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皇安排领兵协助陈氏家族的沈翊,陡然出现在大羌的都城门口。
他作为我的未婚夫,我正开心他可以这么快班师回朝。
可惜,他只是冷冷下令攻城,身后的士兵攻破了大羌的都城。
我大羌皇族全族被灭,他却独独留下了我的性命。
我被跋山涉水带到了大齐,沈翊逼迫我跪下,“公主,你要的人带回来了!”
抬头看向高座上的人,我的瞳孔猛然放大!
1
被囚禁在囚车上,衣裙浸满了我大羌皇族的血,我亲眼看着未婚夫沈翊提剑攻破了大羌的都城,逼迫我看着父皇母后皇弟皇妹被斩首在我面前。
“沈翊,不要,不要!”我哭喊着让沈翊停手,他却毫不理会我,只让手下绑了我,卸了我的下巴防止我自杀。
他提剑加入了对大羌皇族的屠杀,父皇临死前,喃喃低语,“只怪我信错了人,我是大羌的罪人!”
母后抱着皇弟皇妹从容赴死,只对我高声喊到,“月儿,别看,闭上眼睛!”
我的下巴已经被卸掉了,我连为父皇母后痛哭的能力都没有,只有眼里流出的两行血泪。
沈翊看我像看一个陌生人,“看好了,别让她自杀了!”
我不明白,只是分别三个月而已,沈翊已经将我视作陌生人,我哭喊着,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看守我的护卫直接用臭抹布把我的嘴塞住。
我百思不得其解,沈翊领兵协助陈氏统一大齐,却反过头来将我大羌灭国,我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路颠簸,我坐在囚车里,吃着发馊的食物,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一次在侍卫的嘴中得知了,原来沈翊现在已经是大齐的大将军了,灭了大羌立了大功,回到大齐就将受到封赏尚公主了。
我满脸苦笑,沈翊在大羌由我父王亲自培养,给予他历练的机会,跟随着大羌最有经验的将帅历练。
沈翊一步步积攒军功,得到了父王的认可,逐步给了他军权,也让他和我订了亲。
我看着沈翊一步步成长,心中的爱慕也逐渐发芽。
遥想三个月前我还在城门口送别他,给他备了上好的伤药,嘱托他一切平安早上归来,他还温柔的摸摸我的头,说回来就娶我。
没想到,三个月后,他领兵灭了我大羌。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能在三个月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要找到原因,再不济,死也要死个明白。
突然,侍卫将我粗暴地拉下囚车,将我扭送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
“沈翊呢?”我询问侍卫。
侍卫反手打了我一巴掌,“亡国公主也配直接喊出沈将军的名讳。”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打的我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狼狈不堪。
侍卫拖着我进了大厅,像扔一块破布一样将我扔在地上,“公主,人活着带回来了!”
公主?我抬头看去,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女人,我震惊极了,这个人,我见过!
“公主,别来无恙啊?”座上的女人笑意盈盈,我却看到了她眼底的狠毒。
沈翊是我和母后宫外游玩时捡回来的孩子,和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女孩,我看着少男少女在冬天雪地里蜷缩着,祈求母后救救他们。
母后答应了,可是女孩却突然上前想抢走我手中的糖葫芦,嬷嬷赶忙将我护在怀中。
也将那女孩推倒在地,正当我伸手去扶她时,嬷嬷将我拉走了,嬷嬷对母后说,“娘娘,这小姑娘还是不带走了吧?奴婢看她眼里有戾气!”
母后答应了,只是询问了沈翊愿不愿跟着走,沈翊在女孩耳边低语了两声,跟着我们回了皇宫。
我有些可怜她,其实刚才我除了被吓到外,并没有受伤,可是嬷嬷还是拉着我走了。
临走前,我快速地将荷包里几块碎银放在了女孩的手中,可是,她只是敛着眉,眼里迸发出的只有恨意。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也祈祷着她可以在严寒的冬天活下去。
可是现在,造化弄人,她成了大陈的公主,而我成了低贱的亡国公主。
堂下的我没有多言,婢女快速地走到我的身边,用脚尖抬起我的下巴,
“公主问话,竟敢不答?”我伸手去拍打婢女的鞋尖,却被她狠狠地将我的手踩在脚下。
“小桃,放开她,尊贵的慕容家族公主一朝被俘,许是还看不清她所处的环境!”
事到如今,我哪里还看不清我大羌灭族的原因,派沈翊协助陈氏拿下大齐,好让我们大羌与陈氏结为同盟,不料这却插入我大羌的尖刀。
我猛的迸发出力气,从袖子拿出藏了许久的金簪向座上的女人刺去。
许久不曾好好进食,还未到她的身前,她便一脚将我的金簪踢开,也顺带踹了一脚我的心窝子。
她从座上走了下来,看着宛如破布的我,拾起我的金簪在我的脸上滑动,声音不大却字字扎在我的心上,
“慕容月,看你刚才的眼神是认出我来了,现在我陈婉珍才是公主,明白吗?你这条命都在我手里,现在你才是摇尾乞怜的那一个!”
我闭上了双眼,既然她费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回大齐,就不会让我轻易死去。
“收起你那股高傲劲儿!睁眼!”陈婉珍用金簪划破我的脸颊。
我吃痛得闷哼出来,她咯咯地笑,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知道我为何这么恨你吗?”她捏着我的脸,血液浸满了她的双手,滴答滴答得落在了地板上。
许是我当时没有带她一起回宫吧,又或是将她和沈翊分开,又或是我将银子给她伤了她作为公主的自尊心,触碰了她的逆鳞。
厅内无声的对峙让我窒息,突然门外传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陈婉珍快速地收起阴翳的笑容,洁了手上的鲜血,提起裙摆向门外走去,“沈翊,你回来了!”
那熟悉的名字在耳边响起,我转身看向那个熟悉的面庞,我好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公主,可还满意?”沈翊捏了捏陈婉珍的脸,这句公主却不是喊我的,看着二人打情骂俏,我仿佛像是沈翊从大羌给陈婉珍带回来的一件玩意儿。
“慕容月,你还不知道吧,沈翊已经和我定亲了!当面沈翊和我分别,在我耳边说,他会回来找我的!你看,我们在一块了!”
我紧紧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因为我知道,我越崩溃难过,陈婉珍就越开心。
我被陈婉珍关进了柴房,她说,要让我感受她当时求生的不易。
陈婉珍将我踩在脚下,“慕容月,你我都是公主,可是我这公主却来之不易,你不尝尝,岂不可惜?凭什么你就可以生来高贵有人疼爱,而我却需要艰难求生!”
原来当年大齐大乱,陈婉珍的父亲作为一方军阀与陇西军作战时溃败,陈婉珍与父亲走失。
她跟着当时的孤儿沈翊一路向北逃离了大齐,进入了大羌,忍受过寒冷饥饿,忍受过冷眼旁观,可是她所受的这一切痛苦,她都通通施加在我的身上。
已经到了初夏,衣衫上浓浓的血腥味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家国仇恨,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再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而是苟且偷生的亡国公主。
我不想就这么死去,我恨,我怕我下了地狱,父王母后都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报仇!
我要活着,哪怕拉着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柴房的老鼠,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黑暗中听觉更加敏锐,我忍着心口痛挪到了墙角,饥不择食地捕捉老鼠充饥。
我用牙咬开老鼠的皮,喝下了老鼠血,我自嘲得笑了笑,现在真的活的不像一个人,绝境处果真是让人迸发出无尽的力量。
我沉沉的睡去,身上却越来越热,我睡的极不安稳,微凉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我有些贪恋,可是借着月光看到来人,我的眼眸又低下了。
“阿月,阿月!”沈翊用手抚上我的额头,唤醒了我,可是却不想见到他。
“阿月,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低声喃喃,仿佛带上了无尽的悔恨。
“身不由己?”我被他气笑了,领兵破城的是他,灭我大羌皇族的是他,把我带到陈婉珍面前的是他!
他将药喂进了我的嘴里,缓解了我身上的剧痛。
“阿月,我知道你恨我,我身边全都是陈婉珍的眼线,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推开了他,“沈翊,你没有心!”
若是真的身不由己,兵败时大可战至最后一刻,可是他没有,他背叛了大羌,他用他那利剑,攻破了救他的大羌,也刺破我的心。
他走了,消失在黑暗中,只嘱咐我好好活着,可是他不知,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我用指甲狠狠的扣着掌心,我不会相信他的说辞,可我也不知他为何还要救我。
我必须活着,哪怕很狼狈,沈翊支援陈氏从大羌带走的那十万精兵还不知在何处。
若是早知如此,或许我会阻止父皇吧,不必与陈氏结盟,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梦中,父王母后皇族众人那惨死的景象深深得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的泪已经哭干了。
太阳升起,我依旧要像墙角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陈婉珍拿着皮鞭走了进来。
2
我躲闪不及,她一鞭子便抽在了我的背上,
“昨夜沈翊来看你了?”
我苦笑一声,沈翊若是真心想救我,又怎么会让陈婉珍发现,他只是想让我留一条命罢了。
“你既已知,又为何问我?”只不过是来折磨我罢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被侍女们拖出了房门,陈婉珍用那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我,
“我知道你们有过婚约,没想到你这贱人已经成了这样了还能勾引沈翊!”
“我没有!”
心已经死了,爱已经全部破碎,何来勾引之说,可是陈婉珍哪能听得进去我的辩解,一鞭鞭打的我嘴角溢出了鲜血,连公主府上盘旋的鸟儿都四散而逃。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嘛?”陈婉珍打累了,走到我的身旁,“我最恨的就是你和沈翊曾有过婚约,还有你这姣好的容颜!”
细密的痛像蚂蚁啃食一般,我的头上泛起四日冷汗,陈婉珍却命人往我的嘴里塞了药。
“想死?不会那么容易的,我会日日夜夜折磨你!直到把你的满身傲骨打碎!”
她的笑声像恶魔一般,转身吩咐手下人,把我扔到了公主府上小厮的院子。
“这可是大羌的尊贵的公主,好好享用吧!”
我看着周围淫笑的小厮,嘴唇已经被狠狠咬烂,而沈翊却再一次派人救下了我。
老嬷嬷帮我换了衣服,打理好了伤口,“公主,沈将军有苦啊!”
“我不是公主了,沈翊是否有苦与我无关!”
在他将利刃挥向大羌时,之前的爱意早已随风而散,我们之间的联系便只剩下仇恨。
老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不想再听了,沈翊救我,只会让陈婉珍愈发生气,将痛苦千倍百倍地施加在我的身上。
我还想不明白他要干嘛,但目前,我或许还有用,他不想让我死,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3
陈婉珍一次又一次欺辱我,而沈翊总会恰到好处的救下我,
“沈翊,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情?”陈婉珍终于耐不住性子发问了。
“公主殿下,臣眼里,心爱之人只有你一人!”沈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那你为何多次救她!她只不过一个被俘虏的公主罢了!一个玩意儿,死了就死了!”陈婉珍边说边踢打着我。
“公主,毁了一个人的心比杀了他更难受。”
我的心像刀子割一样疼痛,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是要毁了我的心嘛?可是我早已没有心了。
当年,我所见的少男少女,不过都是恶魔罢了,若不是我同情心泛滥,大羌不会灭的,不会生灵涂炭的。
陈婉珍看着我红着眼的样子,开心坏了,“怎么打你都一声不吭,怎么两句话你就要哭了?忘了告诉你了,还有一个月,我和沈翊的婚期就要到了!”
“这么久你还没尝过男女欢好的滋味吧,次次被沈翊阻拦下来,今天送去给小厮们尝尝鲜!”
沈翊这一次却没有再说话,我再次被送到了小厮的房舍里。
“公主吩咐了,别玩死了就好了!”婢女只留了这一句话便离开,这次,没人能救得了我了。
正当我踌躇时,为首的小厮突然站出来,“一国公主,我倒要先尝尝!”
“许哥先,许哥先。”周围的小厮都十分恭敬,可是我却想不了那么多了,左右只是一条受辱的路罢了。
小厮口中的许哥横空把我抱了起来,走进了他的房门,将我轻轻得放在床榻上,
“公主别怕,是我!”
4
许久不曾听过有人唤我公主,可是面前的男人,我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公主认不出我也实属正常,臣是姬将军的副将许墨!”
听到姬将军,我忍着剧痛坐起身来,这是大羌的战神,和沈翊一起援助陈氏,却没能看到他回来。
许墨走哭又笑,“公主,姬将军一切都好,只是让公主受苦了,沈翊狼子野心,出了大羌关外便背叛了大羌!姬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去了更北边的大夏边境,派我等潜入大齐京城!”
我终于笑了,被沈翊带到这里来,我还是第一次笑,我大羌的战士们还活着,有姬芮在,我很放心!
“公主,臣现在只是一介小厮,行事多有不便,还请公主多多留意沈翊!姬将军怀疑沈翊有着更大的阴谋诡计。”
我会的,有了许墨的话,我在公主府的痛苦生活着也有了盼头,有姬芮在,还有有生力量,大羌还有希望。
许墨留我在房中留了一夜,第二日,陈婉珍的婢女来要人,我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到了陈婉珍的寝殿,她命人拨开了我的衣衫,咯咯大笑起来,
“那群奴才坐的不错,赏!”
我的躯体上满是青紫痕迹,许墨本想留我安睡一晚,我却知道,以陈婉珍的性子,一定会好好的羞辱我一番,我让许墨在我的身上留下了这些痕迹。
只是一夜,我便仿佛变了一个人,连陈婉珍都有些好奇。
5
我抛下了满身尊严,匍匐在陈婉珍的脚下,“公主殿下,我想活着!”
“只此一晚你便想清楚了?以后你就是我陈婉珍的阶下囚,最没有尊严的低贱奴婢!”
我恭敬地应答了,陈婉珍捏起我的脸,试图从我的眼中看出不服。
“公主不必再看我,我只是想活着,公主若不信,我便证明给公主看!”
我用婢女腰间的刀毁去了我的一只眼睛,母后曾说,我的眼睛像大羌高山上的湖泊一样纯净,不过,毁去一只眼睛,能让陈婉珍放下对我的戒备,也算值了。
陈婉珍对我的行为有些震惊,却极大的满足了她那扭曲的心理。
“慕容月,你想活着便活着,我给你这条命!”
“嬷嬷,给慕容月安排一个倒夜壶的活吧!”
我叩首谢恩,不让她看到我充满仇恨的双眼。
我走出了陈婉珍的宫殿,不远处许墨默默看着我,我对他笑了笑,我没哭,他却哭了。
“许哥,你怎么眼睛红了?”与许墨一起的小厮问道。
“无妨,风吹沙子进了眼。”
一国公主走到如此境地实在是令人唏嘘,可是乱世中,我的命,远远比不上一位将材的命。
我忍着痛,咬了咬牙,路是要自己走的,哪怕身在地狱,尽微薄的力量也要从他们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