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公安局刑警二队的队长离奇身亡,嫌疑人却是我终日待在家里的姐姐。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刚放学回到家。
几个警察问了我姐姐很多问题,最后盯着我姐姐怀胎七个月的肚子问了最后一句话。
“孩子爸爸呢?”
我姐姐低头摸着肚子,怅然笑了一下,“他啊,已经死了。”
沉默片刻,几个警察离开了我家。
我站在角落里问姐姐:“姐夫真的死了吗?”
姐姐没有看我,依旧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爸爸,是真的死了。”
1
我被姐姐接到长西镇读书,是因为妈妈的去世。
那段时间姐姐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只有在看见我的时候,眼里才会有一点光。
我以为那是因为妈妈去世的原因。
我们两姐弟都是妈妈独自一人拉扯长大的,这些年来妈妈劳心劳力,身体一次垮下,就要了她的命。
简单料理完妈妈的后事后,姐姐给我转了学。
我就跟着她离开那小破村,去了长西镇读书。
驱车过去的路上姐姐和姐夫都沉默不语,我也不敢说话。
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有事瞒着我。
没多久,姐姐就怀孕了,知道消息的那天,我放学特意拿着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了一束花回家。
但是回到家后,家里没有开灯。
姐姐坐在一片昏暗里,整个人颓丧极了。
看见我怀里的花,姐姐不为所动,只是伸手招呼我过去。
我看到了她手里的医院检测报告。
“医生说,我的身体不能做流产,不然我这辈子都不能怀孕了。”
流产?为什么要做流产?
我很奇怪,姐姐和姐夫恩爱非常,他们结婚一年多了,此时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应该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吗?
“为什么想打掉?“
我想知道原因。
姐姐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
“算了,你姐夫说留着,那就留着吧。”
她站起身,开了灯,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晚上吃鸡肉吗?我早上去菜市场特意买的。”
我最喜欢吃鸡肉了,立马应道:“吃!”
姐姐走去厨房,她的身影,从光亮处走向黑暗处。
那天之后姐姐的状态好了一些,她是居家工作的,每天对着那台旧电脑,要打很多字。
姐夫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知道他压力大,还要负担我的费用。
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倒是姐夫不在意那么多。
“你好好读书就是了,以后考一个好大学,离这里远远的,你别看这里比村子里好那么多,其实啊,烂透了。听姐夫的,别想太多,我们是一家人。”
姐夫又从身后变出一盒草莓,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眼睛一下亮了。
“走,今天难得休息,给你们买了最甜的草莓。回家去,你姐姐馋这口好多天了。”
我跟着姐夫一块回了家,看着姐夫高高瘦瘦的身躯,失去妈妈的难过一下消减了很多。
回到家里,姐姐正在拖地。
姐夫把草莓给我,他接过姐姐手里的拖把,让她去沙发上休息。
“等过几天拿到工资了,带你们出去吃火锅。佩佩,你是想去东边那家还是南边那家啊?”
“南边那家吧,便宜点。”
“不行,得去东边那家,难得一起出去吃,就要吃贵点。”
我在厨房洗着草莓,听着客厅他们两个说话,觉得,日子好像一直这么过下去,也挺不错的。
但是我们三没能吃上那顿火锅。
因为我的姐夫,在第二天的暴雨夜里,出去后再也没能回来。
2
公安局的人告诉姐姐,车子找到了,但是人找不到。
他们说尸体被冲走了。很难找到。
我一直盯着那个和姐姐说话的警察,他嘴上说着专业的话,眼神却并不专业。
在提及姐夫尸体找不到的时候,他眼神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原本我没有注意他的,只是他盯着我姐姐身体不怀好意的笑,让我呼吸加重。
直觉告诉我,他不算是个好人。
公安局的警察,也会是表里不一的。
他们离开后,姐姐直接瘫坐在地上,没有流泪,但是周身的破碎感,让我觉得很害怕。
我害怕姐姐想不开,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好在姐姐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她没有因为姐夫的死而一蹶不振,反而比之前更加精神,只是她待在家里的时间短了起来。
我要去上学,估摸着姐姐也只是出去散心了。
但是我自己在学校却遇到了麻烦事。
校园霸凌的雏头,往往萌生于小事里面。
我因为不站着上厕所这件事,被班里最爱惹事的小霸王带人围在了综合楼后面。
他们几个人站着,我蹲着。
几个人眼神交流后,其中一个人就过来要扒我的裤子。
“来,让我们看看是多么尊贵的兄弟,撒尿也只能蹲着。”
“哎呀够平啊,陈小町,你不会就是个打火机吧?”
我死死护住我的裤子,在那人准备二次上手的时候,踢了一脚他的兄弟。
他痛得蜷缩成一团,那小霸王见状,带着剩下几个人对着我拳打脚踢。
好在声音惊动了综合楼巡查的保安。
“谁在后面?”
在保安开门前,他们几个连忙跑了,还不忘把我拖走。
我就这么逃过一劫。
回到家里,姐姐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很生气。
“有人欺负你?”姐姐拿来了药箱。
我不想姐姐为我再去烦心,便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是我自己摔的,不小心磕到了。”
这才让姐姐放了心。
隔天我和同桌说了这件事。
他沉默片刻后,小声叮嘱我哪怕以后再被打了,也不要把事情闹大去报警。
“为什么?”
他神秘兮兮地跟我解释:“傻小子你不知道,他爸爸是公安局里面的一个队长,大家都不敢惹他。而且啊我们这边这个公安局,里面的都不是警察,是畜生。”
我皱起眉来,忽然想起之前姐夫和我说的话,他说这里烂透了。
原来是根,烂透了。
“就前段时间,这事别人不知道就我知道啊,有一起强奸案,你猜犯事的是谁?”
不等我猜测,同桌咬牙切齿将那句话吐出来。
“就是公安局里面几个警察。”
我心跳几乎慢了起来。
同桌左看右看了几眼,又凑到我耳边说:“这事情是绝密,我也是意外知道一点的,再具体的也不知道了,但是这可一点风声都没出来,可想而知,那几个畜生还好好的在里面工作呢。”
说完这些后同桌有些惆怅了,他看着窗外,轻声感慨着:“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是大家忍气吞声维持的,我以前以为是这块土地腐烂了,现在才知道,是人心腐烂了。”
我平静地听着他说完这些话,没有回应。
风吹过来,新鲜的,潮湿的。
行走的尸臭味。
3
我也选择了忍气吞声。
时间久了,他们觉得打我也没意思了,就换了一个对象去寻找新鲜刺激感。
同桌从学校小卖铺买了两瓶饮料,说庆祝我脱离魔爪。
“咱们啊就好好读书,争取高中考去市里面最好的学校去,再争取大学考到自己心仪的大学。陈小町啊,你读书天赋极高,以后到外面出人头地了,不要忘了我这一瓶饮料的交情啊。”
“不会忘记的。”我和他的饮料碰了碰。
那之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姐姐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她整日穿着宽松的衣服,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我总是忍不住去看她的肚子。
不仅仅是因为里面是一个新的生命。
更多的是他是姐夫的血脉,等来年他出生了,也不知道是喊我舅舅,还是什么。
或许是家里变故太多,我心里总是不安,便问同桌在哪里求平安最灵验。
“哟,咋跟个女孩似的,信这种啊?”
嘴上虽然取笑我敏感,但是同桌周末还是带着我去了那家寺庙。
“我跟你说这里最灵验,我奶奶以前身体不好,我姑姑三天两头来这里求,最后我奶奶死的时候一点痛苦都没,含笑而终。”
我白了他一眼。
“骗你的,我奶奶当时病痛全身,医生说救不了的,最多一个月就得见阎王爷。我姑姑心诚,愣是给我奶多求了一年的寿命。”
那就可以了。
我走了进去,为了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我磕了一百个头。
磕得我差点也去见我奶奶。
中央的菩提树上飘满了红条,我的心愿挂在上面,希望不会被吹走。
离开的时候同桌看着我额头上那点红,抱着手直叹气。
“到底当年,我姑姑没有你心诚啊,不然我奶现在估计还能蹦跶。”
我又白了他一眼。
心诚则灵,那之后姐姐工作忽然顺利,家里的伙食都丰盛了许多。
自从姐夫走后,我连一顿肉没吃过,这天姐姐难得做了全鸡宴给我。
我吃的很满足,姐姐坐在我对面,看着我若有所思。
在我吃完第一碗饭后,姐姐又给我去添了一碗饭。
“我总是在想你头发留长的样子。”姐姐将碗推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优秀的寸头,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等我有力自保的时候,想变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了,姐,真的,我现在这样很好。你都不知道,我在班里和大家称兄道弟的时候,多开心。”
姐姐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听我这么说完后,我难得见她脸上有了笑意。
“小町。”
姐姐喊我的名字。
我抬起眼去看她。
“你没有见过社会的黑暗面,但是姐姐必须告诉你,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人生百态,世界千面,不能因为看到了不好的一面,就不去迎接美好的一面。你要好好地往前走,你的未来,一片坦途。不要,误入歧途啊。”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姐姐怎么和我说这些话,或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姐姐让我继续吃。
“我就是和你随便说说,作为你的姐姐,不介意我偶尔的说教吧?”
当然不介意了!
我摇了摇头。
4
在姐姐生日那天,门口送来了一个快递。
是姐夫一年前就准备好的礼物。
也就是当天,公安局南门的那个保安出车祸去世,肇事者像是烟消云散一样,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同桌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他说那个保安早就该死了。
“可欺负人了呢,之前我去帮我姑姑到公安局办个事情,死活不让我进去。记得那天他还推了一个奶奶。那个奶奶的儿子犯了事情,但是她是无辜的啊,被那个保安骂得哦。要不是我本性懦弱,我直接就上去给他一拳了。”
我低着头算数学题,但是被同桌一巴掌拍回了神。
“你在画符呢?”他指了指我的草稿纸。
才发现,写公式写着写着全乱了。
下午回到家,姐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手上戴着姐夫送她的生日礼物,在灯光下亮亮的,特别好看。
“回来了?今天吃风味茄子好不好?”
姐姐起身准备给我去做饭。
“可以。”
我正准备把书包放进房间里,这时候沙发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我的视线。
刚才姐姐坐下挡住了,她一起身那个东西就很明显。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姐夫随身携带的打火机。
姐夫一天会抽一根烟,姐姐怀孕后开始戒烟,但是那个打火机从来不离身的。
如今打火机突然出现了。
我心里觉得奇怪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了。
但我忍住了没有去问姐姐。
十天后,又有人死亡。
这次的事情在镇上闹得大了一点,因为尸体是在大马路上被发现的。
早上早起的清洁工人看见那血淋淋的尸体,直接被吓得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
“说吧,这次是哪位?”
教室里,我直接开口问同桌。
他爱八卦,哪里死了只猫,他都能打听到那只猫叫什么名字。
连一天拉几次屎尿都清楚。
“真是问对人了。”同桌咳嗽了两声,“还是公安局的人,好像是刑警二队里面的一位,年轻着呢,就是长得有点磕碜,之前相亲总是不成。”
同桌说着说着皱起眉头来。
“但是他好像为人还不错啊,每次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冲的。”
我思考了一下,问同桌。
“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吗?”
同桌刚想说,又收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接着说:“新闻上说他除了腹部那几刀以外,全身都是淤青,这很明显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如果他是个好人,为什么杀他的人揍他那么狠,就好像很恨他的样子。”
“这……”
见同桌回答不上来,我也不再多说了。
学校里对于这起蓄意杀人案件,讨论不绝。有很多胆小的同学上课都在害怕。
案件影响很恶劣,也不知道,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他?
和之前去世的保安是否有联系?
我猜不出来。
5
关于那起案件,一直调查到来年春天。
姐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开始产生反应,整日里都很难受。
这天休息,我陪着姐姐一起出去散步。
无意间和她说起那个案件。
“如果一直抓不到凶手,就会一直人心惶惶。”
我看着天边的晚霞感慨着。
姐姐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声音很轻。
“你希望很快抓到凶手吗?”
不知道为什么。
我心底里没那么希望快点抓到凶手。
我潜意识里感觉,他们是死有余辜的。
看了一眼姐姐,她轻轻冲我下了一下。
“不知道。”
最后,我也只是这三个字回答。
我们一直走到公园的河边,姐姐站在栏杆处看着远方发呆。
而我坐在后面的长椅处。
余光中,有人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你好,请问是陈言舒女士吗?”
他很有礼貌地和姐姐说话。
姐姐点了头后,他却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但是也很快收回。
“我是西街公安局的警察,但是我今天来找你谈话,并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之前一起案件相关人身份,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看见姐姐垂着的手握紧了。
但是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问题?”
“我查到你去年十月来我们公安局报案过,那天晚上我没有值班所以不在,但是前几天我查监控突然发现,那天你离开警局,是很狼狈的。”
姐姐摸着肚子,声音冷了很多。
“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天晚上警局值班的人不多,就五个人。其中就有已经死去的那个保安和林警官。我觉得,这不是巧合吧?”
听完这话,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姐姐护在身后。
“这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她一个怀孕的柔弱女人,能干什么?”
我声音很激动,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他后退了两步又和姐姐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我只是太想抓到凶手了。”
我刚想再骂他两句,身后的姐姐忽然大口喘气。
我吓坏了,连忙扶她到一边坐下。
等姐姐缓和好了后,我抱手瞪了那个警察一眼。
“看到了吧?我姐姐柔弱不能自理,她能干啥?”
见他再次诚恳道了歉,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杜一允。我去年夏天才来到这边的。”
这样啊,难怪看上去年轻又莽撞。
“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见姐姐还难受着,他也准备离开了。
但是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陈女士,我还是想知道,那天你离开警局,为何会那样?”
姐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没有抬头看他。
“那个时候刚怀孕,很难受,比现在还难受。”
我惊讶地看了姐姐一眼。
没记错的话,姐姐是十一月才知道自己怀孕的。
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看不到姐姐脸上的表情,她抚摸肚子的手,青筋凸起。
而杜警官只说了一个“好”字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着。
不知他是不是一个好警察。
我隐约觉得,这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报复。
而死去的那两个人,只是这场报复的开始。
6
杜警官找到我的时候,我的手里还沾着血。
他穿着便服,歪着头看着我手里的鸡。
“没想到,你还会自己杀鸡。”
这天姐姐出去了,我独自在楼下的小院子里杀鸡。
土鸡还是自己现杀的才好吃。
我抬抬下巴,示意旁边的椅子可以坐。
他走过去坐下,长腿曲着,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动作。
“你今年多大了?”
他忽然问我。
“十四。”
我一刀下去,鸡被劈开。
“已经十四了啊,你看上去要更小一点,眉眼间,太秀气了。”
我看了他一眼,树荫下,他的脸色有些疲惫。
“你来,是有事吧?”
我洗了手,走到一边的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接过水,对我说了句谢谢。
我看着他将水喝了一半,看样子是真渴了。
“又有一个人死了。”他放下水杯。
“还是我们警局的,死者是我师父的拍档,他们一起工作十几年了。”
“尸体是在河边发现的,身上没有一件衣服,而唯一的伤痕,是……他的生殖器被割了。”
我听得心里一颤。
这作案手法,真够致命的。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还只是个学生呢,和这些人,也没任何关系吧?”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是真的很奇怪,堂堂一个警察,来和我说这些事情。
我才十四岁,也不怕吓着我。
但是杜警官倒是很坦诚,“我被停职反省了,就是因为这几起案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他不让我调查。我明明都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
他看向我,眼神坚定。
“你姐姐。”
?
他在搞笑吗?
我姐姐又怎么了?
天阴了下来,好像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说,未来几日都是暴雨。
“我本来想去监控室再调那天晚上的监控看的,结果发现被人删除了。只有你姐姐知道,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她一个孕妇做不了什么,但是我查到现在,种种迹象最后都能推出来一个姓名。”
“谁?”
“徐加鸣。”
我姐夫的名字。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他眉眼里有一股正气。和其他警擦不一样。
但是,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
我姐夫已经死了,死人最多吓吓人罢了。
除非,姐夫根本没死。
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杜警官的眼里倒映出我的脸来,死气沉沉的,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你可愿,”我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你的推断?”
他点了点头。
“你姐姐去报案,但是案件不被受理,而你姐夫假死,为了替你姐姐泄愤,将那天晚上不予你姐姐案件受理的相关人,都要杀掉。”
杜警官说得那么认真,就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一样。
但是……
“我姐姐报案?可是我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况且我姐夫的死,是各方认定的事实,哪怕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我们一家三口都还约好要去吃火锅的。”
“杜警官,你的推断,得要有立得住的根据啊。”
“我姐夫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杀人?除非有人杀了我姐姐,不然我姐夫连别人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
身边的人,好像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天空。
“要下雨了,打扰你了。”
他起身,和我道别。
“杜警官。”
我喊住他。
“我姐夫的尸体还没找到,我姐姐为了这事晚上睡不着觉,麻烦你,帮帮我姐姐了。”
他背影微动,最后还是点头了。
“好。”
7
谷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穿着裙子去找姐姐。
姐姐被人拖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很久很久才出来。
再后来是我生日,妈妈和姐姐为我庆生。
她们说,以后家里不会有小裙子了,妈妈不让我偷偷穿姐姐的裙子。她说男孩子是不能穿裙子的。
妈妈说,家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已经很艰难了。
最后是一天晚上,姐姐又进了一间黑屋,她再也没能出来。我拼命敲门也进不去。
里面的人大声告诉我,你的姐姐已经死了。
我被噩梦惊醒,睁开眼,在床上。
原来是噩梦。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客厅有声音。
我下床走到门边去听,隐隐约约,是啜泣声。
我轻轻打开门,借着外面手机的灯光,看清是姐姐在和人打电话。
她哽咽着,一直在摇头。
“收手吧,我求你了。”
我只听清了这一句。
没多久姐姐就挂断了电话,她靠在沙发上,一个人在发呆。
一片黑暗里,她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而她那句话的意思,让我心里的那些疑团,慢慢得到开解。
第二天我去学校,再次看到了那个小霸王将人带到综合楼后面。
那是一个女生,听同桌说,他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不同意。
我以为他只是想强行表个白。
但是我想错了,隔天那个女孩跳楼了。
就在综合楼的天台跳下去的。
血溅得到处都是。
女孩家里人来闹,学校赔了一大笔钱。
“这事和那人渣绝对脱不了干系。”
同桌趴在桌子上面,一直叹气。
我看向垃圾桶旁边那个座位,空着。好像小霸王请假两天了。
如果女孩真的是因为他而死的,他真的不会害怕吗?
但是我又想错了,过了一个星期小霸王回到教室,跟没事人一样,带着自己的小弟们,去隔壁班找人约架去了。
“哎,跟你说个秘密。”同桌推了我手臂一下。
我看着他。
“那个跳楼的女生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谁啊。”
“是你。”
我手里转动的笔掉到地上。
“这事还是她姐妹在我这说漏嘴的,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喜欢你,隔着两个班级,她居然喜欢跟个豆芽一样的你。不过话说回来,你长的真的很秀气。”
“喂,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女孩子?”
我胸口闷闷的,不再搭理我那碎嘴的同桌。
走廊上闹哄哄的,是他们欺负人的声音。
我放在腿上的拳头,渐渐握紧。
8
又有一个警察死了。
和上一个警察死状一样,衣服被扒光,生殖器被割掉了。
这已经是第四起案件了。
警局那边却连嫌疑人是谁都锁定不了。
市里边来了人,一夜间,西街警局连局长都换了。
杜警官恢复了职权,他一手辅助之前那四起案子,一手调查那个女孩跳楼自杀的真实情况。
这一次,我终于相信他是个好警察了。
毕竟,是我向他提供线索,那个女孩的案件才得以重新被调查一遍。
他也向我保证,他会给那个女孩一个公道。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凶手姚遥法外的。”
“无论他是任何人吗?”
“无论他是任何人!”
我笑了,满足而苦涩地笑了。
在这块泥泞黑暗的土地上,原来还有人是带着正义往前走的。
不过一个星期,女孩的案件终于迎来了一个好的结果。
校园欺凌的人,被开除带走。
但我并不是那么开心,因为真正的凶手,只是被记过回家反省。
对于女孩的家人来说,结果是好的,对于我来说,不是。
他们以为被抓走的那两位是始作俑者,但是他们不过是罪罪羔羊。
我找到了杜警官,他又被他师父骂了一顿,正坐在警局外面的长椅上反省自我。
“杜警官。”
他抬起头来,招呼我一块坐下。
我摇了摇头。
“我理解你的无奈,他是你师父的儿子,爸爸要护住自己的孩子,无可厚非。”
他沉默着。
“保护自己爱的人是本能,哪怕豁出去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杜警官,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扭转一切。就像,你一次次离真相那么近,却被你师父一次次打回。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他的手开始颤抖,眼神快速闪烁着。
像是想回避什么。
“若他问心无愧,他又在害怕什么?”
“害怕,下一个死的,会是他自己吗?”
长椅上的人猛地抬头看向我。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死亡是必然的,那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至于怎么死。
就看他造了什么孽。
9
人想知道真相的时候,费尽全力也会知道真相。
被遮掩蒙蔽的真相,是一方的黑暗,另一方的苦难。
西街公安局刑警二队的队长离奇身亡,嫌疑人却是我终日待在家里的姐姐。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刚刚放学回到家。
几个新面孔的警察问了我姐姐很多问题,最后盯着我姐姐怀胎七个月的肚子问了最后一句话。
“孩子爸爸呢?”
我姐姐低头摸着肚子,怅然笑了一下,“他啊,已经死了。”
沉默片刻,几个警察离开了我家。
我站在角落里问姐姐:“姐夫真的死了吗?”
姐姐没有看我,依旧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爸爸,是真的死了。”
可是,孩子的爸爸,并不是姐夫。
姐姐和姐夫一直隐藏的秘密,就是那天晚上在警局发生的一切。
亦或是,那天夜里发生的全部。
沙发上残存的泪渍告诉我,那天晚上,是姐姐人生最黑暗的一个晚上。
而那几个死去的人,我都见过。
他们的最后一面。
眼里的惊恐,我都见过。
随着二队队长的离奇死亡,嫌疑人锁定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姐姐大着肚子在家里坐立难安,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空洞。
“我恨……”
“我恨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