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26年深秋的那个夜晚，楚国章华宫里的烛火在风中摇晃得厉害。六十五岁的楚成王扶着案几的手微微发抖，对面站着的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商臣。这个曾经在襁褓中对他笑的婴孩，此刻手里握着沾血的青铜剑，剑尖正对着父亲的咽喉。 "父王该上路了。"商臣的声音比深秋的夜风更冷。老迈的君王突然抓住案几边缘，指节泛出青白："让庖厨煮份熊掌吧，临行前总该..."话音未落就被利剑破空的声响打断，剑锋在烛光里划出半道银弧，案几上的玉樽应声裂成两半。商臣的佩剑还在往下滴着酒液，四十岁的储君眼睛里烧着暗火："您当年抱着我观星时说过，熊掌要文火煨上三天三夜。您等得起，我等了四十年——从您把弟弟们抱在膝头教他们握玉圭那天起，我的火候就到了。" 宫墙外的梆子声穿过重重帷幕，楚成王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春天。那时他刚继位三年，抱着襁褓里的商臣站在云梦泽边，怀里的婴孩攥着他的玉佩咯咯直笑。春日的阳光在玉佩上流转，年轻的楚王对着烟波浩渺的湖面许愿："愿我儿将来能见楚国旌旗插遍中原。"玉佩上的穗子拂过婴儿的脸，商臣伸出小手抓住了父亲垂下的发丝。 三天后的登基大典上，新任楚王商臣的冕旒压得格外端正。礼官捧着玄色冕服进来时，新君正对着铜镜调整玉带的位置。青铜镜面映出的那张脸与楚成王年轻时竟有七分相似，连左眉骨那道疤都在同一个位置——那是二十年前随父王征随时留下的。 郢都城头的旌旗换了新的纹样，但市井里的老人还在偷偷议论："听说老王咽气前，手里攥着块碎玉..."茶馆的说书人把醒木拍得震天响："要说这新王够狠，当年他爹把公子职送去郑国当人质，他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台下嗑瓜子的闲汉突然插话："要我说老王活该！去年他把商臣派去攻打夔国，明摆着是想..."醒木又重重落下，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走了。 新即位的楚王在章华宫西侧起了座三层高台，说是要夜观星象。有老宫人私下嘀咕，那方位正对着老王寝殿的废墟。深秋的月光洒在高台的石阶上，商臣独自站在观星台上，手里摩挲着半块带血渍的碎玉。夜风卷起他玄色大氅的边角，远处传来守夜卫士换岗的梆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