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后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多次试管终于怀上,婆婆却指着我的肚子说是鬼胎,要强行打胎。
公公说不吉利的东西去祠堂跪着忏悔。
我的老公不信我的话,绑我去黑心医院打胎。
一尸两命。
再睁眼,我回到了回家祭祖的那天,婆婆指着我的肚子说是鬼胎。
我笑道:是啊,来索你的命。
1
浓厚的血腥味从鼻腔涌入到喉咙。
我猛地惊醒:孩子!我的孩子。
剧烈的疼痛从下体传传来,随之,是一只冰冷的手在我肚子里搜刮。
恐惧交织着愤怒直冲脑门。
我忍着剧痛发使出全力,也仅仅只是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大的声音。
视线变得模糊,我听到许多人在走动。
“血,血止不住。”
灯灭,灯亮。
“都什么年代了,做流产还去小作坊,不把自己当回事,出了事就知道医院了。”
“别说了,该听见了。”
“该听听,清醒清醒,都粘黏成这样,保不住子宫了,血库的血还没来吗?”
“路上了,家属还没联系上,送来的人也跑了。”
“滴——”是监护器的警示声。
“送来太晚了。”
灯灭。
那是一个成型的胎儿啊。
对不起,妈妈没保护好你。
————
再睁眼时,一道熟悉的尖锐的叫声刺激耳膜,
“是鬼胎,是鬼胎,留不得,马上打掉。”
我立马护住我的肚子。
那种割肉剜心的痛楚,那种濒死的无力感,那种失去孩子的惧怕,还残留在我的身体里。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我看到两米外的婆婆李秀梅指着我的肚子,怒目圆睁:“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说着就要朝我冲过来。
我下意识快速闪到一旁,抱起正在偷吃供品的小侄子,挡在肚子面前。
前世的记忆如同备孕打的那些针,一管一管像是打到我的太阳穴上突突疼得要爆炸。
我咬着牙齿:“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
不明所以的小侄子看着张牙舞爪的李秀梅吓得手里的鹅腿都掉了。
不得不说李秀梅是真的宠爱我这个小侄子。
这次祭祖,一向抠里抠搜的,居然捐了十万块修葺祠堂。
记的是小侄子的名字石文仙,连两个亲生儿子石明均石明朗都没有。
那就更别说我这个儿媳以及她这个一心要打掉的孩子了。
2
李秀梅推我不成,便往地上一躺,扯着嗓子哭喊。
“鬼胎啊,都活不成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毁了,全毁了。”
“你上辈子作孽,怀了鬼胎还护着,我们石家对你不薄啊,你要赶尽杀绝啊。”
“怎么娶了这个媳妇进门啊?我对不起全村人啊,作孽啊,鬼胎留不得啊,生下来就会害人啊。”
声音引来邻居在门口偷看,公公皱着眉头不说一句话,石明均同样一言不发。
都用沉默认可婆婆的话。
真是石家的老男人。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秀梅哭丧得更起劲,仿佛全家死绝般对着牌位磕头。
公公先挂不住脸,说给我听也是说给围观的人听:“够了,脸不够丢的,小徐你去祠堂跪着。”
“凭什么?”我巴不得更多人来。
“凭你肚子里的不是好东西,早让你流了你不流。”石明均终于开口了,“走吧,我带你去祠堂。”
说着,他像上辈子那样伸出双手靠近我。
明明是这个家最不受宠的大儿子,却十分听家里的话,宁愿相信李秀梅的鬼话也不信任自己的老婆。
也是,毕竟是亲妈。
假意答应我留下这个孩子,背地里趁我不备给我喝下过药的汤,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绑在病床上。
我是被疼醒的。
耳边是石明均的声音。
“快结束了,我回家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只要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听咱妈的话,早点把孩子拿了,也不用来这一趟,肚子都丑了。”
杀人凶手!
我侧头全身用力咬住他的手,恨不得啃下一块肉来。
石明均吃痛挣脱不开,“啪——”他给了我一巴掌。
一点都不疼。
一点都没有我的孩子疼。
门口有人惊呼:“血,越来越多了。”
温热的血液慢慢变冷。
眼前是顶着那张憨厚老实脸的石明均,我立马掐着小侄子的脖子,“都别过来。”
有了身孕后我就没做过美甲,应该不会刮到小侄子。
我获得安抚吓哭的小侄子:“婶婶对不起你,你帮婶婶保护一下婶婶的孩子。”
挟侄子以令煞逼婆家,带小侄子坐上车的那刻,李秀梅在后面大喊:“你不得好死,她已经被鬼胎控制住了,快抓住她我,我的孩子。”
一个踉跄,李秀梅摔了狗吃屎,真是年纪大了,分不清是孩还是孙了。
3
石明朗是石明均的弟弟,大学毕业后跟妻子结婚,两人常年在海外公工作,一年见不到一次面,三年前婆婆突然抱回来一个小孩说是石明朗的孩子。
小孩肉乎乎的,长得跟石明均有点像。
我一向喜欢小孩子,何况还是自己的小侄子,再怎么宠也不为过。
石明均见我天天念叨小侄子,从背后环抱着我,在我的脖颈轻轻落上一吻:“我们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好嘛?”
可是第一个孩子流了。
那些没能表达的爱,我都倾注在小侄子身上,哪怕李秀梅说我一个怀不上孩子的人少靠近小孩,不吉利。
耐不住小孩喜欢我,跟着我乖乖的。
转乘高铁,出站的时候我着急迎面撞上一人。
“走路不看路——莹莹?”
面前的男人身形魁梧,一对如墨的眉毛,双眼难掩坚毅之色,身上散发着男性的干练和力量。
眼睛扫过我的肚子跟我牵着的小孩,神情一软:“你的孩子?两个?”
徐京华——我的哥哥。
爸妈死后,我跟哥哥相依为命,后来因为我执意要嫁给石明均,跟哥哥闹翻了。
哥哥留下一笔钱后,一声不吭出国了。
上辈子我被逼着打胎的时候给哥哥发过邮件,没回。
石明均跟我说早就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在国外结婚生子,日子美着呢,你啊,不是徐家的人了。
我低下头,额头的碎发散落挡住湿润的眼眶,哽咽:“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是不是石明均?他出轨了?他不要你了?他打你了?怎么了?说呀?”徐京华越问越激动,上手抓住我的肩膀。
小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我的手,挡在我面前,推着徐京华的大腿:“不许欺负我婶婶,坏蛋走开。”
“到底怎么了?跟哥哥说,哥哥替你做主。”
4
地下停车场,小侄子看着比自己高大出很多的徐京华有些畏惧,死死抓着我的手,贴着我走,上了车还躲在我背后。
我把他抱在身侧,不敢看徐京华的眼睛:“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京华递过来一张毛毯和两瓶水,“刚回,你也是,怀了也不告诉哥哥,我这舅舅拿不出手吗?”
我刚想摇头说不是,肚子好像动了一下,“他动了,哥,他刚刚动了一下,你看到了吗?”
我高兴得看向徐京华。
上辈子我刚感受到胎动,就失去了这个孩子,我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徐京华摩挲这双手,喜上眉梢,“这孩子喜欢我呢,等你出来,舅舅送你一个大礼物。”
又看向我,满眼心疼:“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吗?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到处乱跑,伤了自己怎么办?还带了一个孩子。”说着侧身过来给我系上安全带。
鼻息沾了山泉带着沁人的茶香,是哥哥身上的味道。
我点点头:“听哥哥的。”
徐京华跟小时候一样摸了一下我的头,关上车门去前座开车。
小孩一坐车就睡觉,我折腾了一路,眼皮也开始打架。
闭上眼睛就想起了前世。
看到两条杠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告诉了石明均,他开心得抱起我转圈。
转了两圈像是意识到什么轻轻把我放下,紧紧抱着我,轻声说:“老婆辛苦了,上次是我做的不好,这次我不去争取主管的位置,这样我就偶有很多时间陪你跟宝宝。”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他比我紧张。
确定是怀了后,他把我当国宝一样护着,家里是大小事他都包圆。
一切都在他回老家后就变了。
我以为是他路上太累,给他请了假期,做了他爱吃的酸菜鱼,他全倒了,一言不发要拉我去医院打胎。
我死拽着门把,求他不要。
最后还是上门的外卖员敲门打断了这个闹剧。
石明均没说原因,也没有再让我去打胎,只是一个劲头抽风。
而我孕反严重,顾不上,只当他压力太大抽风了。
很快回家祭祖的日子到了。
这是一早定下来的,给孩子祈福,求祖宗保佑。
不想,那是噩梦的开始。
李秀梅指着我的肚子说鬼胎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李秀梅要打我肚子的时候,他站着一动不动。
刘秀梅偷偷给我下药的时候,他亲手端给我。
关在老家杂物间的那半个月,他一直劝我打掉孩子,“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不要孩子。”
我以泪洗面,哭着求他。
“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我吃了那么多药,打了那么多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们约定好要一个宝宝的啊?”
“你到底怎么了?”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孩子啊?”
“就因为你妈说是鬼胎吗?”
“你说啊?”
石明均冷漠地背过身去,“如果你还想有一个家,就打了。”
5
“莹莹?莹莹?”
“怎么睡着了还哭啊?做噩梦了?”徐京华轻轻抹去我的泪水。
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清冽的山泉混着轻盈通透的茶香,是我送给哥哥第一瓶香水的味道。
我睁开眼睛,是哥哥,松了一口气。
“哥哥,我没有家了,你还愿意当我是妹妹吗?”
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我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