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无冕财经（wumiancaijing）原创发布

作者：牧野

编辑：程程

设计：岚昇

普华永道，乱成一锅粥了。

4月13日起，一封标题为《是谁把普华永道带入恒大这个火坑？》的公开信，在互联网流传，将恒大审计失职一事指向普华永道亚太及其中国主席赵柏基。

信中称，赵柏基出于高额金额回报，为恒大进行审计，并在普华永道内部掀起一轮内斗。信中形容，“赵柏基住总统套间，白天开会，晚上赌博。”

4月14日下午，赵柏基和李丹紧急召开普华永道合伙人会议，并在会议电邮中指出公开信指控、资讯完全是错误的。涉及包括中国香港、上海、北京、深圳、广州多地，对此次匿名信事件进行沟通。

公开信署名是“一部分普华永道合伙人”，但一些评论不为这些合伙人感到惋惜。

▲公开信截图，图片源自网络

评论认为，是因恒大事件动到其他合伙人的蛋糕，才选择将赵柏基推向前台，“现在因为恒大巨额造假，事务所面临被处罚，这些EP很可能要进行赔偿，触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因此希望利用所内帮派争斗将赔偿责任进行分割，保全自己以往的大额分红，功成身退。”

这场号称审计史上最大丑闻的案件，正在接受官方调查中。

更多人呼吁，“别让普华永道跑了！”

合伙人手握关键证据？

赵柏基是谁？

据公开资料，赵柏基在中国香港出生并成长，于加拿大多伦多开启职业生涯，后返回香港工作。2015年7月13日，赵柏基成为普华永道大中华区主席，他是普华永道全球网络领导团队中五位高级合伙人之一。目前，他是普华永道亚太及中国主席。

信中称，在普华永道，有个著名的赵柏基核心圈，内部叫“两亿俱乐部”。这个圈子不到10个人，每年从普华永道分走两个亿。

2005年至2013年，赵柏基担任普华永道审计业务线一把手，当时，恒大是赵柏基的客户。

信中称，赵柏基领导的普华永道的EPEP权益合伙人收入，在历史上最高，在四大中最高。赵柏基每年从普华永道获取的薪酬收入是5000万港币。

恒大是赵柏基“很好的客户”。在2014年，普华永道上一代领导合伙人曾提出质询，要与恒大中止合作，但被赵柏基拦回去了。

一则“普华永道审计恒大的项目组爆料”的消息称，恒大审计项目是广州项目，深圳打配合，但主要工作地点在深圳。消息称，“这曾经是最福利的项目，给钱大方，基本上项目组成员都是同级别收入最好的那批，基本每年多5到10万。”

▲互联网流传消息，图片源自小红书

信中指控赵柏基在普华永道内部引发派系斗争。

普华永道早年间由普华、永道和安达信三家合并组成。而赵柏基为安达信出身的合伙人，在普华永道内部，安达信系的人士占据重要岗位。

信中称，老普华系的员工、前房地产行业审计主管合伙人郭志平，就曾反对安达信系合伙人的激进做法，却招到赵柏基的打压，退休前工资减半，后不幸患了癌症。

郭志平在普华永道的“徒弟”李丹，目前已成为赵柏基退休后的接班人。而赵柏基对李丹接任的条件是：退休后，赵柏基要担任普华永道荣誉主席。

在公开信的最后，匿名人士指出，“如果出现对任何合伙人的打击报复，特别是对老普华、老永道合伙人的打击报复，我们将发表第二封公开信、并公开部分相关工作底稿。”

一些业内人士指出，信中所指的“底稿”，或许是对恒大的审计底稿，会对普华永道在恒大案中的定性起关键作用。

是恒大“帮凶”，还是“受害者”？

早年间，普华永道与恒大合作约14年，被称为恒大“御用”审计机构。

公开信指出，普华永道或与许家印关系紧密：普华永道为恒大和许家印家办提供的税务咨询服务、跨境交易服务中，有否协助恒大、协助许家印偷税、漏税、逃税，是否有非法协助他们把钱转到境外？这个问题，财政部和监管机构必须要检查。普华永道服务恒大绝对不是只有审计服务这一项。

媒体统计，普华永道每年从恒大拿走的审计费是4000万以上。直至恒大暴雷的三个月前，作为第三方审计机构的普华永道，还出具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普华永道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图片源自恒大公告

直至2021年10月，普华永道宣布辞任恒大审计师。在辞职声明中，普华永道表示，无法获得足够的信息和解释来进行审计。

据证监会披露，恒大地产在2019年和2020年的年度报告中存在严重的虚假记载，通过提前确认收入的方式进行财务造假。单是两年间，导致虚增收入高达5641.46亿元，虚增利润达到920.11亿元。

业内人士叶轻舟发文解释，“提前确认收入”是指将本应该是下一年的收入，挪到了今年确认。该人士指出，通常会以两种方式进行，“一种是根据会计政策，错误的使用收入确认准则，导致提前确认收入。第二种是，不满足提前确认条件，但人为造假，伪造验收单等证据，欺骗审计师，提前确认收入。”

该人士认为，若是第一种，则是普华永道业务不精，被恒大欺骗。第二种，则可能是恒大对信息造假，欺骗普华永道。该人士认为，“无论哪种，对普华永道的声誉都是巨大的挑战。德勤和华融的事件在前，这次普华永道怕也难逃巨额罚单。”

另一位具有房地产审计背景的人士发文指出，恒大在报告中存在“分段确认收入”，但在市场上的房地产公司，分段确认收入的就非常少，这一点普华一定知道。

该人士认为，普华永道的操作并不合理：“就算可以按照分段确认，控制权和风险报酬转移的时点，至少也是在取得竣备（竣备距离交房可能就几个月）。因此，这显然是故意为之，不需要职业判断。”

有财会界人士评价，“圈内人在2020年到2021年基本都知道，恒大有天量看似表外其实应表内的负债。这些会计师不可能不应未察觉，也没有任何行动。”

3月底，彭博引述消息指，内地监管机构在继续调查许家印恒大集团预售及收入的财务造假案，并正在调查罗兵咸永道（普华永道）在案中的角色，并已联络部分曾处理恒大财务审计工作的罗兵咸永道前员工。

普华永道面临三项危机

由恒大案引发的一系列危机正在普华永道内部蔓延。

据英国《金融时报》等媒体在今年2月报道，中国恒大的清盘人准备就审计问题起诉普华永道。如果恒大清盘人最终决定起诉，这将是全球范围内，针对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重大诉讼案件之一。

今年3月下旬，有消息称，相关监管机构正对普华永道进行调查。上述公开信亦指出，普华永道正接受财政部的调查，在香港面对恒大清盘人的起诉。

目前来看，普华永道正面临三大危机。

第一，高额罚金。

在德勤华融案中，财政部成立专项检查组，对华融和德勤分别开展检查。经查发现，华融2014至2019年度，不同程度存在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而作为审计机构的德勤，为华融提供审计服务期间存在严重审计缺陷。

2023年3月，财政部对华融与德勤作出行政处罚决定。德勤方面，没收德勤北京分所违法所得并处罚款总额约2.1亿元，德勤总所承担连带责任；给予德勤总所警告；暂停德勤北京分所经营业务3个月。

上述部分人士普遍认为，普华永道将遭受罚款，参考德勤之前的罚款，应该至少上亿金额。

在公开信中，匿名人士呼吁，“赵和他的两亿俱乐部的成员，应该一个都不能退休，直至普华永道把恒大的官司打完。”

第二，外界对普华永道的讨伐声日益增多，令其陷入声誉危机。

英国谢菲尔德大学会计实践教授Richard Murphy认为，“检查这种类型的错报是最基本的审计程序之一”，“普华永道的声誉风险，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范围发生着。”

去年年中，普华永道澳洲公司被指控滥用机密信息，在全球各地推销其避税服务，而被迫解雇了9名合伙人，并在税务丑闻后解雇366名员工。2023年末，又因上千员工涉培训考试作弊，其内地和香港分公司被罚700万美元。

作为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普华永道正逐渐失去其公信力。一位来自雪球的投资者表示， “普华永道审计的票都要回避，不知道后面会爆出什么。”

第三，普华永道还面临生存危机。

“金石杂谈”指出，四大在A股IPO市场已经越来越水土不服，市场份额日益萎缩。

四大审计项目从前两年的30家左右腰斩，而四大审计IPO占比从前两年不足7%，降至2023年的4.5%。而普华永道审计数量则常年维持在1%-2%之间，2023年审计占比直接跌破了1%，德勤甚至审计挂零。

▲普华永道审计项目减少，图片源自“金石杂谈”

更让内部人害怕的是，普华永道或会走上安达信的老路。

上述提到赵柏基出身安达信系。安达信曾是国际五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倒闭后，全球五大变化为四大。

这家机构曾对外称，“即使倾芝加哥全城之财富，也难以诱我让步。”但在2001年前后，因美国安然公司财务造假，安达信声名狼藉，被官方裁决有罪，因此倒闭。

值得关注的是，恒大涉案金额远庞大过当年的安然。不知普华永道将有什么结局？

一名来自雪球的投资者指出，“普华永道审计恒大失败的责任归咎于赵柏基，其追求合伙人高收入、审计质量管理政治化、逃避国际质量检查、亚太区管理不善等问题导致了严重后果。不知道普华永道，还有没有机会改善内部治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