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焦电影史 戈达尔谈侦探电影。
后来我就采纳了这样的原则:告密者告密,保管者保管,情侣们谈恋爱,就是这样,没有其他意图。我在重看《堕落天使》时发现,此片最有意思的地方莫过于此种吸引力了。今天,看过这部片子后,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就是侦探电影(假如我们一两年后能讨论到它的话,它会成为电影史的一个章节)。我们都活在某种或多或少经过构建的治安系统中,尽管如此,我们却可以说侦探电影和其组成元素已经消失殆尽。几乎可以说已经没有地道的侦探电影存在了。另一方面,由于全球电视频道一天中会放上三四部此类片子,所以我们也可以说侦探电影已变成批量生产的产品了。《洋场私探》之类可以说是达纳·安德鲁斯的直系孙辈。一般而言,大家都怕警察,假如这里突然闯进来一个警察,就算他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大家仍会觉得他是个外人。这么说来,侦探电影应该不会讨人喜欢才对,因为此类电影突出或叙述一些不受欢迎的人物的故事—与这些人喝咖啡,一开始会令人觉得局促不安。我是说,假如有一个警察在街上问你:“过来和我喝杯咖啡好吗?”这时你对他一定会比对任何人都更警惕,反正就是这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侦探电影或侦探连续剧都非常受欢迎,且是商业上最成功的,可以说已成了一些人谋生的必要手段……即使说不上是成功的必要手段,但至少也算主要因素。
有一位名叫热贝的漫画家,曾经画过一部以警察为主角的漫画,这部漫画的内容正好可以解释上述矛盾现象:警察和私家侦探代表着最大程度的自由,特别是对西方人而言。警察是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有事没事就去咖啡馆喝上一杯,开辆警车,嘴上叼根香烟,可以走到别人面前盘问他们一大堆问题,看不顺眼时还可以叫别人滚开点……换句话说,警察代表有点愚蠢的自由,即“为所欲为”的自由。警察成天双手插在口袋里,衣服总是光鲜亮丽的,因此他不是动手做事的工人,不过他也不是知识分子。总之,他是自由人,是西方人梦想中的自由的化身:可以为所欲为,有时到加拉加斯办案,看看漂亮妞儿,有时到满是烟雾和音乐的咖啡馆晃晃,或到处去旅行,等等。这些都是他特别受欢迎的原因。当我重新看这两部片子时,我最终无意识地想到这一点,而这两部片子本来毫无关联。这些侦探电影吸引我的地方正是警察这个角色,居然要等到二十年后看了热贝的漫画我才恍然大悟。事实上,贝尔蒙多和达纳·安德鲁斯扮演的角色有点类似,我想这些人在当时都代表某种自由理想,也就是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为所欲为。实际上是几乎什么事也不做,因为我们处处都受到限制,看不清左右我们一切的整体结构。而别人对我的批评针对的正是这种纯属个人主义层面上的东西,指责我是一个无道德观的人,因为我的态度一向就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脑中闪过什么就做什么。或者指责这种“无政府主义”自由观,但这里说的“无政府主义”并不具政治内涵。
我想侦探片就是靠这一点吸引我们,这也是侦探小说能够博取大家喜爱的原因,今日此类小说已变得相当粗俗淫秽,但其中还一直保留着此种自由色彩。其实,说穿了这不过是一种坏孩子的虚假自由罢了,而法律居然与他站在一边。或许我们也可以这么说吧,这是一种有法律撑腰的坏孩子,占据着一切优势。我想这就是这两部片子的共通点,也是我喜欢美国黑色电影的原因。美国黑色电影来自欧洲,因为此类电影的发明者就是流亡至美国的欧洲电影工作者,特别是德国人:普雷明格是维也纳人,朗是德国人。他们这群人发明了警匪片,并将侦探片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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