,官司却一一打输。石昆仍不服,上诉至南京最高法院,被发回复审,谁料,还是输。官司打了两年,花钱讨神,结果扎心。石昆咽不下这口气,第三年又聘请名律师,通过老乡关系,找到王广庆求助,官司才算峰回路转。
民国庭审现场图
王广庆,字宏先,新安县磁涧镇掌礼村人,早年加入同盟会,曾留学日本,一直活跃在军政教育界,历任过县长、军事幕僚、河南省建设厅一科科长等职,时任国府监察院监察委员,后又当过国立河南大学校长、国民党立法委员。一生酷爱金石,还是一位古文字研究专家。
千万别小看监察委员。监察院是国民政府的最高监察机关,负有弹劾和审计等职权,违法失职的公务员,都在监督弹劾之列。时任监察院长于右任是国民党元老,也是一位金石爱好者,与王广庆交厚。
王广庆身居高位,人脉极广,却很重乡谊。认真看过申述材料,稍作相关了解,王广庆认定石昆官司,是一起典型的官商勾结,恃强凌弱,地方保护,助纣为虐,枉法裁判的葫芦僧案,当时也是义愤填膺,报经院长批准,遂派员到山西,监督重审此案,石昆才得以洗冤。
王广庆
官司最终胜诉,但资产也受损严重。三年时间,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好多生意,无心筹划打理,加之买办集团,官僚垄断,令石昆商团举步维艰,陷入绝境。当时,晋豫商人向上海大量运销棉花,起运价高,货运上海后却大幅度跌价,绝大多数棉商倾家荡产。益晋投资失败,经济已捉襟见肘。
1938年,随着日军的入侵,石昆在山西闻喜、洪洞、运城等地的商号先后化为乌有。不久,在西安的盐号,在陕州的打包厂,也相继倒闭。洛阳大有火柴厂,因产品滞销受潮报废19000箱,损失达20万元。1944年5月25日,日军攻陷洛阳,大有火柴厂化身为日寇慰安所。
洛阳解放前夕,益晋银号破产不存。至此,石昆多年苦心经营的全部基业,全部打了水漂。解放后,洛阳市成立人民银行,益晋银号雇员被人行整体接收。著名作家李准解放前是益晋银号学徒,解放后曾在人行南大街货管股工作。
银号旧景
过客,又名洛邑过客,洛阳人,市作协会员,热爱家乡,喜欢怀旧。原创作品,欢迎品评互动。原创不易,反对抄袭洗稿,转载务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