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男朋友很穷但很爱我,我勤工俭学养了他三年。
后来,我在最贵的会所打工时,却撞见他在开一瓶几十万的酒,眼都不眨。
旁边的人讨好地叫他陆少。
我这才知道,原来陆之洲的陆,是陆氏集团的陆。
是那个家里有人过世都要登报占领整个头版头条的顶级豪门陆家。
我看着他,笑了。
“陆之洲,我们结束了!”
……
A大校园,求知楼某教室内。
顾知苒被几个女生围在角落里,一桶冷水混杂着冰块从她头顶倾泻而下。
顿时,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令她看起来狼狈不已。
为首的女生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声音讽刺。
“顾知苒,你还挺有骨气,这么久了都不和陆之洲告状。”
“怎么,怕他这个学生会长为难吗?”
顾知苒本就发着高烧,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眸,冷得牙关都在打颤却仍旧平静。
“打够了吗?打够的话我要走了。”
面前女生叫周佳文,是学校校董的女儿,也是校花。
她喜欢陆之洲,整个学校人人皆知。
因此,身为陆之洲女友的顾知苒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佳文冷笑一声,再次狠狠一耳光朝她脸上甩过去。
她身后的几个跟班见状上前讨好:“佳文姐,怎么能让你脏了手,打这种人让我们来。”
随着这话落下,无数拳打脚踢落在顾知苒身上。
顾知苒闭了闭眼,抬起手艰难地护住自己的头。
她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可周佳文的身份摆在那里,换来的结果是她的奖学金评选被取消。
所以后来,她只能忍着,等到她们打够了离开。
或许是顾知苒的反应让周佳文觉得无趣,她挥了挥手:“真是没意思。”
“顾知苒,你这幅死人样,我真不明白陆之洲喜欢你什么。”
“识相一点,你就赶紧和他分手,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下次会做出什么!”
说完,周佳文带着人离开。
顾知苒忍着浑身痛意刚扶着桌子站起身,教室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尖一颤,下一秒,陆之洲满头大汗地出现。
“知苒!”他心疼地奔过来将顾知苒搂进怀中,“她们又找你麻烦了是不是?”
被触碰到伤口的顾知苒轻轻抽了口气,陆之洲眉头紧拧,胸膛极速起伏着:“我去找她们……”
顾知苒抬起手攥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你说过的,周家有权有势,我们斗不过的。”
陆之洲长相优越,成绩优异,又是学生会会长。
除了穷,他完美得没有任何缺点。
但要是得罪了周家,他的前程一定会受到影响。
陆之洲动作一顿,狠狠砸了下桌子:“都怪我没用。”
顾知苒强撑起一抹笑:“没事儿,快毕业了,没必要惹麻烦。”
陆之洲抿了抿唇,背对着顾知苒,在她面前俯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家。”
他口中的家是两人在校外租的一个小房子。
顾知苒眼眶酸涩不已,缓缓趴在他背上。
她从上大学开始就没什么朋友。
起因是她入学时,被匿名“高中校友”在校内论坛上透露她是个霸凌惯犯,曾在高中时期把一个女生霸凌致死。
顾知苒否认过,可是没用,从此她被钉在了霸凌者的耻辱柱上,被所有人孤立针对。
直到陆之洲出现。
陆之洲虽然家境不好,可是善良又正义,他会斥责那些欺负她的人。
也会在没人愿意和她组队做课题时,主动举手。
也是他在所有人的鄙夷中,牵起顾知苒的手说:“我相信你。”
尽管因此,她成为全校女生的公敌,更从孤立演变成现在的动手。
可她依旧无比感激遇到陆之洲,因为陆之洲总在她遍体鳞伤时出现得那么及时。
可渐渐的,她又觉得他似乎总是晚了一步。
“陆之洲。”顾知苒唤道。
“嗯,我在。”陆之洲一边走一边温声轻哄,“晚上给你煮馄饨好不好,你不是昨天说想吃。”
顾知苒摇摇头,挥散那奇怪的想法,将头埋进陆之洲颈间。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回到出租屋后,陆之洲第一时间翻出医药箱给顾知苒上了药,然后又钻进了厨房。
很快,他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摸了摸顾知苒的头:“慢点吃,小心烫,我去接个电话。”
盛夏的暴雨说下就下,刚刚还晴着的天忽然下起暴雨。
顾知苒看着阳台上衣着单薄的陆之洲,放下筷子,拿起他的外套朝他走去。
阳台上,陆之洲背对着顾知苒。
他一只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嗓音冷冽。
“钱已经转给你了,今天做得很好,下次不要打脸。”
“本来就丑,打伤了更难看了。”
第2章
一道惊雷在天空骤然炸响,顾知苒身躯忍不住一颤。
她整个人浑身僵硬,像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只是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被周佳文打伤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痛。
“先这样,挂了。”挂断电话的陆之洲转过身。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陆之洲有片刻的怔愣。
“怎么出来了?”
顾知苒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下雨了,把外套穿上吧。”
她极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陆之洲接过外套,却没有穿,反而回手披在她身上。
“我不冷,刚刚看你在摸脸,还疼?”
顾知苒抿了抿唇,脑海里那句‘本来就丑,打伤了更难看了’挥之不去。
心里像是长满了荆棘,刺痛蔓延,让她无法忽视。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顾知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篮球队队员张南,今天他帮我打了场球赛,对方球员犯规导致他受伤了,作为补偿,我给他转了顿饭钱,请他吃饭。”
陆之洲一边说一边拉着顾知苒在沙发上坐下,又将刚煮好的鸡蛋剥了壳。
就在他拿着鸡蛋要凑近顾知苒的脸时,顾知苒却侧开了头。
陆之洲动作一顿,挑眉将手机递给她:“不相信我?手机随你查,嗯?”
顾知苒看看手机,又望向陆之洲毫不心虚的眼眸。
半晌,她压下心尖上的异样,露出一抹笑:“没有。”
陆之洲也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用鸡蛋给她消肿,生怕她疼还时不时轻轻吹气。
顾知苒闭了闭眼。
明明是替他打球受伤了,为什么却说的是不要打脸?
耳边,陆之洲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知苒,一会儿学生会还有事,我今天就不陪你吃晚饭了。”
顾知苒睁开眼眸凝视他片刻,勾了勾唇:“好。”
出租屋的门被关上,顾知苒才起身走到桌边。
桌上的馄饨已经冷了,她慢慢的吃完,又打了个粉底遮住脸上的伤痕后出发去了兼职的酒吧。
和陆之洲出生穷苦家庭不同,小时候的顾知苒家境优越。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父亲出轨与情妇卷款跑到国外,母亲大受刺激后跳楼自杀。
一夕之间,以前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尝尽了生活的苦楚,如果只能靠打工养活自己。
酒吧。
顾知苒刚换上工作服,有个同事喊道:“小顾,能先帮我把这瓶酒送到一号包厢吗?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应了声,端着酒走到包厢门口,刚站定身后却有一人急匆匆撞上来。
酒瓶倒在地上,嘭的一声碎裂。
顾知苒还没开口,那人用力一推,先发制人。
“你没长眼睛吗?”顾知苒没站稳,摔在了碎玻璃片上。
掌心中剧痛传来,鲜血很快氤氲了满地。
她抬头看去,撞上周佳文的视线。
周佳文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眼后,笑了。
“哟,这不是顾知苒吗,都穷到要来酒吧卖酒了啊?还是说……卖肉啊?”
顾知苒只觉得一瞬间,手上的痛意都被心头泛出的屈辱压了下去。
垂了垂眼眸,她也轻笑:“我正正经经打工赚钱,听不懂周小姐在说什么。”
周佳文嗤笑一声:“陆之洲知道自己女朋友干这个吗?”
顾知苒还没回答,包厢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佳文你怎么才来?快进来,游戏开始了。”
周佳文鄙夷地看一眼顾知苒:“今天本小姐心情好,放你一马,赶紧滚!”
可就在周佳文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顾知苒抬起头,目光落在包厢里。
只见坐在沙发最中间的,赫然是陆之洲。
第3章
纸醉金迷的灯光落在陆之洲的眉眼上,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清冷出尘。
顾知苒的心猛地一沉,陆之洲不是说学生会有事吗?
她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包厢门已经在她眼前嘭的关上。
顾知苒刚要推门而入,经理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
“顾知苒,你知道这酒多贵吗?你居然搞砸了,你被开除了,这个月工资也一分钱拿不到。”
“经理,我……”顾知苒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否则我报警处理。”
顾知苒看了看面前的包厢门,又看了看经理满脸怒容的脸,攥紧手转身慢慢离开。
片刻后,包厢门被打开,经理对着里面的人点头哈腰道歉:“您别担心,已经处理好了。”
……
换了衣服后,顾知苒却没走,一直站在酒吧门口。
刚下过雨的城市有些冷,她穿着单薄,就连伤口也来不及处理,满脑子都是陆之洲坐在那个包厢里的场景。
混杂着白天那个电话,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像一抹飘在夜里的幽魂。
直到深夜,终于有一行人嘻嘻哈哈从酒吧大门走出。
为首的,赫然是陆之洲。
他依旧穿着白天的那件白衬衣,周佳文站在他身边不知说些什么,笑得几乎要倒进他怀里。
顾知苒眼眸刺痛,只觉得心口像是骤然被插进了一把利刃,瞬间鲜血淋漓。
她从夜色里走出,声音因冷而有些发抖:“陆之洲。”
陆之洲等人的脚步骤然停住,目光往她看来。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顾知苒从未觉得眼前的陆之洲如此陌生过。
她的手紧紧攥着,之前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撕裂,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地上。
可她像是感受不到痛,死死盯着陆之洲:“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被风吹了太久,她的声音沙哑又粗粝。
还不等陆之洲回答,周佳文嘲讽的笑了笑,挽上陆之洲的手臂:“这还不明显吗?他现在是我的人。”
陆之洲没有甩开,只是拧紧了眉:“知苒,你先回家,我回去再和你解释。”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她难得固执地看着陆之洲。
陆之洲加重了声音:“听话,回去。”
周佳文眼神挑衅地插话:“你也不看看自己的穷酸样,配得上他吗?”
在眼泪决堤前一秒,顾知苒转身离开。
陆之洲没有追上来。
天空又下起了雨,雨水混着泪水从顾知苒的脸上滑落。
她突然想起,和陆之洲在一起后,她几乎就再也没有淋过雨。
只有一次,她冒雨去做兼职,当天晚上就重感冒发烧。
陆之洲知道后少见的发火,气她不爱惜身体。
从那以后,无论她在哪里,只要下雨陆之洲的电话就会打过来:“在哪里,乖乖等我来接。”
回到出租屋时,顾知苒早已经摇摇欲坠。
她没有换衣服,只是静静站在房屋中间。
房子不大,却温馨又甜蜜。
她和陆之洲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每一处都充斥着他们的回忆。
一年前,针对她的霸凌越来越严重,陆之洲为了照顾她带着她搬了出来。
那时,这里还阴郁陈旧,到处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是陆之洲揽着她的肩。
“没关系,只要我们俩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开门声。
顾知苒转头看去,对上陆之洲的视线。
她笑了笑,声音喑哑却坚定无比:“陆之洲,我们分手吧。”
陆之洲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忽然无奈的叹了口气:“知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你想说,我亲眼看到不是真的,亲耳听到的,也不是真的?”
“陆之洲,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说到这里,顾知苒忽然又觉得没意思,她极力让自己冷静地面对这一切。
“我已经决定了,明天就会搬出去。”
那么多年,她都一个人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
对面,陆之洲沉默许久,忽地苦笑一声。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到顾知苒面前。
顾知苒一怔,缓缓接过那张纸打开,是医院的诊疗记录。
【陆之洲,男,22岁,脑部前额有不明阴影……建议尽快手术】
还不等顾知苒从呆怔中回过神,陆之洲的声音再度在她头顶响起。
“恶性脑瘤!我跟周佳文在一起,的确是为了钱,我不想拖累你。”
第4章
顾知苒猛地抬头看他,满眼不可置信。
明明纸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陆之洲说的每个字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但这一刻,她却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顾知苒张了张嘴,喉咙却宛如长满了刺,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抱歉,是我不好,是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骗了你。”
陆之洲上前一步,将浑身湿透的她拥进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
“我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顾知苒下意识地想回抱住他,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手骤然僵在半空。
“既然决定了,为什么不骗我到底?”
而且,既然决定不拖累,现在又为什么要说出来?
陆之洲抱着她的手越发用力:“因为我接受不了失去你的后果。”
顾知苒沉默良久,问:“真的吗?”
陆之洲一滞,长长叹息:“是我的错,周佳文答应我,只要我答应她的条件,可以帮我出手术费。”
“我想着只要治好了,我就可以回到你身边。”
顾知苒看着眼前的男孩,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无法责怪人在面对生死时的抉择,可却又觉得曾经那个如月亮一般澄澈傲气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陆之洲握住她的手:“我想通了,我就算不治了,也不该让她这么侮辱你。”
“那样,就算治好了,我们这辈子在她面前也注定抬不起头。”
顾知苒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居然毫无波动,只能机械地说:“治疗吧,无论花多少钱我们都治……钱我会想办法……”
就当,还清曾经欠他的吧。
“你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陆之洲走进浴室后,顾知苒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为了陆之洲忍了周佳文三年,可陆之洲在面对这样的境况时,竟然不是第一时间跟她商量,而是毅然走向了欺辱她三年的霸凌者身边。
无论他说的那句话被包裹得多么漂亮,多么冠冕堂皇,也依旧不能成为出轨的理由!
“陆之洲,等治好你的病,就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空气里传来顾知苒的低喃。
夜深。
陆之洲已经沉沉睡去,顾知苒却彻夜无眠。
良久,她蹑手蹑脚的起身,走到客厅里,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一个被小心翼翼保存的丝绒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翡翠玉镯,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顾知苒的妈妈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即便穷到吃不起饭的时候,顾知苒也从没想过要变卖这个镯子。
顾知苒轻轻的抚摸着镯子,那上面仿佛还有妈妈残留的气息。
一边是妈妈留给她最重要的东西,一边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她的陆之洲的命。
她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了她高中时期唯一的好友。
那个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永远笑着支持她的女孩,时微。
可惜,时微的生命因为抑郁症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
如果当时她早一点发现,也许时微就不会死。
“妈妈,时微,我不想再欠任何人了,你们,一定会理解我的决定的吧?”
她想,毫无亏欠的离开陆之洲,堂堂正正的永远为自己而活了。
顾知苒攥着手中的镯子低头呢喃,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
陆之洲站在门边,看她的眼神中,满是冰冷恨意。
第5章
两天后,顾知苒将玉镯送到了拍卖行。
因为没那么快卖出,她只能再去找新的兼职。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顾知苒将自己的时间排得很满,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这天,陆之洲来给她送饭,她吃完便准备离开,却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知苒,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要不今天的兼职就不去了吧?”
陆之洲满眼心疼的看着她:“你都瘦了一圈,眼里都是红血丝了……”
顾知苒笑了笑:“我没事,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陆之洲垂下眼:“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
“别这么说,生老病死,人生无常,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顾知苒看了一眼时间:“你别多想,我时间来不及了,先过去了。”
她说完,陆之洲凑近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辛苦了。”
顾知苒背脊一僵,没再说什么,匆匆忙忙离开。
走过拐角时,她却状似无意地抬手擦了下脸。
而看不见她的背影后,陆之洲唇边笑意瞬间散去,嫌恶地抹了下自己的唇。
又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她过去了,动手吧!】
……
顾知苒刚到打工的餐厅没多久,周佳文便带着一群人趾高气扬地出现。
她扫视一圈,看见正在上菜的顾知苒,抬手指道:“就你来给我们服务吧!”
顾知苒没办法拒绝,低垂着眼眸上菜。
可就在她上完菜要走的那一刻,周佳文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顾知苒,你就这么缺钱,已经下贱到开始偷东西了?”
顾知苒脸色一变,刚要否认,周佳文不由分说将手伸到她的口袋里,再拿出来时,指间坠着一条钻石手链。
她极力保持着镇定:“周佳文,我没碰你的东西,你这是栽赃!”
“栽赃?”周佳文讥讽的笑了笑,招手叫来了餐厅经理,“经理,我可是在你们店里的VIP,今天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要么开除她,要么,我直接报警投诉!”
顾知苒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倔强地看向经理:“经理,我真的没偷东西,我们这里不是有监控吗?你可以查……”
经理三十多岁了,眼前的情况他一眼便看明白了。
凭心而论,顾知苒是个很勤快的服务员,做事又利落,但他也无能为力。
周佳文双手抱臂,嗤笑一声:“我这种身份去栽赃一个穷光蛋,我图什么啊?”
经理心里一叹,神色严肃:“快给人家周小姐道歉,你现在就走,明天开始不用来了!”
路过顾知苒时,周佳文凑近她耳边:“我告诉你,你做什么我都会给你搅黄了,你以后别再想赚到一分钱。”
从餐厅离开后,顾知苒回到了学校。
她去到陆之洲的实验室,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陆师兄,你身体都这样了,干嘛这么拼命,导师不会怪你的。”
“没事。”陆之洲的声音传来,“这个项目做好了会有奖金,知苒最近为了我这个病天天起早贪黑,我不想让她这么辛苦。”
顾知苒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缓缓转身,没有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顾知苒忙得不见人影。
直到陆之洲生日那天,她背着书包来到学生会的活动室。
镯子卖了一个好价钱,不光手术费有了,还能支撑她毕业后自己开一个工作室。
只是特别对不起妈妈,如果以后有机会,她还是想将镯子买回来。
这样想着,她走到门口。
顾知苒刚要推门进去,却透过门缝看到周佳文坐在陆之洲的膝盖上,亲昵搂着他的脖子。
“你说,顾知苒真的会卖掉她妈留下的遗物吗?”
“她会的,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顾知苒僵在原地,心脏宛如被子弹击中,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啧,陆之洲,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心狠的,你这么骗她,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啊?”
顾知苒清晰的看到陆之洲冷笑了一下:“我很期待。”
第6章
顾知苒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胸膛更像是被挤压得要爆炸一般,让她眼眸忍不住一点一点变红。
顾知苒最终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第一次遇见陆之洲的学生礼堂。
眼前一直在浮现着陆之洲抱着周佳文的画面,耳畔时不时便会响起那两句话。
“你这么骗她,就不怕她知道真相啊?”
顾知苒想,陆之洲到底骗了她什么?真相又是什么?脑瘤也是假的吧。
她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忆这三年发生的所有,每一个画面都是陆之洲的温柔将她包裹在其中,只是那温柔总是在她受尽折磨后来迟一步。
这后知后觉让她浑身血液像是化成冰,冷得发抖。
顾知苒猛地闭上眼,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银行卡,薄薄的银行卡仿佛化作刀刃刺入掌心。
傍晚,顾知苒回到他们两人的公寓时,陆之洲正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顾知苒看着陆之洲若无其事的温柔模样,几乎要怀疑中午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她将心里的满腔质问和愤怒都压下去,硬生生扯出一抹笑。
“对不起啊之洲,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什么礼物都没有给你准备。”
陆之洲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很快又展颜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说着,陆之洲将顾知苒推到椅子前边坐下。
“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犒劳你的辛苦。”
顾知苒认真的观察着陆之洲,不让自己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可是什么都看不出。
顾知苒垂下眼眸,藏住眼里的讥讽。
也是,演了三年,又怎么会让她这样轻易看出。
他想演,顾知苒也没打算现在拆穿,只是这一顿饭吃得如针刺入喉咙,每一口都带着疼。
吃到一半,陆之洲起身去了洗手间。
顾知苒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漠然地将碗和筷子放下。
突然,陆之洲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响,弹出了一条短信。
【您尾号5438的银行卡收到转账1000000元,转账后余额为……】
因为屏幕显示不全的原因,后面的余额顾知苒没有看到。
下一秒,一条短信弹出。
【之洲,今天是你的生日,爷爷给你打了点零花钱,想要什么自己买,别委屈了自己】
顾知苒手一抖,桌上的碗霎时被扫落在地。
从她认识陆之洲的那一天开始,陆之洲就说过,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他只能靠自己勤工俭学。
可什么家境不好的人零花钱随便就是一百万?
碗碟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陆之洲,他焦急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知苒,怎么了?”
顾知苒指尖已经将掌心掐出了血,声音却平静无比:“没事,手一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
“你吃完放着,等我出来收拾。”
陆之洲出来时,顾知苒正好将地上的碎瓷扫干净,扔进垃圾桶。
他从后面抱住顾知苒:“知苒,我有事跟你说。”
顾知苒只觉得浑身一僵,一股生理性的恶心从胃里泛出,她强行抑制着问:“怎么了?”
“我最近参加的项目第一名有五万的团队奖金,我要是拿到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所以我今晚得和我那几个队友一起做创业策划书,就不回来了。”
顾知苒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好。”
陆之洲蹙眉:“你生气了?”
顾知苒微笑道:“当然不会,放心去吧!正好我最近太累,一会儿就睡了。”
公寓的门再一次被关上。
顾知苒站在原地几秒,换了鞋跟上陆之洲。
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是想知道真相。
想知道自己这三年,到底为什么会被人可笑地玩弄在股掌之间。
直到车在一家高级会所前停下,顾知苒看见陆之洲从前面的车上下来。
这地方顾知苒打过工,所以清楚的知道,这里一晚上的消费动辄就几十上百万。
门口早已经有一大群人等着,周佳文站在最前面。
看到陆之洲,她立刻扑进陆之洲的怀中,撒娇道:“等你好久了。”
旁边有围观的人笑道:“我们的主角总算是来了。”
门口的一排服务员恭敬鞠躬:“陆少,今晚的生日宴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第7章
那群人往里走去,隔着这么远,那喧闹快活的笑声依旧隐约传到顾知苒耳中。
“一会儿佳文和之洲得先来个交杯酒吧?”
“要我说直接亲一个……”
顾知苒看着那灯火辉煌的华丽建筑,眼神沉寂得宛如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
耳边来来回回都是那句会所服务员的“陆少”。
那群在她面前永远趾高气昂的少爷小姐,此刻对陆之洲恭恭敬敬的样子,不是假的。
他的零花钱是一百万的打款。
生日庆祝方式是和一群人在花费高昂的会所大肆玩乐,服务员送进去的酒动辄十几万一瓶。
他是尊贵的陆少?
那她认识的陆之洲是谁?
那个穿着二十块T恤,陪她一起发传单、和她一起吃六块钱一份的盒饭的人,是谁呢?
顾知苒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明白。
像是有把锋利的刀,肆意搅动着她的神经,疼得她都快站立不稳。
夜晚的风很大,她一张脸被风吹得惨白,脚下却像生了根,挪动不了半分。
直到凌晨两点,陆之洲一行人终于散场,热热闹闹的从会所里面走出来。
“陆少,下一趴去哪儿吃宵夜?”
“对了,陆少,赶紧把那个穷丫头解决了吧,和你实在不般配……”
陆之洲矜贵地抬眸,语气不容置疑:“我的事我有分寸,你们少多嘴。”
顾知苒听到这里,一步步走入了灯光下,像是贸然闯进王子宴会的狼狈灰姑娘。
她甚至清楚地看到,陆之洲唇边笑意在望见她的一瞬倏地消散,脸色难看无比。
一时间,在场的人纷纷噤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众星捧月的陆之洲,顾知苒嘲讽扯了扯嘴角。
“穷丫头是说我吗?陆少。”
短短几个字,喉咙却沙哑疼痛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陆之洲眼眸微眯:“你跟踪我?”
看见他脸上理直气壮的怒意,顾知苒突然有些想笑。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她竟用了三年都没看清。
她直视他的眼睛终于问出那个潜藏已久的疑惑。
“陆之洲,你到底是谁?”
“你和我说你家境贫寒,和爷爷相依为命,你说你身患重症,连手术费都没有,你曾经还说,你喜欢我!”
“可现在,他们叫你陆少……”
陆之洲沉默着,顾知苒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里溢出一股平静到寂然的绝望困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你告诉我,你身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陆之洲,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值得你欺骗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陆之洲还没说话,周佳文却伸出手,人群中立时有人递出一瓶酒。
她将酒液倒在顾知苒头上,顾知苒这一次没有闭上眼,而是依旧看着陆之洲。
周佳文又将那瓶酒砸碎,碎片顿时溅了满地。
她膝盖后弯处便被人狠狠一踹,猝不及防跪倒在满地的碎玻璃上,钻心痛意传来。
顾知苒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周佳文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却笑了。
“之洲,我等她发现真相这一天等很久了。”
陆之洲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我也是。”
顾知苒继续望向陆之洲,毫无血色的唇颤了颤。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顾知苒,不知道缘由的折磨,是不是更痛苦?”
“……为什么?”此刻的她,执着地想要得到那个让自己陷入深渊的答案。
“当然因为我恨你!”
陆之洲曾经的温柔消失殆尽,厌憎的眼神如刀,如剑,毫不留情刺向她。
“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就没事了?要不是你,我妹妹陆时微怎么会死?”
“时微死了,你一个杀人犯,凭什么好端端活着?”
第8章
听到陆时微这个名字,顾知苒瞬间浑身僵硬。
一个熟悉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顾知苒闭了闭眼,本以为早已经麻木的心口,痛意如海啸般蔓延翻涌而上。
陆时微,她最好的朋友。
她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顾知苒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陆之洲就是陆时微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哥哥。
他刻意装穷接近她,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报仇。
膝盖处的玻璃像是顺着血液流进了四肢百骸,疼得她说话都费力。
她哑着嗓子开口:“时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杀她……”
“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我的命去换她的……”
提起时微,心上涌出的痛意甚至压下了身上的痛意。
那股痛变成细细的刀子,将她的五脏六腑寸寸割裂。
陆之洲只是静默地盯着她,薄唇紧闭着,眼神中蕴藏着锋利寒意。
“好朋友?”
“会霸凌她的好朋友?亲手将她推下楼的好朋友?还是最后亲眼看着她死的好朋友?”
陆之洲居高临下看她,眼神中带着恨意。
“顾知苒,如果这是你对好朋友的定义,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会拥有很多‘好朋友’!”
说完,陆之洲离开。
顾知苒下意识想要攥住他。
不是为了挽留,只是杀害最好朋友这罪名,她背负不了。
可留下来的人群却嘻嘻哈哈拉扯她的衣服。
“终于说破了,这下可以不用再顾忌了吧?”1
顾知苒的衣服被撕破,还有人拿着手机将这荒谬的一场闹剧拍下。
而陆之洲,从头到尾没有回头。
顾知苒强忍着痛意,拿着那碎裂的酒瓶对准人群撕心裂肺喊道:“别碰我!”
一群人纷纷顿住,顾知苒才跌跌撞撞跑到路边打了个车去了医院。
医院急诊科内。
两个护士正在帮她挑膝盖处的碎玻璃:“小姑娘,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不用报警吗?”
顾知苒麻木地摇了摇头:“姐姐,没事,我自己摔的。”
结医药费时,她拿出当掉镯子换来的银行卡。
看了半晌,她苦笑一声。
没想到,陆之洲没用上,倒是她先用上了。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顾知苒回了出租屋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顾知苒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周遭。
这个她和陆之洲精心布置的‘家’,此刻像个笑话。
过往回忆的一幕幕在顾知苒的脑海中浮现,又交织着那一夜说破一切的陆之洲。
那充斥着恨意的冷漠眼神挥之不去,每每让她从被霸凌的噩梦中惊醒。
知道陆之洲是时微的哥哥后,尽管知道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还是在极力说服自己将这三年的恨意压下。
没人知道时微对她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陆之洲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她害死了时微。
时微明明是因为抑郁症自杀的……
顾知苒编辑了一条微信消息:【关于时微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可发送出去,却只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拨通陆之洲的电话,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顾知苒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去到学生会。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陆之洲,他依旧一身简单白衬衣,但顾知苒认出那是C家的新款。
这样一件衣服是她和陆之洲曾经小半年的生活费。
顾知苒不由得苦笑,也是为难陆之洲这样的富家少爷陪她过了快三年那样的苦日子。
她抿了抿唇,干涩开口:“陆之洲,我真的没有害死时微,你出国那段时间,她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陆之洲却很轻的笑了起来。
他看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的顾知苒,嘴角勾起,神色森寒地凑近。
“如果不是有你这种‘好朋友’,我那么活泼又开朗的妹妹又怎么会患上抑郁症?”
说完,他直起身:“顾知苒,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你很快就会收到了。”
顾知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脏猛地一跳,一股不安浮现。
等她再走进学校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以往,就算她再怎么狼狈,也从没有这样多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直到看到学校的公告栏前围着许多人,顾知苒缓缓走上前,那些人便自然而然的全部散开。
“离她远点,说不定有什么脏病!”
看着公告栏上的照片时,顾知苒仿佛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那张她跪在会所门口被人撕扯衣服的照片被打印出来,旁边用红色的笔写上了几个大字。
【顾知苒高级会所卖身,一夜千金!】
突然,陆之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好朋友,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顾知苒怔怔站了许久,心底突然有种莫名的释然感。
终于不用再顾忌任何人!
陆之洲做到这一步,他们是真的……两不相欠了。
“喜欢。”她缓缓转头看向陆之洲,向来晶亮的眼眸变得黑沉晦暗,嘴角却轻轻勾起。
“陆之洲,我也送你份礼物吧!”
第9章
“我们,结束了!”
从今往后,这个人将从她生命中,彻底剔除。
陆之洲骤然脸色一变:“你以为我在乎吗?”
“顾知苒,别太自以为是,你要是求我放你一马,我还能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
“毕竟我们学校校风清正,应该不会允许有你这种……自甘堕落的学生,顾知苒,你不想连书都没得念吧?”
顾知苒静静看着他,沉默良久,微微摇了摇头。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真是……难看。”
他指使周佳文她们将她推入地狱,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救世主。
如果她不曾见过光明,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所有的希望被打碎,她像一个困在深海的人,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走向毁灭的终点,无法自救。
“我不需要赎罪,我从来就没做错过什么。”
陆之洲脸色一沉:“这话你敢当着时微的面说吗?今晚七点,我在雅礼高中天台等你。”
顾知苒心尖一颤。
那里,是时微坠落的地方。
“如果你不出现,我会有别的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陆之洲大步转身离开。
傍晚七点,顾知苒还是出现在了雅礼高中那栋废弃的教学楼。
顾知苒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看着面前的铁门停下脚步。1
她正要伸手推开,却听到有人问:“之洲,你真要就这么放过那个穷丫头啊?”
陆之洲的声音比极地还森寒:“怎么可能?”
“我妹妹死得那么惨,我就这么放过她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顾知苒脚步一顿,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指节也因为握拳而开始泛白。
而在她手中,一张休学申请被攥得皱成一团。
一阵风吹来,陆之洲的声音再度响起。
“血债血偿!我恨不得让她为时微偿命!”
那声音里裹挟着前所未有的狠戾。
听到这里,顾知苒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只是想来跟陆之洲说清一切后离开这个城市。
可陆之洲却想杀了她。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硕大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她不想死,她没罪。
她还要带着妈妈和时微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顾知苒用力地按住因为巨大恐惧而感到心悸的心口,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转身逃离。
可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了门边的锁,生锈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之洲凛冽的声音传来。
“别让她跑了!”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顾知苒才跑下几级台阶,身后的铁门便被大力推开。
她心脏猛地一颤,加快脚步往楼下跑。
可她上次受的伤还没好,一瘸一拐之下她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楼梯上栽倒。
顾知苒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头重重的磕在了楼梯上,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头顶流下,眼前的一切被红色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才渐渐恢复。
顾知苒用尽力气抬手,摸到黏腻的血液时,指尖都开始发麻。
“不是……你们刚刚都看到了,我可没碰到她,是她自己没站稳滚下去的……”
最前面的男生看到顾知苒头部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声音有些惊慌。
陆之洲上前,将那个男生拉到身后。
他逆光站在顾知苒眼前,眼神凌厉的看着她。
“顾知苒,这可是你自己摔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陆之洲冷硬的下颚线都透着凌厉:“我们走!”
他带着人离开,一个个冷漠的从顾知苒身上踏过。
仿佛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越来越多的血从顾知苒的后脑流出,她绝望地看着走远的人,耳中也开始嗡鸣起来。
直到红色的血渐渐变黑,她的世界也彻底陷入永无止境的夜……
第10章
从图书馆离开之后。
陆之洲的手机响起:“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是二小姐的忌日,老爷子去了一趟二小姐的房间,出来后就身体不适一直在念叨你。”
陆之洲神色变得更加阴戾,他回头往天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闭了闭微微赤红的眼眸。
回到陆家,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银丝苍白,神色哀恸。
陆之洲上前:“爷爷,您没事吧?要不还是把我妈从国外接回来照顾您吧!”
老爷子呼吸越发粗重:“我不想看见她。”
陆之洲神色一滞,不自觉攥紧了手。
妹妹死之后,母亲就被送往了国外疗养。
他去探望母亲时,母亲一直说都是一个顾知苒的女孩带坏了妹妹,又逼死了她。
陆老爷子看她神情,叹息道:“之洲,你马上就要毕业接管陆氏,有些事,我也该告诉你了。”
陆之洲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涌出不安:“爷爷,什么事?”
老爷子一摆手,旁边的管家递上一个粉色的笔记本。
“这是小姐的日记。”
陆之洲眉心猛地一跳,定了定神,他翻开陆时微的日记本。
看到第一页的时候,他脸色骤变。
日记本的第一页,夹着陆时微和顾知苒的合照,她们的头紧紧挨在一起,笑容灿烂。
陆之洲的心猛然一咯噔。
【2018年7月12日,我只是和男同学交流一下考试错题而已,妈妈看到却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我不知廉耻,我不明白,为什么正常的同学交往她都要干涉?】
【2018年9月5日,哥哥出国了,我知道以后的生活只会更难熬,至少哥哥在的时候,妈妈不会时时刻刻盯着我。】
【2019年3月25日,昨天的考试没有拿到满分,妈妈逼着我跪了一夜,哥哥离开后她对我的控制欲更强了,我就像是她手上的提线木偶,没有任何自主权……】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今天她去威胁了知苒,说那种人不配跟我交朋友,可那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快要被她逼疯了!!!】
陆之洲继续往下翻,每看一页,眼睛就变得更红。
【家里全都是摄像头,我就像是待在监狱里,我快要窒息了。】
【或许只有死了,才能彻底摆脱她的控制,可是我好舍不得知苒,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最后这几个字,如一道惊雷在陆之洲心上劈开。9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害死他妹妹的,不是顾知苒,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所以顾知苒说的都是真的……
她和时微是好朋友,那他对她做了什么?
陆之洲用快的速度冲出家门,回到了学校的图书馆。
可原本顾知苒倒下的地方,除了一滩红色的血迹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陆之洲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迹。
片刻后,他倏然转身,一遍快步走一边打电话。
“帮我找顾知苒,她不见了!”
“不是陆少,还找她干嘛,不是你说她摔成那样让她自生自灭的吗?”
“别废话,给我找,活要见人。”他从喉咙里艰涩地迸出几个字,“死要见尸!”
其后的几天,陆之洲动用所有势力,可全市所有的医院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顾知苒的身影。
顾知苒消失了。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从陆之洲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除了那摊暗红色的血迹以外,什么都没留下。
……
两年后,陆氏。
陆之洲坐在顶层的办公室内,助理徐闻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总,明天有个抑郁症讲座的行程。”
陆之洲拿起衣服:“好,我会准时出席。”
从公司大楼走出,陆之洲去了之前他和顾知苒租住的出租屋。
他已经买下了那里。
两年过去了,屋中像他们大学时一样,毫无变化。
看着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陆之洲的脑海中闪过那些和顾知苒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两年来,他像是自虐一般,每个月都要来这里亲自收拾一次。
只因为,他怕顾知苒回来,找不到家。
躺在那张小小的沙发上,直到天色渐暗,陆之洲的电话响起。
电话那头是陆之洲的好友裴洵。
“怎么还没来?今晚约好了一起吃饭,就等你一个人了。”
陆之洲默然一瞬:“查到她的消息了吗?”
“你这人真没劲,怎么每次都是这句,兄弟们都已经尽力了,真的查不到,且不说顾知苒都已经失踪两年了,这世界这么大,找一个人就和大海捞针一样,哪那么容易……”
“你只管找就是,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对面沉默一瞬,长叹道:“要我说你也别找了,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不会觉得都已经那样了还有回旋的余地吧?”
裴洵的话让陆之洲眼眸一沉:“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说完,陆之洲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陆之洲受邀参加抑郁症救助协会举办的论坛。
他从两年前开始便一直关注抑郁症这个疾病,遇到任何活动都会捐款。
只要是和抑郁症有关的论坛,陆之洲都会来听。
他坐在第一排中间,认真听着台上住持人的话。
“今天是世界抗击抑郁症日,我们邀请到了美国知名心理学教授Vincent为大家讲述产生心理疾病的相关课题,接下来有请Vincent教授。”
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俊美男人拿着话筒走出来,让会场发出一阵不小的哗然。
陆之洲看了一眼后,又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书刊。
“刚刚给大家说到了抑郁症发展到后期,严重的时候会出现精神病性症状,那么接下来要提到的,就是我的一位病人,也是目前我接触过的最特殊的案例。”
“她同时患有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以及严重的臆想症。”
“大家可以看一下屏幕上的病历,以及我的病人接受治疗时的照片……”
陆之洲耳边响起一阵抽气声:“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好可惜!”
陆之洲随意一瞥,在看清大屏幕上的照片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骤然凝固了。
那上面的人毫无感情地盯着镜头,整个人没有一丝鲜活气息,像是被抽掉灵魂的冰雕。
赫然就是,他找了两年都毫无消息的顾知苒!
第11章
讲座结束后,陆之洲第一时间找到了协会的负责人。
“刚刚那个演讲的教授呢?”
向来冷静自持的陆之洲,这一刻竟然展现出了焦急。
负责人指了指礼堂门口:“陆总,Vincent教授刚刚离开不久,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陆之洲看了看门外,一辆浅灰色的商务车刚刚驶离。
他紧皱着眉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从协会负责人手里要到了Vincent的联系方式后,陆之洲大步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马上去查一个人,二十分钟内我要他接下来的所有行程!”
十五分钟后,Vincent的资料被发到陆之洲的手机上。
Vincent,美籍华人,中文名谈修白,二十九岁。
是海城世家谈家的二少爷,也是美国最年轻的心理学教授。
做心理医生的同时,目前在做心理学疾病特殊案例的分析研究,而顾知苒就是他的第一个研究对象。
看到资料最后附上的顾知苒的病历,陆之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重度抑郁、自残自杀倾向,无法与他人共情,时常臆想有人伤害她。6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陆之洲都认识。
可落进他的眼睛里,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捅进他心里。
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
商务车内,路边的风景不断的倒退。
顾知苒的目光落在窗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谈修白坐在她身边,侧头看着旁边面色平静的顾知苒:“今天心情怎么样?”
“还好。”
不咸不淡的语气,不夹杂任何一丝情绪。
谈修白无奈的勾了勾唇,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不过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看到从前熟悉的一切,没有产生抵抗的情绪就已经很好了。
他知道,还不能太心急。
回到下榻的酒店时,酒店门口有一对夫妇正因为一件小事在激烈的争吵,旁边的小男孩被父母的争吵吓到大哭。
顾知苒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从小男孩身边走过。
上了电梯,谈修白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话,谈修白脸上浅淡的笑意消失殆尽。
“你稳住他,我马上下来。”
电梯稳稳的停在八楼,谈修白的通话已经结束。
他将手中的房卡递给她:“知苒,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回房间好吗?”
顾知苒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抬手接过房卡:“好。”
谈修白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骤然凝重了许多。
楼下,谈修白的助理满脸紧张的看着陆之洲。
“陆总,您稍等一下,谈教授马上就下来了。”
陆之洲掷地有声:“不用让他下来,我上去找他。”
谈修白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加快了脚步,脸上却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陆总,久仰大名。”
谈修白径直走到陆之洲面前,朝他伸出手。
陆之洲打量着面前的这人,随意的伸出手回握。
他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谈教授,顾知苒在哪里?我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