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让徐州,刘备为何守不住得而复失?是否说明其军政才能有限?

品史学家江樵 2024-10-23 09:08:35

在决定接手徐州前,陈群曾经反复劝阻刘备别去,那可是个龙潭虎穴。

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

但刘备天生喜欢冒险。富贵险中求嘛,不试试,难道机会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于是刘备对着陈群连连摆手:不要说了,我意已决。随后他率兵进入徐州,开启了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旅程。

开始一切都挺顺利,徐州牧陶谦将徐州给了刘备而不是自己儿子。可尴尬的是,刘备就算得到了徐州士族的支持,也没能摆平徐州的问题,最终他在袁术和吕布内外夹击下失去了徐州。

徐州,经济富裕、人口众多,处于中原腹地。其战略地位与荆州不相上下,孙权曾就在打荆州还是打徐州之间犹豫不决。徐州在北方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占领徐州后,刘备离称霸一方只有一步之遥。但刘备还是失去了它。

这段经历,被一些人用以证明刘备能力不足,称其无论是内政、军事还是外交都不如曹操,所以即便后来占据荆益,也难成气候。

但若细细分析,我们会发现,徐州当时除了刘备嫡系势力外,还同时存在徐州本地豪族、许耽为首的丹阳集团和吕布的并州军等三方势力,其中矛盾错综复杂。

而外部,袁术、曹操正虎视眈眈,让刘备的兵力捉襟见肘。

吃里扒外的吕布则抓住了刘备的致命矛盾,给了刘备一记绝杀。

一切都还是被陈群所言中。

徐州的局,的确神仙难救,即便曹操去也未必能够成功。

刘备可谓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使他能力和手腕都非同一般,但在付出大量努力后,还是无奈败给了形势。

陶谦让徐州

陶谦是个思维有些保守的好人。

他曾经两次和发展壮大的机会擦肩而过。

第一次,没有抓住讨伐董卓的风口。190年正月,关东牧守拥立袁绍为盟主,矛头直指在洛阳的董卓。当时天下郡县响应,大兴义兵。但陶谦并未选择加入讨董的行动。

第二次,没有抓住迎天子的风口。193年,王朗与赵昱的建议勤王“求诸侯莫如勤王”,可陶谦的选择却是派赵昱带着奉章去长安见汉献帝,声援了一下子。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两波大的风口没抓住,便注定了陶谦的命运,从此他就和称霸北方无缘了。

当然,陶谦还是抓住过一次机会,那便是讨伐黄巾军。

188年十月,青、徐两州黄巾复起。朝廷任命陶谦为徐州刺史,组织征讨黄巾军。陶谦任用兖州泰山人臧霸及其同乡孙观等为将,成功击溃徐州境内的黄巾军,并将其逐出徐州。

完成了保境安民的任务,陶谦自然得到了徐州士族的认可和支持,势力大为增长。

不过这个局面并不太巩固。因为臧霸就是日后威震天下的青州兵统帅,而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人号称“泰山四寇”,他们追随臧霸,构成了青州兵的雏形。这群人,个个都是地不管天不收的狠角色。

臧霸有本事,心高气傲,连吕布都不放眼里,他肯定不会甘心久居陶谦之下,打完黄巾军吃完该吃的红利,便扬长而去,谁都拦不住。

那接下来问题就来了,陶谦拿什么控制徐州呢?

陶谦初来乍到,在徐州也没什么根基,本地豪强谁会心甘情愿地给他送兵送钱啊?  

该怎么办呢? 

陶谦想了一个办法,到老家丹阳去征兵。

徐州黄巾军被赶到大山里,成为黑山军的一部分

丹阳,位于安徽、江苏、江西、浙江四省交界处,“地势险阻”“山谷万重”。这里的人,“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无论东汉朝廷还是地方势力,都曾多次到丹阳募兵,这让“丹阳兵”成为各方势力眼中的“精兵之地”。

陶谦就是丹阳人,他借着影响很快就招募了一批丹阳兵。这些人便成为了陶谦巩固自身地位的核心力量。而对于本地士族,陶谦则是限制性使用,比如任命本地人王朗为治中从事、赵昱为别驾,而对那些不听话的则边缘化或者不用。

以丹阳势力为主,本地势力为辅,这便是陶谦时代徐州的权力结构。

一开始这个结构应该是比较稳固的,毕竟失去丹阳势力,徐州就难以安宁。

但时间一久,徐州本地势力就不乐意了,总不能肉都给外来势力吃了,他们只喝汤吧?

广陵太守琅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

本地势力不被重视,他们的意见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离开了徐州。到后来矛盾激化,陶谦开始直接下手大规模打压徐州士族。

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埶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曲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

名士陈留人史坚元、陈郡人相仲华都被迫逃窜江湖。

而对于本地武装分子,陶谦则是过河拆桥。

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与阙宣共同举兵,率军攻取兖州泰山郡的华、费二县,又攻入任城。后来,陶谦击杀阙宣,吞并了阙宣的部众。

陶谦的铁腕,让内部矛盾暂时没有爆发,而是在酝酿中等待一个时机。

除了内忧,陶谦还面临严重外患。

徐州地处淮海,控制着南北交通的要道,且这里经济富饶、资源丰富、人口众多。当时北方战火不断,不少难民涌入徐州。这让徐州堪称中原肥肉,谁路过都想咬上一口。

其中就包括曹操和袁绍。特别是曹操,多次将陶谦打得痛不欲生。当曹操之父途经徐州被干掉后,更是惹得曹操率兵到徐州开启了乱杀模式。

敌人的对手就是朋友,陶谦找到袁绍和曹操的冤家对手:袁术和公孙瓒,与他们结盟共抗曹操。

刘备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徐州。

陶谦的难题

刘备为什么来徐州?这或许跟公孙瓒有关。

刘备先投奔同窗好友公孙瓒。后来应北海相孔融的请求来到徐州抵御黄巾军部将管亥的攻打。北海解围后,正值袁绍公孙瓒交战,刘备又与田楷驻守在青州。194年,曹操以为父报仇为名再度攻打徐州,陶谦不能抵挡,向青州刺史田楷求救。田楷与刘备一起前往救援。

由此可见,刘备是作为公孙瓒的救火队员,在盟友之间来回穿梭,四处灭火。

但刘备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小。

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

真能打的也就是一千多人,他又在半路上以吃饱饭为诱饵招了些难民当啦啦队,才勉强把规模搞成了几千人。

陶谦一看,刘备虽然很能打,但这小身板的确也不抗揍啊。于是大手一挥,直接给刘备派了四千丹阳兵。

刘备东奔西走,从来没有见到过出手如此阔绰的老板,反正都是盟友,在哪不是干?于是干脆就听陶谦指挥了。

陶谦给刘备的回报确实挺不错,他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安排刘备驻军在小沛。

后来陶谦病重时对别驾糜竺说:

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天上掉馅饼了,刘备空手套白狼,得到了一块梦幻之地。

刘备入徐州

现在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为啥陶谦宁可将徐州给刘备也不留给自己儿子呢?

因为刘备很巧妙地利用了陶谦的内部矛盾,争取到了徐州本土势力的支持。糜竺便是徐州派人士,他非要把陶谦老爷子从病床上拉起来交代把徐州让给刘备,才让老爷子安详归西。

当然,这事如果细究,还有不少疑问:刘备和曹操并非敌对关系,将徐州托付给刘备也不见得靠谱。另外陶谦既然要托付大事,为何不找丹阳派亲信中郎将许耽、下邳相曹豹,而是非要吊着最后一口气找来被自己打压的徐州派糜竺,将“遗命”说给他听?

无论糜竺传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在这个过程中,徐州派人士无疑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为何徐州派如此给力?

全靠刘备会拉关系。刘备发现了徐州日趋严重的内部矛盾,丹阳派和徐州派的冲突愈演愈烈。

对于刘备而言,若支持丹阳派,肯定是毫无价值。并且丹阳派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考虑,还不怎么会鸟他。

但支持徐州派就完全不同了。徐州派此时饱受打压,他们的利益得不到保障,他们的诉求无人倾听。刘备此时施以援手,无疑是雪中送炭。

于是刘备积极向徐州派靠拢。在进入徐州之初,刘备就得到了徐州大族陈登父子的鼎力支持。接着刘备又争取到了糜氏的支持,糜氏“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后来糜家人成为了刘备的铁杆粉丝,糜竺不仅将其妹嫁给刘备,还倾其家产“以助军资”,让刘备军队吃喝不愁。

此外还有孙乾,自从刘备领徐州牧后,就任命其为从事。刘备入益州后,拜孙乾为秉忠将军,其待遇仅次于麋竺,与简雍相同。

糜竺等徐州派之所以认可刘备,除了看中刘备突出的能力,也认识到他的实力相对较弱,很难强势起来。让刘备占据徐州,徐州本土势力将可以过得很滋润。 

正因为此,为让刘备顺利接手徐州,徐州派在幕后做了大量工作。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征得关东军盟主袁绍的认可。

陈登等遣使诣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州将殂殒,生民无主,恐惧奸雄一旦承隙,以贻盟主日昃之忧,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方今寇难纵横,不遑释甲,谨遣下吏奔告于执事。”

绍答曰:“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陈登所说的“奸雄”肯定不是曹操,当时曹操被吕布打得还剩三个郡县,袁绍正在试图让其投奔自己。这个“奸雄”应该是特指当时与袁绍争霸的袁术。陈登十分清楚袁绍的心态,与其让袁术占领徐州,不如卖个人情将徐州让给实力弱小的刘备过渡一下。

除了袁绍认可,公孙瓒的支持更不必说。

在取得内外强力人物的支持后,陶谦即便想反对也难了。再加上之前他还惹了曹操,若曹操再次攻打过来,他的儿子肯定不是敌手。因为有杀父之仇,曹操会轻易放过他的家人?

综合陶谦比较保守厚道,其两个儿子后来都没有做官的情况来看,陶谦放弃徐州以保得家人平安或许也是个合理的解释。  

陶谦让徐州时天下形势图

在接手徐州之前,刘备为了表现自己的贤德,再三辞让,其中还提出要将徐州让给袁术。此时提下袁术这个劲敌,估计是想看看大家的反应。一听刘备提袁术,徐州派赶紧要求他接受徐州完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呢?这个刘备,调皮!

刘备为在徐州站稳脚跟,选择寻求袁绍的支持,一改过去陶谦与袁术结盟的局面。

这就结结实实地把袁术给得罪了。

袁术咬牙切齿地给吕布写了封信,其中提到:

术生年以来,不闻天下有刘备。

出身自四世三公家族的袁术,对刘备这个织席卖履的草根表现出极大的不屑。当然这也表现出袁术强烈的愤怒,来自袁术的袭击已不可避免。

除了袁术之外,还有一个人对刘备形成了重大威胁,那便是吕布。吕布所率领的并州军骁勇善战,长于骑射,战斗力惊人。而吕布则唯利是图,反复无常。

这两人成了刘备的主要外部敌人。

195年,在兖州被曹操杀得大败后,吕布带着残部败走徐州。

刘备选择收留了吕布,让吕布驻扎在小沛,这是连接兖州的第一道重要关卡。

刘备这样做其实也有其合理性:吕布之前抢过曹操的地盘,然后又被曹操夺回,两人成了死对头。对付曹操,刘备吕布在态度上高度一致,所以让吕布去防备曹操来袭,当然很合适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吕布的到来却令徐州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收留吕布实乃迫不得已

现在徐州共有四股势力:刘备和他的部众、陈登等徐州派、许耽为首的丹阳派和吕布的并州军。

其中存在几对明显的矛盾:

1、徐州派和丹阳派的矛盾。这个矛盾由来已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因为是利益上的冲突,所以几乎无解,不存在缓和的可能。  

2、刘备和丹阳派的矛盾。有些人认为刘备不善于争取人心,比如没能团结丹阳派。但在徐州派支持下得到徐州后,刘备必然只能支持徐州派打压丹阳派。再加上有刘备和徐州派联手伪造陶谦遗言的传闻,更让丹阳派对刘备产生误解,更难和解。

更重要的是,刘备实力也不足以镇得住丹阳派。曹操第二次对徐州发动进攻时,刘备与丹阳派将领曹豹等一起率军阻击,却被曹操打得大败,根本不是其对手。

如此一来,在丹阳派眼中,刘备不仅实力很弱,而且还是徐州派利益代言人,根本不存在合作一说。

3、刘备和吕布的矛盾。刘备吕布之所以能够合作,是为了抵御曹操。而曹操还没来,两人却先围绕徐州产生冲突。因为吕布太过于强势,表现出对徐州的野心,刘备便对吕布进行了粮草方面的限制,两人的矛盾越积越深。

三个矛盾叠加,几乎是无解之局。

当袁术发起对刘备的攻击后,所有的内部矛盾都被引爆了。

196年,袁术率军攻打徐州,刘备令张飞守下邳,自己率军与袁术相持于盱眙、淮阴。相持一个月,双方互有胜败。

袁术给吕布写信,提出愿意送二十万斛米给吕布,换得两人一起进攻刘备的下邳。

吕布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开始图谋徐州。

袁术早已磨刀霍霍

这场背刺,可以肯定是吕布策划的。

吕布人称“狡布”,其实颇有手段。

他很好地利用了丹阳派和徐州派的矛盾,以及丹阳派和刘备的矛盾。

你刘备可以利用BUG,我吕布就不能用用吗?

其做法大致和刘备的差不多:

刘备成为徐州之主后,丹阳派受到了排挤和打压。于是吕布向他们伸出了橄榄枝。

丹阳派将领一看,吕布不仅名闻天下,而且领兵作战实力超群,跟吕布不比跟刘备更香?

于是大家一拍即合,一个两方合作打垮刘备的计划就此成形。

他们利用刘备在后方防守力量不足的问题。

刘备本来初到徐州时仅有杂兵几千人,后来陶谦分了四千丹阳兵给他,他自己又在小沛招兵买马,接手徐州后又增加了一部分。虽然总体上可以达到数万。但这些军队中还是以丹阳兵为主。

刘备与袁绍作战带出的都是自己的部众,仅仅给张飞一些兵马用以守卫徐州治所(即州府所在地)下邳的安全。这显然是不够的。

陶谦旧将、丹阳派曹豹当时在下邳和张飞起了冲突,张飞打算杀了他,曹豹便率众坚营自守,又派人请吕布救援。

为什么之前曹豹不惹张飞,偏偏刘备率主力一离开就和张飞急眼了。两人一出矛盾,曹豹就能迅速守住大营然后去叫吕布,这行动极为流畅,显然就是提前计划好的。

所以也没有必要说张飞不会协调矛盾,容易惹麻烦。如果对方是成心找茬,还怎么去协调?

事情迅速发酵。

布大喜,引军水陆东下。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开门迎之。张飞败走,布虏备妻子及将吏家口。

吕布立马率着水路大军东下,还没到丹阳派许耽就打开营门迎接。

全程操作都极为顺滑,连沟通劝降环节都省了,因为许耽早就提前与吕布商量好了打开下邳城门的事:

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城中大乱,不相信。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吕布引兵直接杀向下邳城西门,于早晨到达城下。天亮后,丹阳兵打开城门,吕布坐在城门上,指挥军队大破张飞,俘虏刘备的妻妾儿女及其部曲的家眷。 

吕布占领徐州

徐州治所一丢,刘备再无去处,最后只得向吕布投降。

来得快也去得快。  

刘备联合徐州派在利益博弈中一举获胜,夺得了徐州。

可因为同样的套路,他也被吕布摆了一遍,又失去了徐州。

可惜刘备离成功割据一方仅剩一步之遥,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四处走天涯。

但没有努力是白费的。刘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做法,帮助他打响了自身品牌,赢得了名声,为日后在南方的成功奠定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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