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裴瑾多年,他成为九五至尊后我自请出宫,他却说:“你休想。”

耳旁情话 2024-06-07 14:28:15

年少时为报皇后恩情,我在冷宫拼尽全力护六皇子周全。

后来他成了执掌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

而我成了人人艳羡的尚寝女官,常伴君侧。

直到大皇子满月那日,宫中燃上千孔明灯为皇子祈福,他也许了我一个愿望。

人人都以为我会请他封我为妃。

却不想我跪的笔直,所求的却是放我出宫。

无人注意明黄衣袖下他手指紧握,只见他咬着牙驳回:

“你休想。”

他以为是我过惯了好日子,总得尝点苦头才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却不知道我自请出宫只是因为,

我快死了。

……

1

中宫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满月那日,

裴瑾命尚宫局里赶制出孔明灯三千,要在夜里一起点灯。

他说因着大皇子出生,皇后亏了血气,放灯是为皇后和皇子祈福。

可他忘了,大皇子满月的这日,

也是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祭日。

宫道长长,沿侧作伴的宫女们叽叽喳喳,

“皇上待秋棠姑姑可真好,准她亲自为皇子放灯添福,连后宫的娘娘们都没有这样的殊荣呢。”

“再受宠还不只是个尚寝局司灯?都是伺候人的奴才,哪里比得上做娘娘体面?”

“那怎么一样?皇上和秋棠姑姑是相识微末的情分,总归是不一样的。”

走在前面为我掌灯的太监小清子重重咳了两声,

前面两位妄议宫闱的宫女便吓得战战兢兢的跪到两侧,哭求着说再也不敢了。

我摆摆手叫她们起来,小清子却叹了口气:

“姑娘耳根子也忒软,惯的他们一个个在背后生口舌是非。”

我笑了笑答他:

“总不能人家拿我当主子,我还真摆主子的架子了。”

宫女们艳羡我,御前行走,常伴君侧,得了个尚寝局司灯女官的好位子。

妃嫔们嫉妒我,和皇上情分非比寻常,便是没有位份也没少了体面。

总之这宫里的人人都拿我当个主子看,

可裴瑾已非昨日人人可欺的六皇子,

而我们也早就不是需要互相依偎着才能取暖的关系了。

我喜欢他,也害怕他,更恐惧他。

就像他不记得今天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的忌日一样。

我们早就和这满天飘着的孔明灯一样,

从同一个地方升起,又飘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孔明灯逐个飞升至半空,许多宫女太监也得了赏过来看灯。

我错后半步站在裴瑾身后,

同他一起放飞了那盏尚宫局精心制作的宫灯。

皇后站在他身侧,对着他语气轻柔的向那盏灯许愿:

“惟愿皇儿健康平安,百病全消。”

裴瑾爱怜的看着她怀中那个小小稚童,也喃喃的重复:

“平安健康,百病全消。”

我的心脏麻痹的刺痛了一瞬,像被扎入了一根钢针,又很快恢复如常。

裴瑾年少时总是生病,冬日的冷宫更难捱,

许多时候都是我们裹着同一床被子撑过去,

他常常发烧,我便日夜不休的给他降温,听得他烧的糊涂说胡话的时候,

就会小声的喃喃:

“无灾无难,百病全消。”

以至于到了后来,他终于登基做了皇帝,可我却没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陪在我身边,同我讲这句话。

他那时怕我想不开,便同我讲:

“以后我为你和孩儿放满城的孔明灯祈福,好叫夜色长明,”

“秋棠,你不要伤心了。”

可如今夜色长明,满城的长明灯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放。

裴瑾回过头来笑着看我,

“秋棠,今日也是你生辰,怎么不放盏灯?”

我怔了一下才答:

“沾沾皇子的福气便好,奴婢没什么所求的。”

他挑挑眉,继续道:

“既是对上天无所求,那朕今日便准你许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朕都答应。”

身后站着为皇子祈福的妃嫔宫女们都霎时间静默无声。

所有人都觉得,我无名无分的陪在皇帝身边许多年,一定会求他的册封。

只要有了那道旨意,我就不再是小小宫女,而是有了册封的妃嫔,一飞升天。

甚至已经有人在小声猜测,皇上会给我一个什么位份。

就连裴瑾自己看着我的目光都有些晦暗不明。

可我却在这些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里直直跪了下去,垂着头一字一顿:

“请皇上准许奴婢出宫。”

“唯此一愿,望皇上成全。”

2

大抵是没人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间周围静默无声,过了一会儿裴瑾才反应过来,

“姜秋棠,朕不准。”

无人注意的明黄袖袍下,他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只知道怒火燃上心头,咬着牙又道:

“朕不准。”

我跪着叩了个头,

“皇上方才说的,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

他怒极反笑,

“好的很,你是早有打算。”

他目光错也不错的盯了我许久,我便也垂头那样跪着,挺直了脊梁没有弯下去。

“既如此,便照宫里的规矩办,宫女二十五岁便可被放出宫。”

“你既然跟在朕身边过惯了好日子,想吃些苦头,便去尚衣局浣衣吧。”

口谕一出,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

尚衣局的浣衣宫女是最末等的品阶,连女官都算不上。

我已经听到周围人小声的议论说皇上这可真是动了大怒。

又说我当真不知死活。

我仍旧跪着,把头顶的女官帽摘下放在一边,叩了个头,

“谢皇上隆恩。”

他觉得我是过惯了好日子才胡乱开口,其他人觉得我恃宠生娇,不知天高地厚。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不过是,快要死了。

所以才只想要片刻的自由罢了。

裴瑾刚登基那年,问我想要个什么封号。

他已经打算封我为正二品妃,让我自己选个好听的封号。

“皇后不行,贵妃暂时也还不行,秋棠,怎么我听起来这么像个负心汉。”

他叹了口气,毫不顾忌形象的埋头在我脖颈间。

我知道他的顾虑,皇后出身世家,贵妃出身武将,

前朝后宫相互制衡,而他彼时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新帝。

那会儿我同他说话还不需要斟酌再三,也不用想他每句话后面是什么意思,我同他讲:

“那就让我做你身边服侍的女官吧。”

“妃嫔和宫女没什么区别,殿下,我只想时时看见你。”

裴瑾想了许久,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可仍觉得辜负了我,虽然只是个女官,却恩赐我可以住西侧殿,又赏了许多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他准我不必向三品以下妃嫔行礼,不必着女官常服,不必通传便可面圣。

后宫所有的人都知道,新帝身边的秋棠是他护着的人,

是没有妃嫔之名,也有妃嫔之实的人。

他那会儿真的对我很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一起在冷宫吃了许多年的苦。

以至于他登基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把一切都补偿给我。

我就像冷宫里出来的另一个他自己一样。

我陷在他充满爱恋和依赖的眼神里,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直到,他递给我那碗堕胎药,语气带着不忍:

“秋棠,中宫还没有嫡子,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错开眼神不敢看我,只是声音都带着祈求和难过:

“……往后,还会有的。”

于是我便从云端坠落到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再不敢妄图说爱。

那几年相依为命的抱薪取暖,

久远到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为什么在梦里想起来,却也觉得心脏被绞紧了似的钝痛。

3

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左不过一些御赐的稀罕玩意,在宫里当不了银子,也花不出去,摆着好看罢了。

我只收拾出一小包换洗的衣裳,多余的一样都没有带。

只是临走前又看到妆匣里那枚汉白玉的玉佩,想了想还是装在了身上。

那既然是当年的六皇子赏给我的,

便应当也不算御赐之物。

去尚衣局的路上,御前的杨公公止不住的叹气:

“姑娘,你真是……”

“这多少人求不来的体面,好端端的又跟皇上置什么气呢?”

“我已经跟尚衣局里打点好了,想来过不了十天半个月的,皇上想起您的好来,再调到御前当差,也不至于受了委屈。”

我但笑不语。

杨掌印最会揣度圣意,连他都觉得,是我因为什么事恼了皇上,为了置这口气,才故意自请出宫。

大概这宫里许多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们都错了,

因为只有我知道,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冷宫一步步爬到九五至尊的皇位上的那个人,

他骨子里有多么睚眦必报。

我犯了他的忌讳,

他不会主动再把我调回御前,

他要我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他会让我自己乖乖的回去。

和从前一样。

“南边儿进贡来的蜀锦统共也就这几匹,皇后娘娘那儿先选了,现下只剩这两匹。”

司衣女官对着贵妃的大宫女语气客气,

只是再怎么客气,眼下也就只剩这颜色艳俗的两匹布。

贵妃跋扈,心气儿又高,见了这挑剩下的布必定要发脾气。

这可实在是个烫手山芋,不好当的差事。

那大宫女在尚衣局内寻摸了一圈,点卯似的指到我头上,

“你跟着我去送吧。”

司衣女官下意识的想拦,又被大宫女扬声打断:

“怕什么?皇上既把她贬了做下等粗使,那便没有不能干的活儿。”

话是这样说,可任谁也看得出来,

她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我应了声便端着那两匹布料跟在她后面。

六月里天热,往年里我因为苦夏,并不常出门,

现下里在太阳下面晒了一路,等到了贵妃的储秀宫门口已经晒了满脸的汗。

又捧着那匹布在日头下晒了半个多时辰,里头才传话,

说尚衣局差事办的不好,罚送布来的宫女在门前头跪一个时辰再回去。

我没多话,捧着那匹布便跪了下去,

青石路跪着最折磨人,凹凸不平的路面往往跪不了多久便会失仪。

是宫里磋磨宫女最隐晦的手段。

只是鲜有人知,先皇后仙逝之前,我也曾受过她跟前嬷嬷的调教,

跪一个时辰算不得什么。

烈日炎炎似火烧,跪了许久,日头晒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的时候,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从贵妃的殿内走出来,不疾不徐的立在我的跟前。

“听说你在尚衣局过的很舒坦。”

他声音带着寒意:

“杨忠,你差事办得好啊?”

杨公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嚎着求饶:

“奴才擅自揣度圣意,奴才死罪,奴才死罪。”

我始终没有抬头,于是那片衣袍便也很快略过了我,

“你今后再敢插手尚衣局的事,便同她一起到尚衣局浣衣。”

“滚吧。”

杨公公谢了恩,又屁滚尿流的爬起来跟上去。

我知道的,他今日以贵妃作伐子当众惩戒我,

不过是给后宫里那些还在观望的妃嫔宫女们一个态度。

意思是他不在乎我了,

自然也不用忌惮我,

比起那些嫔妃失宠来讲,更不幸的是,

我如今是个人人可欺的宫女,

撑不住昏倒前最后一刻我还在想,裴瑾生起气来真的很绝情,

只是留我这样一个躯壳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是六皇子了,可我还是秋棠。

想着又觉得难过,这样下去,

我大概也活不到二十五岁出宫的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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