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集儒家、道家、佛家思想与一身,他曾应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邀请,不远万里西行,路上行走近两年,与成吉思汗前后相处11个月,那么,他们两人都聊了些啥呢?
艰难的西行之路成吉思汗在西征前,决定窝阔台为他的继承人,同时也意识到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死亡。
从生到死,万物皆如此,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长生的渴望从未停止过,有的帝王为了求长生,迷恋道教,猛吃丹药,结果却适得其反。
成吉思汗也有对长生的渴望,于是,他身边一个叫刘仲禄的亲信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中原有个叫丘处机的道长,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了,但仍然如六十岁一样,可见,他有长生之术,不如把他找来,取长生之方。
成吉思汗对中原文化并不了解,以为真有这样的神奇之术,于是就叫刘仲禄去请丘处机一见。
丘处机当时大约七十多岁,二十岁入道,跟随王嘉学道。王嘉就是金庸小说中的王重阳,他创立了全真教,门下弟子七人,金庸称他们为全真七子,其中就有丘处机。
丘处机很有天赋,十几年时间就将自己锻造成为一个超凡脱俗的全真教真人。南宋的后帝请过他,金国也请过他,他都不为所动,那么为何他在七十高龄时要千里迢迢去见成吉思汗呢?
成吉思汗虽然征战天下无敌,但他是一位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在信中直言不讳,也充满谦虚,由此打动了丘处机。
他说,我虽然把无数人踩在脚下,但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仍然是个野蛮人。所以,想请你到我帐下,既想从你那里得到长生之术,还希望能得到你的文化育人和辅佐。
丘处机看到天下生灵涂炭,全是成吉思汗造的孽,所以,他也希望用毕生所学,能为天下人做点什么,说不定能劝说成吉思汗停止杀戮。
于是,他带领十八名道士,组成一个访问团,从山东莱州出发,跟着刘仲禄上路了,然而这一走就是近两年。
1220年春,他们到达金中都,然而此时的成吉思汗已西征花剌子模。刘仲禄提出去追赶成吉思汗,丘处机的老胳膊老腿,哪里能经得起长途跋涉,他当即表示反对。
但刘仲禄好不容易把他请出山,怎能轻易放过他,于是两人各写了信给成吉思汗。
在信中,丘处机也表达了自己的难处,说他对战争一窍不通,平生只会以德育人,再加身体状况也不允许,言语中表达出不想前行的意思 。
但成吉思汗的理由也让他也难以拒绝。成吉思汗在回信中说,希望丘处机能效仿释迦牟尼、老子西行的故事,务必前来,而来的目的并不是指导他作战,而是文化育人。
丘处机收到回信后,已是1221年二月,之后,他们继续上路。1221年六月抵达镇海城(今蒙古国科布多城东南),丘处机实在不想走了,但城主为难的说:
成吉思汗已发出命令,沿途凡遇真人路过,不得以种理由延误其行程。如果您要在这里留下,那不是让我犯罪吗?
丘处机只好上路,此后他们一行人过金山,进入今新疆境内,循天山北道西进,渡过伊犁河、垂河、锡尔河,于1221年十一月十八,抵达了花剌子模的都城撒马尔罕。
然而成吉思汗并不在城内,还在外征战,他让丘处机在城内等他归来,这一等又到1222年三月中,他才想起丘处机。
之后,他命人将丘处机送到他的行在八鲁湾,1222年四月五日,丘处机经过两年多的奔波,终于和成吉思汗见面了。
他们断断续续相处近11个月,那么他们之间聊了些啥呢?
11个月的哲学探讨成吉思汗见到丘处机后,十分高兴,他说,金国和南宋都请过您,您都没有理会,而现在来见我,我很高兴。
估计丘处机心里并不爽,七十多岁的身体,一路颠簸,又是大雪纷飞,又是高原反应,差点没把自己送走。进入花剌子模境内后,随处可见尸骨,看上去犹如地狱,这一切是否值得呢?
面对成吉思汗,丘处机不卑不亢的说:“贫道奉诏而来见陛下,此乃天意”。
成吉思汗问:远道而来,您是否带了长生之药?
类似的问题,在一千多年前,魏国的梁惠王也问过孟子,说你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当时孟子回答说,王何必谈利,有仁义就够了。
丘处机同样也是避实就虚,说可汗为何要长生不老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药,只有延年益寿之方。
成吉思汗是否会失望至极?他从万里之外请来一位三百岁的老头,就是为了长生不老之术,结果他说世上本无此药。
当年的曹操,因认为华佗欺骗了他,而将其杀死,成吉思汗身上野蛮的味道远胜曹操,他为什么没有杀丘处机?这是不是能说明,成吉思汗的气量远胜于曹操?
成吉思汗管丘处机叫神仙,丘处机也履行了自己的道义,他向成吉思汗讲《道德经》、《南华真经》,讲他所知道的一切哲学问题。
成吉思汗虽然不懂,但听着很认真。不过很显然,丘处机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精力充沛,有一种永不服输的精神,他要永远征服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这世上,只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他的战马,那就是死亡。但丘处机同时又想到,即便他离开这个世界,由他播种下的“永恒征服”思想,也会在他的后代身上继续,推动着大蒙古国持续征战四方。
所以,成吉思汗一边和丘处机探讨着哲学问题,一边还要追击花剌子模的残余势力。
1222年八月,成吉思汗问了丘处机三个哲学命题:
如何统一天下?
如何治理天下?
如何长生?
丘处机给出的答案是:
不滥杀一人
敬天爱民为本
清心寡欲为要
成吉思汗深以为然,说天锡仙翁,以寐朕志。
尽管成吉思汗赞成丘处机的理论,但丘处机认为,他此次来的目的是不可能实现了。
他曾想用毕生所学所悟劝谏成吉思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还天下一个太平。但随着与成吉思汗的相处越来越久,他明确的知道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于是1222年的初冬,他提出要回归中原。成吉思汗也明显的感觉到,丘处机厌恶战争,但对于他的离开还是做了委婉的挽留。
直到1223年三月,成吉思汗才正式应允丘处机,同意让他离开。
最后,成吉思汗还送了丘处机两份厚礼:
其一,丘处机的所有弟子都免除赋税;
其二,当时的中都北京城内有天长观,改为长春宫,又下令建造了白云观,将长春宫和白云观合而为一,总称白云观,赐居丘处机。
离别后的友谊在丘处机返程途中,成吉思汗多次派人问候他,在一封信中,成吉思汗表达了他对这份友谊的珍爱。
他说,我常思量着神仙,我不曾忘了你, 你休忘了我。
这封信也被收录于《长春真人西游记》
1227年,丘处机驾鹤西去,同年,成吉思汗也病逝了。
两位老友在天国相见时,或许还会再次探讨哲学命题,不过此时的世界,已与他们已无关,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