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小说:朝阳街81号第三篇

郗虑说小说 2024-04-25 15:02:39
风俗小说:朝阳街81号第三篇灵魂出窍

憨憨到哪里去了?

可能是到大园子里去了。

王义礼自言自语着,也没有往深里想。王义礼埋头在大园子伺候那些花草树木时,也不看任何地方,甚至没有注意一个背粪背篼的农村老头经常远远地看着他。这个农村老头就是栓柱。

栓柱老了,年轻时赶三驾马车的风采,也随着岁月的老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老了就让人不得待见,老栓柱只能背着一个粪背篼在朝阳街东头晃悠,捡些垃圾维持生计。老栓柱内心里却老想着朝阳街81号去看看,看看曾经的念想,曾经的相好日子过得咋样。虽然老栓柱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咋样,但年轻时的渴望依然在心底里不时地翻腾。

老栓柱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人到了老了就不受待见了?唉,不过也就如此了,当年神气活现的王义礼都不受待见,何况他一个农村糟老头呢。

老栓柱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经常在大园子里看到的王义礼都不过如此,他还能咋样呢?不知城里人咋样对待可能也老得一塌糊涂的大奶奶的?

谁没有老的时候?

站在门口那高大的石柱下,瞅着大园子里那熟悉一草一木,老栓柱真想大喊一声。

“谁都有老的时候。”

老栓柱突然听到园子里传来一声声狗叫,狗叫声是那样凄惨,凄惨的只揪老栓柱的心窝子。

老栓柱伸着耳朵仔细听着,感到这狗叫声那么熟悉。

这是憨憨的叫声,是从大园子里传来的。老栓柱和东塔寺村民一样,把这个县府大院叫做大园子。

老栓柱听说憨憨从朝阳街81号大院跑出去后再没有回去,莫不是老了的憨憨又回到这个清末民初建的大园子了。老狗就和人一样,老了就念旧,就会跑到大园子里,寻找那个兄弟姊妹挤在一起吃奶的窝。

大园子虽然依然如故,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失去了以往郁郁葱葱的生机。虽然王义礼这老家伙尽心维护着大园子的花红柳绿,但毕竟身单影只年老体衰,常常是顾了东头忘了西头,还有那些个胳膊上箍着红布条子,手里拿着根木头棍子东敲敲西打打的折腾糟践,园子也就显现出七零八落的凋零。

憨憨被一群这一群手持柳木棍子的人围着打,凄惨的叫声令人心酸。这群人看年龄也不过是刚会自个擤鼻涕的半大小子。老栓柱实在看不下去了,悄然走过去,低声细语地嘟囔着说道:“大老爷们,手下留个情,看这老狗也是一条生命,我就扒拉下这张老脸,为这条老狗求个情,给这条老狗留条活路。”

“哈哈哈,哪里冒出来的老叫花子,竟然为这野狗求情。”

“它不是野狗,是我养的,只不过是老了,想寻个安生地呢。”老栓柱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目光里流露着无奈,低声下气地说,“求求你们别打了,还是好好想想你们也有老的时候吧。”

“嘿嘿,半死不活一条老狗竟有人求情,老家伙,也不掂量掂量你自个能活几天?”说着一棍子打过来,老栓柱只觉得天昏地转,一头栽倒草丛里……

王大奶奶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搅得痛。榆木大门突然吱吱呀呀叫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大小子从门缝里溜了进来,随着大小子进来,一个满头是血的人影也闪着跟进来了。

“忠礼,你屁股后头跟的是谁啊?”大小子叫忠礼。

“没人啊?”忠礼身子转过来转过去的看了一圈,空洞的眼神迷迷瞪瞪望着四周,随后两脚就像踩着棉花一样进了大院,愣着神在大院里瞎转悠。

“忠礼,你这是咋了?”

“没咋滴,建国这娃好着哩,看着那些混小子欺负人,还把手中的柳木棍子一脚揣断回来了。”

“忠礼,你这是在学谁说话?”

忠礼一声不吭,仰头栽倒在院子正中央,两眼瞪着虚空,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这娃好像是魔怔了,说话声音怎么像是老栓柱。难道栓柱出了事,魂跟着娃进了大院?

栓柱唉,你就走吧,远远地走吧,不要缠着忠礼了,论辈分,你也是忠礼的老舅呀。

“大奶奶,我是怕忠礼在外面染上魔怔了,这不就把忠礼领回来了嘛。”

忠礼嘴里仍然是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

栓柱啊栓柱,赶快走吧。走吧走吧,别再这大院停留了。

看着婆姨瞎寻思,王义礼不由得火冒三丈,却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一肚子火气往下摁,嘴里说:“你就是满脑瓜子瞎想,迷信这个迷信那个的 。”

“我这不是着急嘛,你还不赶快到寺上敬个香请个师傅给娃做做法事,为娃叫叫魂。”

王义礼听婆姨如此一番唠叨,又听到儿子嘴里不停地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胡话,王义礼坐不住了,暗自思量一番,也只能按老理儿办了,便默不作声地走出大院,向朝阳街东头的东塔寺走去。

忠礼下面的几个弟弟妹妹,围着魔怔的大哥,一个个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老栓柱的魂围着他们转着,轻轻地亲吻着每个娃的额头,多少年了,老栓柱就像对待亲生子一样对待这些娃娃,每次赶着三驾马车进城时,都会给这些娃娃们带来许许多多的土特产,看着这些娃娃争着抢着这些甜蜜蜜的土特产,栓柱心里比密都甜。

栓柱要走了,依依不舍中,又进了大屋。栓柱从来都没有走进过这间大屋,大奶奶也从来都没有叫他进过这间大屋,就是在大冬天都没有,他们只是在大院子聊些农村的事。栓柱的魂突然感到再也没有机会进着大院了,更没机会进大屋了。

栓柱的魂从窗棂格格溜进大屋。

大屋里没有多少陈设,大屋中堂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大方桌,两边各摆放这一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栓柱用手轻轻抚摸这桌面,又坐在太师椅上,回味着当时做这些桌椅的滋味。这是用家乡老院里的一棵的老榆树做的一套桌椅,是栓柱亲手做的。说来,栓柱也是个手艺人,和村里许许多多男人一样,都是掌握着一些手工技艺能工巧匠。可是,栓柱自从精心做完这套家具后,再也提不起兴趣拿那些锯子刨子凿子等等一些木匠工具了。

栓柱静静坐在榆木椅子上,静静品味着老榆木家具散发的古色古香。

栓柱看见曾经在着老屋居住过得许许多多魂灵,他们与栓柱交谈着,询问着人世间发生的事。

栓柱唠唠叨叨地说着,又是笑又是哭着念叨着一件件缠绕脑际的往事。老榆木家具似乎还散发着榆钱子的清香。

满脸是血的栓柱静静躺在大园子的榆树下,看着树上一缕缕一串串的榆钱子。

老栓柱看见小栓柱拉着小翠翠的手,在大榆树下欢笑地跳跃着奔跑着,脚下踩着一层层从树上掉下来的榆钱子。这些落在草丛的榆钱子已经发白了。榆钱子是春天给予熬过冬天的绿野的第一缕甜嫩。

小栓柱和小翠翠在大园子的榆树林里玩着玩着,突然看见一个穿戏服的老人笑眯眯地向他们招了招手,轻飘飘地飘向大园子的一棵大榆树下,倏忽间这人就直立在树下一动不动。栓柱胆大,要走近看,翠翠就紧紧拉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走进细看。

“吊死鬼。”

一声惊呼中,他俩就蹦出树林子,在大白房前大呼小叫起来。大白房的人跑了出来,朝栓柱指的方向钻进了榆树林。

“这老头,怎么这样想不通。”

“大家就说了几句嘛,真是榆木脑袋壳,想不通也不能自绝于人民了?”

栓柱和翠翠听不懂他们说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地跑回家里。

小娃娃家家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也不记事,过些了日子,这这个鸟语花香的树林子依然是玩耍的好地方。

老栓柱的身影轻轻地在榆树林里穿来穿去,没有人打搅也没有人注意。老栓柱看到那个穿戏服的老人在树林子里向他招手,于是就飘了过去,俩人背靠着老榆树,唠唠叨叨地谈论着过往的旧事,有时哈哈大笑,有时泪眼婆娑。

老栓柱谝起了以后的人生,岁月的蹉跎并没有改变他乐呵呵的性格。老栓柱又惊问:“老先生,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片榆树林子?”

老先生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说:“灵魂依旧,无所依托,又能去哪里呢?”

“生活啊,能迁就就迁就,怎么从牛角尖里钻不出呢?”

“可是,一旦钻进牛角尖,又怎么能出来呢?”

老先生的反问一时让老栓柱无言以对,只能打着哈哈说:“也说的是,有时候想一想,路是人走出来的,都想走直路,没想到的是,走的却是旧时相识的曲哩八拐的山路。”

老先生沉默良久,长叹一声答非所问地说:“人啊,为什么为难人呢?”

老先生的这句话让栓柱思索了好久。可是,又是谁为难了自己?没有人认为是在为难人,也没有任何人在万不得已时,放着宽宽展展的大路不走,偏偏去走曲曲弯弯的山路。

栓柱坐在自己做的榆木椅子上,久久不能释怀。灵魂出窍中的栓柱躺在榆树林里气息奄奄。老狗憨憨依偎在身旁,就像是俩老友惬意地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

王义礼走向东塔寺时,路过大园子高大牌坊式大门时,总感到有人从大园子出来,跟随在自己身后就像幽灵一样。

这让王义礼有些心神不宁了,大白天的,明晃晃的大日头下的朗朗乾坤,总不是见了鬼了?

王义礼老了,退休后再也不愿走进大园子里了。他听说过大园子经常闹鬼的事,总不是朝阳街大院闹鬼也与大园子闹鬼有些个联系?

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个念头,不由得感到周身毛发直竖,心脏也扑腾腾地极速跳了起来。慌忙扶着门前的大石狮子长舒了一口气。石狮子辟邪。

“大兄弟,你这是去哪里?”

猛的从头顶上穿进耳朵的一句问话让他浑身彻底瘫软了。

栓柱,老栓柱,在大院里闹腾的还不够,又跑到这里闹腾了。

“栓柱,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王义礼与你往日无仇今日无怨,这样闹腾究竟是为了啥?”

王义礼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子,指着蹲在石狮子头顶上的栓柱,不管不顾地骂将起来。

栓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说道:“这些日子里,我哪儿也没有去啊?”

“那你满头满脸的血是咋回事?”

“都怨我多管闲事,为了救憨憨,头上挨了一闷棍,昏死在园子里。要不是憨憨陪着,可能早见阎王老子了。”

“憨憨。”王义礼将信将疑地问,“憨憨还活着?”

“活蹦乱跳的,憨憨自己找了些还魂草吃了,活的欢欢实实的。”说着,扭头冲着大园子叫了一声,“憨憨,你家主子来了。”

随着一声叫唤,憨憨从大园子窜出来,蹦蹦跳跳地扑到王义礼怀中。

憨憨还活着,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让王义礼不由热泪满面,抚摸着憨憨头问:“憨憨,真不敢相信你还会自个找还魂草,自己救自己,还会救人。”

王义礼内心深处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毕竟朝阳街大院里发生的那些事历历在目啊。

王义礼不由得嘀咕,听说鬼魂不食人间烟火,不妨让眼前这人和这狗验证一下。来东塔寺时,兜里装了些馍馍,让这人这狗吃一些。

栓柱看着王义礼掏出的馍馍,便笑着说:“大兄弟,到外头了,就开个洋荤吧,老哥我请客,下馆子吃羊肉臊子面。”

“你有钱?”

“天天捡破烂到废品收购站换钱,兜里还是有几个镚子儿的。”栓柱自鸣得意地夸着海口,“今个儿我请客官到贱内开的酒馆逛逛,就看大官人你能不能给这个脸面?”

王义礼显然不相信,就算栓柱吹破天他王义礼也压根儿不相信。

正说着,一股白毛子风从天而降,带来了一片片浓浓的黄云,像是毛毡一样覆盖下来。刹那间,蔚蓝色的天空顿时暗了下来,无孔不入的沙尘带着干燥而又呛人的味道向人袭来,令人窒息。

王义礼抬头看看的突然变了颜色的老天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憨憨呜咽呜咽地扯着他的裤腿,两条腿只能不由自主地向一条同样黑咕隆咚的胡同走去。

“天不变道亦不变,这是不是也可以说,天变了道亦变了?”

王义礼心中默默地为自己的举动辩解着,也想看看这个老叫花子能把他带到什么样子的地方。

王义礼走着走着感到时间凝固了,就连空气都变了味。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感到阴森森的,就像是走进了阴曹地府。

“来,哥们,喝碗酒压压惊 。这地方咋样?”老栓柱打着哈哈,调侃着说,“道阴曹地府嘛,当然是阴森森的。”

一碗酒下肚,才敢瞪大眼睛细看周围的一切。

“那个在台面上坐着着的就是贱内,膀大腰圆的,缺了点点妩媚多姿。”

王义礼眯着眼缝看看,也不像栓柱说的那样。一时又感到奇怪,乡野村夫的栓柱怎么又是满口的文雅词词。又低头往下瞧,忽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冰冷的寒气向脖子袭来,不由得用手一挡,大叫一声:“哎呀妈呀……”郑继文著,郑继文原创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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