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孟浩然:一生毁在两顿酒上,一顿丢了官,一顿要了命

槐序文史 2024-09-29 22:27:10

精读古诗词

我,叫孟浩然,一个自我纠结了大半生的盛唐诗人。

“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如你所知,我出生在襄阳一个颇有恒产的书香世家,吾祖为“亚圣”孟子,十世祖孟怀玉为南朝宋国的开国功勋,领平南将军,袭阳丰县男爵位。

所以打小我就很纠结,我到底是习文还是学武呢?

习文,我肯定超不过家祖孟子;练武,除非赶上乱世我才能崭露头角。最终,发小张子容一语点醒梦中人,他跟我说,“要不,你就每样都学点吧!”

因此,我10岁开始练剑,同时攻读经史,身为唐人,自然也学诗。

说起我的故事,一定少不了我那两个小兄弟李白和王维,他们俩是盛唐最闪亮的星,所以我也为能活在大唐盛世而感到与有荣焉。

但实际上,我经历了睿宗、武周、中宗、睿宗、玄宗五朝,因为这一点,诗坛上这些朋友都愿意喊我一声“老大哥”。

当然,“大哥”不是一种社会地位,“老”却是实实在在的,比如王昌龄、李白、王维、裴迪、崔国辅、綦毋潜、房琯、崔宗之等,他们都比我小,许多还是忘年交。

至于岑参、高适、杜甫等,我们虽无缘相见,但我死后,他们都有追怀,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资历老,经历的事情就多。

我出生时,睿宗皇帝执政,但实际上大权完全掌握在武后手中,这让许多文人士子都忿忿不平。

待我两岁时,武后称帝,改唐为周,随后狄公得重用,全力辅佐女皇。不得不说,武皇在位期间,经济繁荣,国富民安,可江山毕竟是李唐的,因此狄公下了一盘大棋。他重用张柬之、姚崇、桓彦范等数十位大臣,均把他们安插在重要位置上。

狄公去世前,极力向武皇举荐张柬之为相,接替自己,并召回庐陵王李显,重立太子。

五年后,张柬之携桓彦范等其他五王,发动了“神龙政变”,逼武皇传位给太子,因此李唐成功复辟。关于这一点,狄公居功至伟,所以后来几度追封,配享太庙。

然而中宗李显登基后,却宠信韦后、武三思等人,张柬之遭到排挤,放归襄阳故里,出任本州刺史。

回到家乡后,张公礼遇襄阳学子,常宴酒对诗,而我也成了张公府上的常客,虽然此时我才18岁。

一年后,张公再遭武三思弹劾,流放泷州,因年迈病逝于途中。

消息传回襄阳后,这些学子们炸了锅,当时我正准备应省试,一怒之下罢考,并作文抨击奸佞当道,谗害忠良。

未曾想,一石激起千层浪,襄阳学子纷纷效仿,均为张公鸣不平。但实际上,我们人微言轻,能为张公做的还是很有限。

从那以后,我就和张子容一起隐居鹿门山,不再问仕途。我那首《过故人庄》就是作于此间: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有一件隐秘的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讲给你们听。自罢考事件后,我在襄阳城就有了一些薄名,常有显贵邀我赴宴,我也因此结识了一位来自郢州的韩姓歌妓,她为自己取名韩襄客。

我对她是一见倾心,并有诗相赠:只为阳台梦里狂,降来教作神仙客。

后来,我又斗胆邀请她一起泛舟汉中,并以诗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轻舟恣来往,探玩无厌足。波影摇妓钗,沙光逐人目。

倾杯鱼鸟醉,联句莺花续。良会难再逢,日入须秉烛

久而久之,韩襄也对我有了好感,因此我们私自定下了终身,为此韩襄还写下了:连理枝前同设誓,丁香树下共论心。

相识一年后,韩襄回归郢州,分别之际,我答应她会去娶她,但我知道,家父若知道韩襄的身份,必定是肺都气炸了。

所以,我找到了家父的好友桓子,请他做媒,并恳请他为韩襄的身份保密。因有桓子牵线,家父、家母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准备好了聘礼。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家父得知真相后,暴跳如雷,可我却没有退缩,直接选择了离家出走,前往郢州与韩襄秘密成婚,生了小儿仪甫后才回归襄阳。

这个时候,家父、家母已经拿我没有什么办法了。

唉,不孝子!所以我也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敢于挑战世俗之人。

成了家,就要立业,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再让父母失望,因此在太子李隆基即位后,我和张子容出鹿门山,开始求取功名。

之所以选择这一年出山,一是因为孟祖家训中有“不侍不明君主”,睿宗李旦曾谄媚武皇,甚至把国姓都改了。其次,太子李隆基杀伐果断,先后铲除了韦后、安乐公主、武三思一党,大快人心,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位贤君。

因此,小兄弟李白见我第一面时,就有诗赠我: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有些惭愧,其实我只是做了一个文人士子该做的事,李唐从不缺这样的人,比如狄公,比如张公。

因省试罢考风波,我不打算走科举路线,出鹿门后,先是漫游四方,寻找机会干谒公卿,以求进身的机会,并第一次抵达长安。

然而到了皇城我才知道,没有家族背景,在这里简直寸步难行,想要投递诗文,连一些高官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现实是残酷的,我也为此浪费了10年功,心灰意冷下,我回了襄阳。时韩思复任襄州刺史,他和我相交甚笃,听闻玄宗皇帝在东都,就让我去洛阳碰碰运气,并手书为我写了荐表。

可是我刚到洛阳没多久,襄阳就传来噩耗,韩刺史不幸病逝,于是我又风风火火赶了回来,与好友一起为他在岘山竖碑立石。回想起昔日一同交游的情景,就写下了那首《与诸子登岘山》: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当时玄宗皇帝也亲自为韩刺史题了碑额,因有他的荐表,所以我再赴洛阳,可等我到时,天子已经还朝,于是我只好打道回府。

幸运的是,这一年我往扬州一带游历时,偶遇了李白,他性格爽朗,豪放不羁,因此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但相形之下,他比我更惨,因祖上从商,按唐律不得参加科举,能走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干谒。

可这条路我走过,知道有多难,所以我给了他一些建议,他也问了我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如果入赘宰相府,会不会更容易些?

如果10年前他问我这个问题,我们几乎不可能成为朋友,更别说忘年交。但此一时彼一时,我只是叮嘱他,赘婿在我大唐最为人瞧不起,你要有心理准备。

次年,李白娶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我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我们的命运也在此有了不同的分岔口。

有了之前的一些经验,这次长安之旅我信心满满,可是放榜后我傻了眼,榜上有名的全是那些贵族子弟,因试卷不糊名,像我这样的家世背景很难被考官重视,哪怕文章写得再好。

一怒之下,我闯入了太学,挥笔写下了: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太学诸生举起的笔又纷纷落下,无一人能对,尽管这次冲动让我一夜成名,可我终究是落榜了。如果说还有哪一点能给我安慰的,那就是我结识了王维和王昌龄这些好朋友,尤其是王维,还请我去他居住的官舍饮酒。

某一天,我和王维喝得正尽兴,玄宗皇帝突然来到了官署,我不知道该不该面圣,就躲了起来。倒是王维机灵,他趁机向玄宗皇帝举荐了我,圣上不仅懂诗还擅诗,可当时我过于激动,就献了那首《岁暮归南山》,其中有两句为: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圣上读过这两句诗后大不悦,遂拂袖而去,仅留下一句: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

灰溜溜离开长安时,王维赠诗安慰我:

杜门不复出,久与世情疏。以此为良策,劝君归旧庐。

醉歌田舍酒,笑读古人书。好是一生事,无劳献子虚。

他这个人喜静,不爱社交,所以他和李白同岁,又都在长安,却没有什么交集。独独与我,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能因为我的诗风和他比较接近吧!

后来,王维过郢州时,还专门看过我,并在刺史亭为我画了一幅画像,因为这件事,刺史亭后来改为“浩然亭”。

当然,这是沾了王维小兄弟的光,他弱冠之年就红遍两京,且以状元登科,而我如今40岁了,还尚未有功名在身。

我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了长安,后开始漫游吴越,过建德江时写下了那首: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公元733年,张九龄升相,我再赴长安,决定求他荐举,过洞庭湖时,写了一首《望洞庭湖赠张丞相》遥寄: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可到了长安后我才发现,张九龄与奸臣李林甫正斗得火热,我不想因为我的事给他添太多麻烦,因此短暂停留后,就又回来襄阳。

时韩朝宗任襄州刺史,他很喜欢我大闹太学时写的那两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所以决定为我荐官,并定下日期请我赴宴,打算介绍一些权贵给我认识。

然而到了赴宴那天,一些朋友登门造访,我就把这个茬给忘了,实际上也是我此时对功名,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渴望。但还是有朋友提醒我,“你别管我们了,快去赴韩刺史之约吧,得罪他可不是明智之举。”

当时我淡然一笑,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才慢条斯理说,“什么能比朋友更重要?我现在已经喝得够开心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从那以后,韩朝宗开始与我交恶,我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次为官的机会。

首先我得承认,当时我确实喝了不少酒,言语失当,本身失信就是我的不对,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所以第二年韩朝宗被贬官,我特意写了一首《送韩使君除洪州都曹》相赠:

召父多遗爱,羊公有令名。衣冠列祖道,耆旧拥前旌。

岘首晨风送,江陵夜火迎。无才惭孺子,千里愧同声。

人只要无愧于心,总会一笑泯恩仇的。这件事以后,崔国辅有书信给我,邀请我一起东游,过江夏时再遇李白,他写了一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此时的李白,仕途依旧不顺,但我知道,属于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而已,终有一日,他这只大鹏会一飞冲天。

一晃,人生就奔五去了,马上入知命之年,所以我再次归隐鹿门山,打算听王维的劝,做一个潇洒闲人,因此有诗《春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公元736年,张九龄遭李林甫构陷,被罢相,贬为荆州长史,王昌龄因替他鸣不平,远谪岭南。我赋诗安慰王昌龄:

数年同笔砚,兹夕间衾裯。

意气今何在,相思望斗牛。

不久后,张九龄召我入其幕府,老友相聚,我很开心,但到荆州后不久,我的身体就出了一些小问题,不得不请辞回归故里,并打算颐养天年,不再折腾了。

公元740年,王昌龄遇赦北归,特意绕路襄阳来看望我,我备好酒菜,与他开怀畅饮,聊起昔日在长安的情景时,忍不住老泪纵横。

于是那一天,我们都喝多了。

王昌龄离开后不久,我旧疾复发,走完了自己纠结的一生,终年52岁。

尽管如此,我也很庆幸,我人生的最后一顿酒是与王昌龄喝的,因为有了他们,我的故事才有了更多色彩。

我死后,王维亲赴襄阳吊唁,并写下《哭孟浩然》: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

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州。

后来,小兄弟杜甫也作诗追怀:复忆襄阳孟浩然,清诗句句尽堪传。

再往后,白居易、朱庆馀、张祜、刘昚虚、皮日休、罗隐、贯休、张蠙、苏轼、黄庭坚、陆游、刘克庄、郑思肖、张玉娘、姚广孝、高启、于谦,包括大清皇帝弘历都曾有诗思怀于我,再加上有1200多年后的你们还在诵读我的诗作,我自是无憾。

尤其是,当你们喊我一声“孟老夫子”时,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值了!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

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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