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我命由我不由天》第四卷：悟道

前文链接：第四卷第105章

邱处机看到王大头骑马要跑，连忙喊道： “先生请留步，我有话说！”

邱处机底气充足，声音宏亮，这一声喊又急促冷峻，王大头听了不由全身一颤，哪里还敢停留？只见他慌忙一抖手中缰绳，一声急喝，那匹枣红马嘶鸣一声，昂首扬蹄便跑，一眨眼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邱处机一看王大头跑了，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的动作不由就慢下来，那些家丁处处被动挨打，早就没了斗志，看自家员外走了，邱处机又无心恋战，他们也都纷纷停下来，眼睛瞟着邱处机，一个比一个动作快地向大门内溜去。

见此情景，邱处机连忙抓住一个家丁问道： “王大头这是去哪儿了？”

“道长饶命！”那家丁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满脸谄笑，讨好地说道： “道长不知，前两天就有人来请我们家员外去喝酒，他这是去邻镇朋友家喝酒去啦！”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邱处机问道。

“他那都是多年交往的朋友，平时都是喝完酒就回来，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那家丁说道。

“既然去得不久，那我就在这儿等他！”邱处机说道。

那家丁吓了一跳： “道长，我们家员外刚才只是一时气愤，所以才让我们动手的，这不是您也没吃亏吗，还等他干嘛？我好言奉劝您一句，我家员外在这儿有权有势，您就别招惹他了！”

邱处机横了那家丁一眼： “我自然不想招惹他，都是他自己招惹出来的事，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救他的！”看那家丁仍然不解，他不由淡淡一笑： “刚才他让你们动手你们就动手，他平时欺负别人，你们就是这样当帮凶的？碰到我虽然吃了点儿亏，不过碰到别人你们正好仗势欺人是不是？”

家丁难为情地挠挠头： “道长，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我们这不也是混碗饭吃嘛！不瞒您说，家里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吃饭呢！可是您放眼瞅去，这整个镇子上，有哪家像王员外家这样财大气粗的？可不就是他家用人最多？我们吃人家的饭，端人家的碗，那可不就是人家让干啥就干啥吗？”说完这几句话，他看邱处机抓着自己的手有些松动，轻轻一抽竟然抽了出来。

听了这家丁的话，邱处机说道： “你们为了养活自己一家人，却不知道伤了别人家的人！这样的饭倒也吃得踏实吗？”

那家丁一时无语，再加上他已经脱离了邱处机的手掌，连忙对着邱处机尴尬地一笑： “道长，您想等就等着吧，我可不在这儿陪您了！”说完话赶紧溜了，紧接着大门就咣当当关上了。

邱处机看家丁溜了，也不追赶，在门外站了片刻，看再也没人出来，于是就席地而坐，安心入静，耐心地等着王大头回来。

至此时为止，邱处机已经修行二十余年，打坐入静的功夫已非同一般，好在这王家大宅虽然宅院阔大，但是名声太差，平时极少有人敢在他家门前行走，所以这门前一时倒极为寂静。门里虽然有家丁，不过却被邱处机打怕了，再不敢出来。

邱处机席地而坐，稍加意念镇摄心神，片刻之间万念俱寂，即入静而去。

静而后定，心地空明。

全身一团温暖和气，恍恍惚惚如此身不存。

身外的光亮仿佛穿透了躯体有形的滞碍，又好像身体躯壳顿时消形，融化在这温煦的和风之中。

邱处机安然沉醉于这入静的状态，沉静恍惚，杳杳冥冥，这种境界实在是无比舒泰，无比安宁。

温暖的身体轻飘飘地在空中飘浮，是一个无形无状的大气团，好像在随风飘荡，又好像在随着阳光游走，只有温暖，只有安逸，只有无尽的超脱与自由。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气团突然陡地一沉，好像轻盈飘飞的蝴蝶之翅沾了雨露一般，突的就向地上一沉，刚才温暖和煦的气息被一股冰冷坚硬的气息冲击而来。

那冰冷的气息鼓荡着，又似乎在哀鸣，仿佛带着尖锐的刺般向自己这个气团袭来，想要刺破这和融的气氛，或者是想要急于证实自己的存在，想要邱处机感知到它，有着无比的希冀一般。

邱处机心知有异，他稍加调息，用意念沿着这股冰冷的气息追寻过去，想要探寻这股气息来源于何处，为什么与周围的气息格格不入。

气息鼓荡着，好像明白他的心意一般带着他前行，悠悠荡荡地飘向不远处，随着轻轻的宛若一声叹息，那气息突然化作一滴水珠，悄悄滚落在地，在浅色的尘埃上溅落成一朵凝固的土花。

邱处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到地面那一朵土色的水珠上，循着它掉落的方向往上看去，只见那石狮眼中恍若有泪一般。

“即便是石狮都有情，为什么人却如此无情无义？”看到石狮滴泪，邱处机心中一沉，想道： “这石狮定然不止看到了卞家姑娘的惨剧，它天天站在王家宅前，眼前不知道曾经上演过多少悲欢离合！”这样想着，只觉得天地万物尽皆有情，只是有些人反倒有着铁石心肠，所作所为实是为人神所共愤！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一弯月亮从山后缓缓升起来，天地一片沉寂清明。

阵阵凉风袭来，寒意浸人，邱处机却只是坐在门前纹丝不动，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里突然有人轻声说话： “丁管家，您说那道士还在门外吗？”紧接着，响起了轻微的门闩拨动之声。

“不知道，这老半天都没听到动静了！兴许走了。”一个人回答道。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我老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随着吱扭一声，小门慢慢打开一道缝，有个人探出头来左看右看，黑暗中竟然没看到邱处机的身影。

“那道士走了！”那人轻声说道，连忙轻轻向外一跳，随手关了门向前走去，刚转到石狮旁，突然看到邱处机正安然打坐，不由吓得一个激灵，轻叫一声： “哎哟！”赶紧撒腿就跑。

邱处机好像没听到那人怪叫和逃跑一样，兀自坐着不动。

“他们也有亲人要照顾，也是有父母牵挂的人！怎么对别人却是这样狠心？”邱处机原本对王大头和满院家丁没有丝毫恶意，只想把他们当作普通百姓教化，只要他们能够改过自新，不再荼毒百姓就好。他并不希求什么功德，只要这满镇的百姓不再任人欺侮，他要为百姓而施教化。

只是在见到石狮流泪之后，邱处机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这一小片天地之间，要有多少罪恶才能惹得石狮流泪？”他这才明白，王家大宅门内的罪恶实在是非同小可！

他静静地坐在大门前，心里面直如浸过了陈冰一般，冰冷而凝重。

“嗒嗒嗒！”安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连串马蹄声，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铃铛声，紧接着听到马上人粗重的喘气之声。邱处机突然闻到浓重的酒气，隔了多远就直冲过来。

“王大头回来了。”邱处机想道，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心情沉重，他一时竟仿佛承负不起，猛然之间难以站立起来。

“王员外，你回来了？”就在石狮的暗影之中，邱处机缓缓说道。

“啊？”来的果然是王大头，突然听到门口的声音，他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差点儿从马上跌落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啊！”他嘶声叫道，而后又疾冲到门前，抬起手来把门敲得山响，冲着门里面大喊： “快开门！快开门！”

门里的丁管家听到王大头回来的声音，他也顾不得邱处机还在门外，连忙招呼人把大门打开。无奈门板巨大，动作缓慢，半天也没打开一道缝，把王大头急得险些要跳下去自己动手推门。

“王员外，你别怕，我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邱处机站起身来，对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王大头说道。

“你跟我还能有什么话说！”王大头原本有些怒气冲冲的，只是看门一时打不开，就连忙放缓语气说道， “不管有什么话咱们可都要好好说！常言不是说了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可都算是君子吧？君子就要有话说话是不是，可千万别动手！”

“我是受人所托，只对你说一些话。”邱处机说道， “王老先生是你本家叔叔是不是？”

“是，那又怎样？”王大头故作悠闲地说道，却又低声嘀咕道： “那个老东西，天天唠叨我不算，却又找什么人来说教于我，他也配？”

邱处机耳聪目明，何尝听不到王大头的轻声自语，只是故作不知，继续说道： “他只是你的堂叔，尚且如此记挂你，你想想那些被你害过的人，他们的亲生父母又会如何？”

王大头坐在马上歪歪斜斜，没有吭声，眼睛斜瞄着缓缓开启的大门。

邱处机继续说道： “王员外，天道有循环，善恶皆有报，千万不要再做坏事了，小心报应啊！”

这时大门已开，王大头顾不得许多，一牵马缰绳跃了进去，他却不甘心如此狼狈逃跑，随手狠劲地将马鞭子向邱处机的方向一甩，一边扭回身来狠狠说道： “报应你个头！我倒要让你看看谁会有报应！”

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子在空中呼啸一声，极准地向邱处机打去，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打在邱处机身上！

邱处机夜能视物，身手又敏捷，连忙一把揪住马鞭子： “王员外，天道好生，你又何苦自寻死路？”

王大头见马鞭子被邱处机稳稳抓住，他挣了挣没挣出来，索性撒了手，对前来开门的管家叫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疯道士赶走！”说完将马向前一纵，已经远远地跳开，撒马狂奔，又不见了踪影。

几个家丁冲出来，却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邱处机，谁都不敢上前。丁管家一向眼疾手快，看王大头已经进了大门，连忙双手用力猛地把门关上了。

听到两扇门在面前轰鸣着合拢来，邱处机既不躲也不闪，仿佛对眼前的动静置若罔闻一般，眼睛只是向旁边的石狮子看去。

夜色之中，石狮威然静默，邱处机却觉得它们的沉默比这宅子里的人更富有人情味儿。他默念道： “王员外，你早些醒悟吧，不要非等到石狮子红眼的那一天！”

（未完待续，欢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