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刺客，受命入宫刺杀皇帝。
我在他的酒里下毒，他封我为贵妃，
我趁他不备拿匕首砍他，他要封我为后，
我觉得这个皇帝有点疯，于是我跑了……
我平生刺杀三十余次，未尝一败，偏偏在他这儿栽了跟头。
1
嘉庆元年的冬天，我受命进宫刺杀皇帝。
传闻中皇帝暴虐狠戾，杀伐无常，以致口诛笔伐，沸反盈天。
于是我就接了这个任务。
我是个专业的刺客，接的都是极难的任务与极难杀的人。
都是那些身份地位极高且不好下手的，任务越难我越喜欢。
迎难而上是我们刺客的必修课。
我从小接受专业的训练，有时为了完成任务可以蛰伏好几年，在江湖刺客榜上也排名前几了。
可入宫三年，别说刺杀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
这么下去，我的职业生涯将会遭受严厉的打击。
不仅风评受害，更会在刺客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我暗中调查准备了许久，终于获得了入宫的资格。
可还没等我看清他的脸，便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打发。
「又是哪国的女子？充入后宫吧，随便划个地。」
这破地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几千条宫规我都倒背如流了，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坊间传闻皇帝嗜杀成性，喜怒无常，贸然刺杀容易玩脱。
指望皇帝主动是不可能了，他估计都不记得我这号人物。
山不来见我，我就去见山。
我换上下人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地翻出墙。
更深露重，宫道上除去巡夜的侍卫几乎没什么人。
三年的时间，我将宫里每一条路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拐进小道，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座极幽闭的处所。
朱漆阙门已经斑驳，四周杂草能有半人高。
若是在此处杀了人，估计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被发现。
月黑风高杀人夜，民间话本里的山野鬼怪多出于此，但我不怕。
不惧鬼神也是我们刺客的必修课。
2
小门上落了把锁，我推开一条缝朝里望了望。
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
这大概是先皇某个妃子的地方。
盛时亲族列士，衰时尘土残香，如此荒凉，天底下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翻手跳上墙头，四下观望一番无人，便轻巧落了地。
要是刺杀皇帝如同翻墙头一样简单多好。
我拍了拍手，刚要抬步，一柄长剑猝然破风而来，悄无声息地贴近我的脖颈。
来人气息隐于黑暗之中不露出一丝痕迹。
身为刺客的本能告诉我再动一步就会毙命。
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制住有点丢面，但我知道此人武功绝对不在我之下。
不能轻举妄动。
那人在背后语气森寒，「你是哪国的细作？谁派你来的？」
我收起内力镇定道：「我迷路了，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那人冷笑一声，轻飘飘的语气透露出漫不经心，「迷路迷到冷宫里？你们这些刺客都当人是傻子吗？」
冷宫！
我的乖乖，听说皇帝的生母就是死在冷宫里，皇帝即位后便将此地封为禁地。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莫非是……
我瞥了眼那身玄服，该死，刚刚怎么没注意到，这人身上所绣分明是十二章纹。
正是当今皇帝，季晟。
身后的杀意愈发强烈，利剑破开风就要刺穿喉咙。
我着急大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寻不见回去的路了，陛下饶命！」
利剑在喉咙一寸处堪堪停住，我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被掐着脖子猛地抵到墙上！
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传闻中暴虐的君王话语中满是寒意。
「你认得我，还敢说自己不是细作。」
抓住喉咙的手渐渐收紧，我知道他肯定没开玩笑。
他是真想杀了我。
3
寒意顺着脊椎猝然传上脑髓。
我艰难地抓着他的手，断断续续道：「因为，衣服。」
十二章纹的华服仅一人能穿，来人身份不言而喻。
我他妈！
狗皇帝我一定要杀了你。
快放开我！
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我在心里骂了皇帝无数遍，千刀万剐扎小人。
空气被剥夺，在我终于受不了准备出手时，掐着脖颈的手骤然松开，我踉跄一下剧烈咳嗽。
妈的，差点儿真死了。
我再一次坚定了要杀皇帝的决心。
季晟负手而立，黑暗中我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冷宫是禁地，宫中无人不知，你又是怎么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该死的，原来没打消他的怀疑。
不过目前看来季晟还没发现我会武功，只要不露馅，刺杀就有希望。
我低下头，斟酌着开口：「我刚入宫，对宫道还不熟悉。
「只是瞧见这地方亮了些，才走到了这里。」
季晟生性多疑，我的说辞他一定不会信。
现在不杀我，只是还没弄清我的身份罢了。
只要他现在没有杀我的想法，我就能逃掉。
况且月黑风高，我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他肯定也认不出我。
日后想找都找不到。
妙哉。
季晟没说话，我感觉到审视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身上。
太难熬了，此地不宜久留，走。
我刚踏出一步，那柄长剑破开风又架到我脖子上。
我冷笑，没完了是吧。
「让你走了吗，没规矩的奴才。」季晟的目光犹如实质。
「夜禁时间早过了，你是哪个宫的下人，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夜禁外出是什么罪吗？」
4
庆国宫内亥时夜禁，妃嫔宫人皆不能随意走动，如今已是子时了。
我慢慢转过身，正欲开口解释，突然像看见了什么一样，瞳孔放大，手指他身后失声叫道：「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是季晟的生母。
季晟愣了一瞬，慢慢回头，「什么……」
趁他愣神，我翻身跳墙就跑。
对不起了德妃娘娘。
我若不跑，就得在您的地方见血了。
我快速回到宫中，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这下把皇帝得罪透了。
误打误撞和季晟见了一面，还差点被杀了两次。
我更加坚信坊间传闻。
刺杀一事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我老老实实待了几天，宫内突然盛传皇帝要开始召幸妃子。
一晚十个不重样。
笑死。
后宫的妃子大多都是战败国送来求和的，皇帝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三年见不着季晟一面。
庆国善战，梁国崇武。
梁国女子皆会些功夫，幸而选妃不单只看端庄礼仪，我才侥幸入了宫。
季晟这个时候召幸宫妃，别是憋了几年憋坏了吧。
消息一传出，宫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平常见不到人的宫道上尽是莺莺燕燕，连带着风景都好看了不少。
夜晚大概是他戒备最松的时候，等季晟召见不知要猴年马月。
我计上心头，决定先去瞧瞧。
我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房顶，掀起一片瓦片仔细瞧着里面的动静。
1，2，3，4……9，10。
怎么这么多？
寝宫内，季晟支着脑袋，语气淡漠，「下一个。」
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的女子款款出列，娇滴滴地叫了一声陛下。
季晟一脸不耐烦，「啧，下一个。」
5
这是在干什么？
我一时看不明白，瞧见季晟突然顿了下开口道：「我再说一遍，前几日有细作潜进宫内，偷了我一块玉佩。
「那是母妃留给我的，是极为重要之物，现在交出来，死罪可免。」
！！！
他在找那天的刺客！
那晚月色稀薄，我又乔装了一番，季晟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分明是白费功夫。
再说了，谁偷玉佩了。
狗皇帝冤枉人张口就来。
我不由得气笑，原来季晟夜御十女的传闻是这么来的。
还以为什么呢。
我暗道无趣，只觉得白来了一趟，翻身跳下就走。
只是我不知，我走之后，原本懒散随意的君王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对着宫妃们摆摆手。
「行了，不必试了，都下去。」
皇帝一连几天都在传唤宫妃，传唤一批送走一批，眼看着充盈的后宫即将告罄。
我几日未曾回宫，侥幸躲过一劫，便坐在树上看着宫妃从季晟的寝殿里进进出出。
皇帝殿前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对着殿门。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宫内。
我随意摘了几个果子，擦了擦咬了一口。
正纳闷为何今日不见宫妃，抬眸的瞬间撞上了树下站立的人。
年轻的君王负手而立，黑色华服挺拔身姿，周身都萦绕着贵气。
那日月色模糊看得不真切，如今看了全貌我微微愣神。
那个冷血好战，嗜杀成性，外头盛传招致小儿啼哭的活阎王，原来是这般模样。
双眸清明如镜，如同纱罩万盏华灯，没有长居战场带来的血腥煞气，看上去倒像个无害的公子。
我一时看呆，果子稀稀落落掉下树。
6
季晟随意瞥了眼，偏了偏头，「李德胜，那是谁？」
「陛下，那是前些年入宫的，封了贵人。」
「可有过人之处？」
「貌似是梁国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季晟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