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8月,田汉创办的南国社在上海公演,剧目是《莎乐美》。一名身着华丽衣衫,香肩半露的女子,疯狂亲吻着一具血淋淋的头颅,那是她的心上人。
女子邪肆柔魅,破碎的动人美感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她就是聚光灯下的莎乐美公主——俞珊。
在那个守旧的年代,这样出格大胆的演出,立刻占据了所有的报刊头条。记者文客们用尽华丽赞美之词,表达对女主角的欣赏和喜爱。
可惜女主角—俞珊的命运却没有一帆风顺,美貌和才情也没有得到爱神的眷顾,所托非良人,后半生潦倒凄惨。
1908年,俞珊出生于日本东京,是浙江山阴名门之后,祖父曾任江南水师学堂校长,还是鲁迅的老师,父亲留学德国是国府要员。
她从小接受良好的贵族式教育,从天津南开女中毕业后,进入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深造。
一次导演田汉偶然去学校观演,发现了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人俞珊,力邀她加入文艺团体—南国社。
于是俞珊成为了话剧《莎乐美》的女主角,富有张力的美貌和跳脱、热烈的表演风格,让她声名鹊起,就像沉寂的夜空中突然亮起的绚丽烟花,快速火遍了上层圈子。
文艺界的徐志摩、梁实秋、闻一多、梅兰芳等都追随着她的身影,成为她的铁粉。田汉也对她爱护有加,并趁着热度快速排演了话剧《卡门》。
俞珊将卡门的美艳和放荡、激情与无奈都演绎出来了,台下无数观众为她欢呼喝彩,她成为了众多男人心中的梦中情人。
徐志摩就是其中之一,俞珊的每一场演出他都不会错过。甚至有一次,徐志摩在于珊演出前去后台探望她,正听到俞珊焦急地惊呼:“哎呀,怎么办?马上要上台了,可我正想要小解!”
徐志摩转身就一路小跑,辗转数个街边小店,买到一个痰盂,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俞珊面前:“大明星,大明星,痰盂来了!”
此后,俞珊更是成为了徐志摩家的常客,两人在人生、理想、戏剧、文学等很多方面相谈甚欢,俞珊还把自己捧头亲吻的剧照送给了徐志摩,惹得陆小曼心生不悦。
一日,待俞珊走后,陆小曼问徐志摩觉得俞珊怎么样?徐志摩想要搪塞过去,哪晓得陆小曼继续逼问:“你不觉得她很有肉感吗?”感觉地位受到威胁后,陆小曼让徐志摩自爱自律。
俞珊的演艺之路并不顺利,在国府任职的父亲知道女儿在外面抛头露面,成为供人消遣的“戏子”后,勃然大怒,认为她有辱门楣,还放出狠话:“若是你一意孤行,就滚出家门,断绝关系。”
俞珊纵然是万般不舍也只得离开舞台,正在郁闷踌躇之际,又感染了风寒。梁实秋在与徐志摩的通信中时常询问俞珊的情况,在得知女神生病后,更是来信频繁,关怀备至。
俞珊知晓后甚是感动,病愈后,她便前往梁实秋任职的青岛大学,一方面散心,另一方面也是“追随请益”。
梁实秋为俞珊安排了一个轻松的工作,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结果,俞珊的到来让青岛大学的众多师生都为她疯狂。
徐志摩对俞珊一直恋恋不忘,他在写给陆小曼的信中说,在杨今甫那里,听说了很多俞珊的事,这位小姐可真是个风云人物,整个校园都快被她闹散了,连梁实秋都现出了丑态,我和她不曾落下什么话柄。夫人大度,我是最佩服的。
在梁实秋迷恋俞珊之际,闻一多也不甘落后,直接将家属送回老家,全心全意追求女神。
徐志摩笑话梁实秋在这场桃色风波中已然不再“古典”,又规劝闻一多不要执着于没有结果的感情,还让俞珊也多多约束自己。
可见这位“莎乐美”公主俞珊的魅力实在非凡,最后俞珊究竟和谁双宿双栖了呢?
时任青岛大学校长赵太侔最后抱得美人归,为了赢得俞珊的青睐,赵太侔硬是千方百计跟发妻离了婚,恢复单身后向俞珊发动猛烈攻击。
原本女神无动于衷,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俞珊的弟弟是地下党员,因为参加爱国活动被叛徒出卖,锒铛入狱。俞珊从小与弟弟相伴左右,感情极好,她因此痛苦万分,四处打听,设法营救弟弟。
这时,赵太侔终于找到了突破俞珊心房的机会,他直接向俞珊求婚,并保证能救出她弟弟。心急如焚的俞珊尽管也有一定的社会知名度。
但女性的局限性让她下意识地希望寻找一个靠山。她最终答应了赵太侔的求婚。
赵太侔当时已经快50岁了,俞珊比他小十九岁。赵太侔沉默寡言、严肃古板,事故精明,怎么看都不是俞珊喜欢的类型。
俞珊活泼开朗、性格跳脱、天性浪漫。可见性格和价值观方面的差距,已经暗暗为这段姻缘埋下了破裂的种子。
赵太侔是个遵守承诺的人,婚后,他救出了俞珊的弟弟,可是他始终进入不了俞珊的内心,俞珊压抑着自己,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婚姻。
甚至到后来,两人似乎除了互道问安,几乎没有其他话可说。
俞珊被婚后相夫教子的生活掏空,尽管一双儿女十分可爱,但她常常郁郁寡欢,只有在独处时阅读、翻看照片,回忆属于自己的黄金年代。
1936年,赵太侔携家眷入京,担任北平艺专校长,抗战爆发后,则一直随学校内迁,最后辗转到达重庆,俞珊在兵荒马乱中终于找了方向,开始学习旦角,并积极参加业余演出。
两人都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赵太侔不是没有尝试过索要关爱,但每每回应的都是俞珊的冷漠。
赵太侔也放弃了努力,不再过问家中事务,唯一的交集也只有孩子,这种令人窒息的婚姻一共持续了十二年。
战争结束后的第一时间,赵太侔和俞珊离婚了。
恢复单身的俞珊早已错过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但她没有自暴自弃,在戏剧上不断求学、实践,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京剧演员为目标。
命运总是会眷顾那些努力的人,应周总理之邀,俞珊在天津出演了《贵妃醉酒》。
在田汉的推荐下,俞珊于1962年开始在中央戏曲研究院工作,晚年的俞珊有点精神失常,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地说话、大笑,还会默默地吃茶叶渣。
这位明艳动人的莎乐美公主,中国第一位话剧女演员,就像是折翼的蝴蝶,再也无法自由自在地翩然起舞了。
1968年,俞珊在天津孤独去世,她的伯乐—田汉也在这一年去世。她的前夫赵太侔在听闻她离世的消息后,郁郁寡欢,不久也随她而去。
很难说俞珊的悲剧是性格造成的,她不过是追逐心中的梦想,想在话剧之路上走得更远,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戏剧家。然而动荡的年代中,每一个个体都只是时代的尘埃。在亲情与爱情之间,俞珊选择了前者,这段不纯粹的婚姻带给她的是什么?是一时的庇护和安稳,只不过代价是自由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