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律师,你救救我!”
2002年,4名幼儿园儿童中毒,一人死亡。
花季少女被冤枉为幼儿园投毒案的凶手,被判无期徒刑。
每年她都在狱中喊冤,直到8年后,一名律师的到来让她的命运得到了改写。
女子究竟有何冤屈,当初的案件又有哪些疑点?
投毒案这名喊冤的女子名叫钱仁妍,又叫钱仁凤,1985年出生在云南巧家县乌蒙山深处。
因为山村家庭以务农为生,而土地条件又不好,一家人的生活十分贫困。
钱仁妍有个大哥,她自己则是在父亲40岁时才出生。
只读了4年书,会写自己的名字,16岁便外出到县城打工。
没有多高学历的她先是当过保姆,后来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当保育员。
钱仁妍工作的“星蕊宝宝园”才刚刚开办一年,创办者是一名叫做朱梅的年轻女孩。
18岁那年,她从县城的幼师班毕业后,从家里借了点钱,招收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
因为这些家长没有当地户口,办不了公办幼儿园的就读资格。
家长们看过学校后,觉得朱梅年轻漂亮,人也温柔,都放心地将孩子交给了她。
开办第一年就有20多个孩子入学,平时都是朱梅、钱仁妍和朱梅的父母轮流照看。
2002年2月17日,大年初六,钱仁妍从老家回到幼儿园工作。
2月22日下午15点,幼儿园就出事了。
朱梅与父亲朱明华发现4名2-3岁的儿童精神萎靡,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感冒了。
随后他们尝试着给孩子喂糖水,但孩子很快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
父女俩只好慌忙地将孩子们送往了附近的医院,可其中一名叫做侯磊的孩子还是没救回来。
随后,警方将今天中午在幼儿园值班的钱仁妍带走调查了。
一开始她拒不承认自己是凶手,但3天后终于承认了。
审讯笔录记载的原因是,她因怨恨朱梅经常吼自己,给自己吃剩菜剩饭心生怨恨,尤其是当天还将那么多孩子留给她一个人看管,激发了她的恨意。
为此,她将耗子药混在午饭里,想要孩子得病,让朱梅出钱医治,没想到却失手杀死了一个孩子。
做完这些审讯之后,警方又带着钱仁妍到了幼儿园各处房间,指着各个地方描述下毒的经过。
但是从当时拍下的照片可以看出,她的眼神迷茫,嘴唇干瘪,仿佛几天没有喝水。
消息一出,朱梅一家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农村来的小女孩会如此狠毒。
而对于钱仁妍的父母来说,这个消息更是晴天霹雳,这对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妇,面对警方的指控哑口无言,可他们心里却始终相信女儿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随着消息传开,钱仁妍在村子里名声尽毁,一个朴素的观念让他们觉得这不是人能做出的事。
疑点重重2002年年底,二审法院认定了钱仁妍的罪行,并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无期徒刑。
审判结束后,她就被关进了昆明一女子监狱中,这一关就是13年时间。
然而,进了监狱以后,她每年都在要求上诉,总是向管教喊冤。
尽管多年来,这样的行为无济于事,可她却始终没有放弃,并且真的找到了希望。
2010年,云南行动律师事务所与女子监狱合作,准备为20名左右的犯人提供法律援助。
4月的一天,当值的杨柱律师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激动地大喊:“杨律师,你救救我。”
看到喊话的钱仁妍后,杨柱也有些惊疑不定,回去后就与同事们翻看了当年的卷宗,结果发现本案确实是疑点重重。
首先,从笔录来看,警官问道:“你吃没吃过已经下了药的饭?”
“我吃了,宝宝也吃了。”
“你不怕耗子药毒死你?”
“没有想,着了也就着了。”
而据警方的勘察发现,整个厨房有23处发现了毒鼠强的痕迹,几乎所有食材和餐具上都有毒药。
但古怪的是,20个孩子只有4人出现不适,其他人毫无症状,吃过“毒饭”的钱仁妍也毫发无伤。
其次,钱仁妍供述的杀人动机同样不合理。
她称是因为怨恨朱梅而下毒害人,实际上朱梅一家待她很好,朱梅的母亲时至今日仍然称其为“小妍妍”。
朱梅见到她来自山村,几乎不买衣服,就将自己好看的衣服送给她穿,钱仁妍被带走时穿的衣服也是朱梅送她的。
甚至就在过年前,朱梅还把她的月工资从100元涨到了150元,这在当时的县城来说已经高于市场行情。
就连朱梅在审讯时的证词也是“我们的关系很好”。
而且,从山村出来的钱仁妍过惯了苦日子,吃剩菜剩饭何至于激发如此大的怨恨。
即便她真的心有怨恨,也可以直接去毒害朱梅,何必给自己和孩子下毒呢?
还有一点在于,她曾交代耗子药是从老家带来的,但父亲坚决否认了这个说法,家中买过的3种耗子药的种类也与案件描述的不同。
想想也知道了,一个出门打工的人,为何要随身带着耗子药?
最后,从作案过程来看,钱仁妍交代自己是用菜刀切开毒鼠强药瓶,将其撒在了面条、酱油、番茄和米饭等多种食物上,又用注射器将其注入到了奶粉里。
既然是下毒,为何她要将所有食物全部污染,直接将老鼠药放入几份做好的饭菜里不是更简单吗?
而警方对于注射器和菜刀更是没有做指纹鉴定,或者说没有将这个鉴定记录在案,这同样不合常理。
更为重要的是,钱仁妍在认罪后到了法庭上曾多次翻供,当庭称:“我根本没有做,我是被打之后乱说的。”
然而,从县公安局和法院再到省高院三级机关都未就此重新调查,一致将其认定为是凶手。
对于出身农村的一家人而言,他们毫无对抗这种指控的底气。
值得注意的是,在本案中出现了2个比钱仁妍更有犯罪可能的人物。
在朱梅的供述中,她曾主动提到两个追求过自己的男人,一个姓罗,一个姓谢。
在自己拒绝了两人的追求后,他们居然在2001年8月合伙盗窃了家里共6000元。
被抓住后,两人曾被判刑3年,可却在2002年1月24日提前释放了。
而就在他们被释放后第28天,朱梅的幼儿园发生了孩子被毒死的惨案。
显然,这2名男子具有更大的嫌疑,就连当事人朱梅都主动供述了,可警方却未对2人展开审讯,甚至连一句供词都没有留下。
从这方面来说,当时负责办案的人员至少也是一个渎职的罪名。
出狱钱仁妍入狱后,朱梅在2010年被迫关闭了幼儿园,外出广东打工去了。
曾经的幼儿园如今成了当地的街道办事处,提起当年的下毒案,很多人已经没有了印象。
死去的孩子钱磊的父母以买菜和屠宰为生,多年后他们又生了一儿一女,但曾经孩子的死依然是夫妻俩忘不掉的痛。
钱仁妍同样命运凄惨,被关押近10年后,她年年喊冤却从未受理。
2011年,杨柱代她向省高院提交了重审申请书但遭到了驳回。
省高院认为本案原审证据客观真实,能够相互印证,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
没办法,杨柱只好找到了云南省检察院,到2013年7月本案才进入复查阶段。
2015年12月,在杨柱接手调查本案的第5年,云南省高院终于以证据不足为由宣判了钱仁妍无罪释放。
出狱后,钱仁妍回到老家,与家人相拥而泣。
而就在8个月前,她的母亲刚刚病逝,母女俩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15年的牢狱生活,让这个学历本就不高的山村女孩更难融入世界了。
面对智能手机和日新月异的现代生活,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朋友们带她逛商场,坐电梯,那样的感觉真是如梦似幻。
2016年,钱仁凤拿到了172万余元的国家赔偿,她拿出了60万元用于还清家里的债务。
2018年,钱仁凤在中国船舶公司负责管理宿舍、打扫卫生、收发物资。
虽然她工作相当认真负责,但同事们却觉得她有些不知变通,不懂人情世故。
“对别人的错误不留情面,即便是领导宿舍,卫生不过关,她照样拍照发微信群,点名批评。”
同事们都说:“钱姐,你太固执了。”
她却回答道:“我不固执就没有今天。”
如今的钱仁凤在广东买了房子,也找到了合适的对象结婚。
当年的案子似乎就此了结了,可是真凶却迟迟没有抓到。
据《华西都市报》的采访,朱梅的父亲朱明华曾透露,女儿的幼儿园从2002年到2010年竟被纵火5次之多。
最终,朱梅迫不得已只好关停了幼儿园。
2016年7月,朱明华走在路上,也曾有一群人跟着他从饭店走到工地。
他们不说一句话,就这么跟着自己:“那眼神让人很害怕。”
朱家、钱家和死者钱磊的父母一家曾联合提交相关申请,要求将下毒案、纵火案和口供造假案并案调查,并且有理由认为当初追求过朱梅的2人可能是凶手。
但时至今日,下毒和纵火的真凶依然没有被找到,案件的调查结果也是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