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霸凌到走投无路,绝望爬上天台。
校花狠狠把我拖下来,冷漠的威胁我:“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听说她常年在学校里为所欲为,就连校长都怕她。
我仰着头,鼓足勇气:“你不许我死,可以……保护我吗?”
她笑得肆意,玩味的眼睛里带着认真:“胆子挺大啊?再被我发现你爬上来,我就把你推下去!”
多年后,再见面的时候,她静静躺在京都的山顶。
我的英雄已经陨落,可我们的爱,永远不会。
1
我妈怀孕的时候,别人都说她肚子尖,一定是个女儿。
他们对于肚子里的孩子寄予厚望。
但我却是个的儿子。
我爸妈合计了一个晚上,决定不给我喂奶,用最短的时间里再怀一个女儿。
用我爸的话说,这样他才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挺直脊梁。
我妈的身体好,刚出月子没多久就怀上了。
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的有了女儿。
可正巧赶上计划生育,他们因为超生被罚了一大笔钱。
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
我猫着身子躲在杂物间里写作业的时候,蒋乐安从外面闯了进来,一把揪着我的头发,狠狠拽到了地上。
她狠戾的把鞋底踩在我的脸上:“学校是不是给你捐款了?你的钱呢?”
蒋乐安才十四岁,身材高大得像个成年人。
而我因为常年的营养不良,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很多。
“爸妈说了,要不是你比我早出生,家里根本就用不着罚那么多钱!”她死死摁着我,“赶紧把钱交出来!”
“我要买aj!”
哪有什么捐款?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文具全都是捡同学不要的。
去年,新上任的校长得知了我的情况,给我减免了学杂费。
这却成了我不幸的开端。
我爸妈起了心思,觉得学校既然有权减免学杂费,一定还可以减免其他费用,押着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校长的车前。
那一刻,我就像是被凌迟了。
尊严被狠狠踩在了脚下。
周围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嗡隆嗡隆的。
我想要逃,但却无处可逃。
“校长,我们家实在没钱了……”我妈舔着脸的替我求情,“这吃的喝的,哪一样不要钱?
要是学校不能减免,我们就只能退学了!”
校长自掏腰包给我减免了费用,但这也成了我在学校被霸凌的开始。
一开始,他们只是学着我妈的样子阴阳怪气的取笑我。
后来,他们开始往我的课桌里塞虫子、死老鼠,往我的本子上写上各种乱七八糟的话,让我早点退学去打工。
再后来——
他们会从后面用垃圾袋罩着我,嗤笑我这样的垃圾虫考上大学也不会出息的。
也会把我反锁在厕所里一整夜……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我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
整夜整夜失眠,对上学产生了无尽的厌恶。
我偷偷在网上查了,百度说这叫抑郁症。
2
“我没有钱!”我挣扎着推开了她,扯着身上不合身的旧衣服,满目赤红的咆哮着。
我妈闻声而来,不问青红皂白的给了我一个巴掌。
“蒋默,你跟你妹妹吼什么?”
蒋乐安得意的睨着我,扯着她的衣角撒娇。
“你不是每个星期都去打工吗?”
“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听话,把你的钱给妹妹!”
“女孩子在外,不能丢了面子!”
妹妹不能丢面子,我的尊严就可以被肆意践踏。
“我没有钱!我的钱还要来交其他的费用!”我红着眼睛的盯着她,神情执拗,“我问你们要,你们会给吗?”
以前的我沉默寡言,从来只会逆来顺受。
可是自从百度说我的症状是抑郁症之后,我好像……开始学会顶嘴了。
带着厚茧的手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我的脸上,剧烈的疼痛之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窒息的空气让我无法忍受,我直接夺门而出。
冲出去的时候,迎面跟邻居阿姨撞了一个正着。
“小默怎么跑得这么快?”
“还不是跟同学学会攀比了?”我妈唉声叹气,“说要买什么aj,要不然就不上学了。”
“我们这条件,供他一个上学就不容易了。”
“为了他,乐安都辍学了……”
“我们想着乐安是女孩子,以后到哪里都可以混一口饭吃。”
“这女孩子还是要娇宠一点的,免得长大了走错路!”
“小默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是挺懂事的吗?”邻居阿姨不明所以的感慨着。
“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哟,不会是早恋了吧?”
我跑远了,他们的声音逐渐被风吹散了。
明明重女轻男,但我爸妈却偏偏要在人前做出重男轻女的样子。
偶尔邻居闹矛盾,他们还会现身说法。
口口声声说哪怕蒋乐安辍学也会供我。
实际上是他们不希望蒋乐安出息吗?
从小学开始,蒋乐安就打架斗殴,无恶不为。
初中第一年就打破了主任的头被勒令辍学……
呵!
我的出生是一个笑话。
这个家……也是一个笑话!
3
我像个幽魂一样在外面漫无目的的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打工的文具店。
“蒋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下意识想要避开的时候,文具店老板的女儿林宛小跑着从里面追了出来。
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她比我小两届,也是我难堪的见证者之一。
不过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嘲讽我,反而在我四处找零工的时候,让她爸妈雇佣了我。
“是你家里的事吧?”她伸手拉住了我,“现在太晚了,要是你没地方可以去的话,暂时留在店里吧。”
“明天周六,免得你跑来跑去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不由分说的拉我进去了。
文具店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兼临时休息室。
洗漱的时候,我隔着窗户看到林宛调皮又欢快的跳到了林父的背上,林母装模作样的在她的身上抽了下,三人笑成了一团。
我的呼吸喷在玻璃上。
他们的身默模糊,只剩下满眼羡慕的我……
明明身处一个半陌生的环境,我却意外一夜好眠。
次日,林母送林宛去兴趣班,我惯例帮林父打扫卫生。
“蒋默!我说你最近怎么整天夜不归宿,就连书都没有心思读了!”我妈尖锐的声音刺痛了耳膜。
一记鸡毛掸子狠狠抽在了我的身上。
火辣辣的疼。
“蒋默,你有没有心?”我妈怒不可遏的扑了上来,一下一下往我身上抽着,“我们全家供你一个读书,你在外面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早恋就算了!你还找一个有家室的老女人?”
“没有!”我用力握住了她挥着鸡毛掸子的手,赤红着眼睛,一字一顿的反驳着,“我没有早恋!”
“我在这里打工!”
“小默,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王大妈跟一众邻居站在一起,满眼失望的看着我,“你还没有成年,打得哪门子工?”
“再说了,赚钱的事,不是还有你爸妈吗?”
赚钱的事有我爸妈?
可是他们真的舍得把钱花在我的身上吗?
要不是每次要钱都推三阻四,我犯得着牺牲睡眠和休息时间自讨苦吃吗?
我满腔苦涩却无从辩解。
他们在外面的人设立得太好,我不管说什么都像是狡辩。
我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晶球,“啪”一声拍在了收银台上,凶神恶煞的质问林母:“这是不是你送给我儿子的?”
圆形的水晶球里,唯美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圣诞树上。
小时候经过橱窗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
但我知道,它永远不可能属于我。
自从到这里打工,我每天都爱不释手的抚摸它,再擦干净,偷偷享受短暂拥有的感觉。
可能我还不会掩饰情绪。
生日的时候,林母把水晶球送给我当生日礼物了。
“是。”林母点头解释着,“这是我送……”
话还没说完。
我爸突然抡起拳头砸了上去:“你这个畜生,我儿子才刚十五岁!”
4
我妈紧随其后的扑了上去,一副要给我讨回公道的样子。
三人拉扯之际,被我爸妈带来的邻居连忙上前帮忙劝架。
店铺里的东西乒乒乓乓的砸了一地,现场一片混乱。
一直到有人报了警,这场闹剧才被遏制了。
我们被带进警局的时候,我爸妈口口声声说他们诱拐了未成年,让林母一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看着被围攻的林父,我想要帮忙解释,但却挤不进去。
只能拉着从面前经过的警察,一遍遍解释事情的原委。
我妈拉扯着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蒋默,你就是被外面的野人带坏了!”
“白眼狼!我让你妹妹辍学养你还养出仇来了?”
又是这样……
他们只会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仿佛让我读书已经是天大的恩赦了。
做完笔录出来,我麻木着神色,只觉精疲力尽。
红着眼睛的林宛站在林母的身边,瞪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愤懑和失望。
他们一家给了我短暂的温暖,我却……恩将仇报了。
林宛恨我是应该的。
我配不上他们一家给我的好。
我好后悔……
要是昨天晚上,我没有在文具店留宿就好了!
我和林父解释的很清楚,警方没有立案。
我爸妈不甘心,拉着横幅,扛着喇叭去文具店闹事。
林父和林母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们三万块钱。
自那之后,林宛在学校里对我避之则吉。
文具店就在学校附近。
这件事被传得人尽皆知,而我又多了一个白眼狼的称号。
我受的欺负更多了。
上下学的时候,也经常被学校周围的商户指指点点……
我的精神更加不好了,耳边总是有一个带着诱哄的声音在催促着我:【蒋默,你为什么要活着!死了才是解脱!】
半夜,我浑身滚烫,昏昏沉沉去厨房里倒水的时候,蒋乐安吊儿郎当的声音隔着脆弱的门板响起:“蒋默这次月考成绩又下降了一百多名!”
“爸妈,你们指望他考大学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我老大看上他了!”
“我老大他爸可是我们当地最大房地厂商的女儿!要我说,还不如把蒋默送过去!”说话间,她用力踩了踩脚上的鞋,语气里满是炫耀的道,“我的这双鞋就是老大送的!”
“这可是绝版鞋,市面上已经炒到十几万了!”
“一双鞋十几万?”我妈惊呼了一声,难掩激动的道,“要是蒋默能送进去,我们不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那样的门户,蒋默哪有资格进去?”我爸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不过……”话锋一转,他琢磨着,“哪怕是蒋默跟她在一起一段时间,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好东西就够我们用的了!”
“就是!”一听这话,蒋乐安更来劲了,“这段时间,蒋默每天都恍恍惚惚的跟个鬼异一样!指不定哪天在外面出什么事!”
“到时候,你们不是白养一场?”
“行!”我妈一咬牙,下定了决定一般的道,“养这么大,也到了她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乐安,找个机会让你朋友来家里吃饭!”
5
我本以为失望积累多了,心就不会痛了。
可是这一刻,我还是被狠狠刺伤了……
我无声苦笑着,像是幽魂一般回了房间。
后背倚在门板上,浑身颤得厉害,突然有些脱力了。
下意识用手在脸上蹭了下,全是冰凉的眼泪……
怔怔盯着天花板,我一晚上没有闭眼。
诱哄的声音不断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
靡靡之音,催人肺腑。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书包直接去了学校。
天台的风很大,不断往我单薄的衣服里灌着。
我踩在栏杆上往下俯瞰,脑袋里一阵晕眩。
不过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诡异又隐秘的快感。
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警方应该会涉入调查吧?
到时候——
我爸妈伪装的面具会撕碎吗?
我一直都在告诉自己,等十六岁之后,我就可以脱离这个家里。
可是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将我摔入深渊,直至我再也无力爬起……
“蒋默,马上就要解脱了!”迎着风,我闭上眼睛的张开了双臂。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把我扯了下来。
突出的背脊骨重重撞在地上,疼得我眼眶泛红。
“这就疼了?”猝不及防的撞上了一双幽深凌厉的眼睛,女生意味不明的从喉咙里溢出了一抹轻笑,“从这里跳下去可疼多了!”
“五脏六腑连同身上的骨头全都摔得粉碎!”
“到时候给你收尸的人都无从下手!”见我白了脸,她吹了一声口哨,“当场死亡还算是运气好的。”
“要是你命大,一时半会没死才叫折磨……”
“没关系……”我静静听着她给我描述,轻轻摇了摇头。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死亡就可以了。
蒋默……蒋默……
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是见不得光的默子。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想要选择自己的结束。
“不许死!”她突然掐住了我,湛黑如墨的眼睛里情绪汹涌。
她低咒了一声,冷漠的欺身往下压了压,威胁着我道:“我不许你死!听到了没有?”
“要是你敢死,我就把你的尸体丢到山里喂狼!”
我想说,我都死了,尸体怎么处置根本就不重要。
而且,我本来就没有指望有人给我收尸。
可是看着她怒气腾腾的样子,话就这样哽在了喉咙里。
风猎猎作响。
我就这样怔怔跟她对视着。
到校的人多了,宁静的校园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她用舌尖抵了抵腮,翻身从我的身上下来:“我叫徐周欣,有事来五班找我帮忙!”
徐周欣,我知道。
她是高中部出了名的校花。
人如其名。
传闻她是某个富豪的私生女。
打架、逃课……
因为有神秘背景罩着,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上一任校长就是因为她被调走的。
当时她还大放厥词的说这个学校里,没人能管得了她!
这一任的校长几乎不过问她的事。
很多人都说,就连校长都怕了她。
要是跟徐周欣扯上了关系,我在学校里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回过神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角。
“做什么?”一道戏谑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她挑眉问道,“恩将仇报?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