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乡村,最大的建筑物一定是学校。每逢村里有人办红白喜事,当事人就会来央求校长:校长,家里摆席确实摆不开,学校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半天就行,孩子们都可以吃席,不用放假。校长面露难色:开学还没有一个月,学校已经被借过三次了,老是被借,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我们这些老师是要被处分的。当事人理直气壮了:别人能借,我也能借,就这么说定了!学校是不敢得罪村里人的,每个乡村都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有事没事找学校的麻烦,需要村民们帮助维护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于是又一次学校盛宴隆重开场了,课桌拼凑成饭桌,学生们帮忙做一些零碎事,在吃吃喝喝声中消耗掉了半天学习时间。
现在乡村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很多翻新或新建的教室都空了出来,村民们总是想尽办法来找校长借教室放杂物。甚至有人把储存粮食的小型粮仓都搬到学校来了,还落了锁,完全把学校的地盘当成了私物。很久都没有新老师来学校了,最年轻的老师也已经五十岁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抵抗村民们的“入侵”。因为学生太少,有些年级只有两三个学生,干脆办成了复式班,老师每天轮岗。轮岗老师从早上到晚,上完课就走了,大门也不锁,学校完全成了村民们的休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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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给学校配备了多媒体,还安装了无线网络,学校老师不会用,村民们却拿来上网看视频。天一黑,多媒体房的灯就亮了,挤满了一屋子人,边看视频边聊天,边玩手机边唱歌,比白天上课时间热闹很多。其中也有本校的学生,基本上是留守儿童,操着满口听不懂的方言,粗言秽语不堪入耳。每间教室倒是工工整整地贴着功课表,音体美劳和科技课一应俱全。
知内情的学生告诉我:我们学校其实只用一间教室,所有学生都在那间教室上课,每天安排一个老师看班并负责上课,只上语数英三科。但是有领导来检查的时候,我们十几个人就回自己的教室。我问:上面领导来检查得多吗?旁边一位村民插话了:天高皇帝远的,谁愿意来?每学期开学来一次,学期结束时再来一次。来之前会通知学校做准备,否则连饭都没得吃。旁人起哄了:你狗日的,每次来都在你家吃饭,大鱼大肉的,好处都让你拿了,下次有这等好事能不能让我做?大家都笑了。
乡村学校是村里唯一的公共财产,有机会谁都想啃一口,啃不到的人眼红啃到的人,这也好理解。不光是乡村学校,许多城里修得像宫殿一样的学校,表面风风光光,实际上就是个花架子,只是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罢了。学校办好了有人嫉妒,办坏了有人嘲笑,所谓的岁月静好早成往事。心知肚明的事,也要装傻扮傻;言不由衷的话,也要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