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住在太岳山虎耳崖，寺庙依着崖而建，观音像也放在崖洞里。我与吴明卿先生、仲美隐士一起冒着大雪前去拜访他。

禅师身体肥胖，性情急躁，很像个武夫，面色赤红，常大汗淋漓，谈的都是婴儿上人翁检心之法。招待客人坐在地上吃饭，菜香好吃。禅床有几处，都占据幽胜之地，在长松、细竹、泉石之间。

无事时坐在床上修心养性，不接受金帛馈赠，人们争相送大米给他。但是挑夫在途中，坐在米袋上休息，禅师就会知道。说：“你在某处坐在米袋上，不敢把这米拿来供菩萨。”坚决不接受，人们也感到神异。从此没有人敢坐在米袋上休息。

与人交谈，隐隐指出未来之事，当时大多应验了。江陵人张居正太师派儿子张孝廉前去侍候，希望接受法旨。禅师不说话，只送给一件百衲衣，不出几年张居正死去，家里遭祸。禅师说：“早些穿上衲衣就不会这样了。”我们告别时，禅师也每人送几句话，对我说：“亏了你，好了你。”我至今不知何意。

【原文】

禅师居太岳虎耳崖，庵就崖起，观音亦坐崖中。予往从吴明卿先生、方山人仲美，冒大雪往谒之。

禅师肥大躁急，大类武人，红颜汗津津，所谈亦婴儿上人翁检心之法。度地饭客，香蔬可饱。禅榻数处，各据幽胜，在长松细竹泉石间。

梵放时坐以游心，不受金帛，纷以米饷。然担夫在道，坐憩米囊，则知之。曰：“汝在某处如此，不敢以供。”故不受，人亦神之。自是无敢坐憩米囊者。

与人谈。亦隐隐及未来，时多验。江陵张大师遣子孝廉往候，愿受法旨。禅师不言，但贻以衲头一领，不数年身死祸作。禅师曰：“早着衲去，当不至此。”及别亦各致语，于予曰：“亏了你，好了你！”予为芦胡。

选自（明）王同轨《耳谈》。

【注释】

1.坐憩米囊：即坐在米袋上休息。

2.不敢以供：即不敢用你的米供菩萨。

3.江陵张太师：即明中叶内阁首辅张居正。张祖居江陵（今属湖北省），曾官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进爵太师。

4.衲头：又称纳头，和尚、尼姑穿的百衲衣。

5.芦胡：即“胡芦提”的省语，意即糊涂，摸不着头脑。

【简评】

张居正是湖北江陵人，曾官至首辅，相当于今日之“总理”，辅佐年幼的明神宗。他于万历初年（1578年）下令改革，从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变法，以其精明强干而著称。据说“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的谚语，就由他而起。张的改革风险甚大，触及不少权贵。故不二禅师送他衲衣，暗示要他急流勇退。但张未能接受。几年之后，张病死，死后不久即遭权贵攻击，家产被抄，官职被剥夺。难怪不二禅师感叹：“早些穿上衲衣，就不至如此了！”

未完待续……

本系列是从浩繁的文献中精心选编出来的宗教小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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