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梓为人清高、正直,他不仅不愿和赃官污吏往来,而且更根那些和赃官同流合污、为虎作伥的小人。这年,全椒县来了个新知县,到任不久,便广收财礼,大刮地皮,百姓都对他恨之人骨。惟独“问贤巷”有位姓马的举人,却对他肉麻吹捧,百般奉承,人们背地里都喊他“马屁精”。吴敬梓对此人的所作所为,甚为反感,一心想找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
一天晚上,吴敬梓看马举人进了饭馆,便也跟了进去,找张面对面的桌子坐下。马举人酒醉饭饱之后,嘴一抹出了门。吴敬梓也赶紧算了酒钱,尾随而去。不一会,吴敬梓到家了,瞅着姓马的那一脚高、一脚低的酒后狠狈相,实在可笑,便有意咳嗽一声,招呼道:“姓马的!前头路黑不好走,要不要借盏灯笼给你照亮?”
马举人止住脚步,有点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接过灯笼。那灯笼是吴敬梓特意为“马屁精”做的,上边写着“我是天子”四个大红字,后边还有几个小字,不仔细看很难看得清楚。
马举人此时昏昏沉沉,只顾赶路,哪管灯笼上大字、小字、红字、黑字!马举人转过一条巷道,恰巧碰上几个巡夜的衙役。衙役们一眼看灯笼上“我是天子”四
个大字,便大踏步追了过来,厉声吼道:“站住!你想谋反,快拿下问罪!”说着,一根锁链,把马举人套进了县衙。
知县听了衙役们的禀报,吓得舌头伸出老长,赶紧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接着升堂断案,把惊堂木朝桌上一拍,吼道:“大胆奸贼,胆敢自称天子,张灯谋反:是谁指使?从实招来!”
这时,马举人酒被吓醒了一半,张口结舌地说:“县太爷:这…这…实在是误会。”
“什么误会?”知县火了,指着灯笼上几个大字说,“铁证如山,分明是有意抵赖!来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上来几个衙役,不由分说,按住马举人抡杖就打。只打得马举人爹呀妈呀地叫唤。二十大板下来,马举人的屁股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时,知县又问:“王法无情,你认罪不认?”
马举人双手捂着屁股,哭丧着脸:“大人饶命!小的愿将实情禀报:这··这灯笼是吴敬梓借给我的,他说··.”
“他说甚么?”
“他说路太黑,借个灯笼给我照照亮。”
“有何凭证?”
马举人一时找不到证据,急得满头大汗,只得苦苦哀求道:“小人说的句句是真,愿与吴敬梓当堂对质。如有讹错,任凭老爷发落。”知县只好派人传吴敬梓到堂问话。
吴敬梓跟随两个衙役,大摇大摆地来到公堂。他对着县太爷问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吴某一向深居简出,此番传讯,不知触犯王法哪条?”
不等知县开腔,马举人哭丧着脸嚷道:“姓吴的,你怎么作案害人!这灯笼是你的吧?”
吴敬梓满口答应:“不假。借灯笼给你照路还犯法吗?”马举人此时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迭连声地喊道:“求老爷为民作主,给小人洗清冤枉!”
知县也松一口气,喝道:“吴敬梓,你作案陷害良民,自称天子,该当何罪?”
吴敬梓脸一板,说:“此话怎讲?我吴某一不贪赃,二不枉法,何罪之有?”
知县把惊堂木一拍,指着灯笼上的几个红字说:“胡说!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巧言抵赖!你自己睁眼看看。”
吴敬梓拿过灯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还是先请县太爷睁眼看看下边还有字。”说着,把灯笼递了上去。
知县凑近一看,果然发现“我是天子”后边还有“一小民”三个小字。知道事情不妙,但为了保住当官的面子,还是想压吴敬梓认错,便强作镇静地说:“吴敬梓,你竟敢在父母官面前耍滑头!我问你:为何把“我是天子写得恁大,“一小民'写得恁小?”
吴敬梓一听,头昂得更高,笑着说:“身为知县,何以不懂纲常?请问:天子、小民谁个为大?”
“自然天子大。”知县随口答道。
“既然如此,那么吴某把“天子”写得恁大,小民'写得恁小,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知县被吴敬梓说得哑口无言,满肚子火无处发泄,只好宣布退堂,乖乖地让吴敬梓提着灯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