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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一直不相信六人定律。
世界上任何两个人,怎么可能通过六个人就能建立联系呢?
直到旅游团里刚结交的朋友,给我分享她的朋友圈。
我在其中看见了裴煜的身影。
婚礼上发誓一辈子只宠我一个的丈夫,如今变成了别人的男朋友,在照片上搂着陌生女人,眼中满是温情。
给我分享照片的朋友大肆夸赞二人爱情。
直到她发现我的眼神不对劲,我艰难地解释道:“他是我老公。”
……
发现裴煜出轨,是在我们婚后第六年。
旅游回来的路上,我乘坐的客车不幸被追尾。
幸运的是,坐在我旁边的大姐护了我一下,加上系了安全带,二人最终只受了些擦碰伤。
诊室里,护士细心地给大姐涂碘伏。
我从惊吓中回神,掏出手机正准备给裴煜发消息。
耳边却传来抱怨声:
“你们怎么搞的?明明我也受伤了,凭什么把我晾在这里不管我?”
“喂,跟你说话呢,你们这些当医生的还有没有医德?”
“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我抬头望去。
是和我们同一个旅行团的小姑娘。
染着亚麻黄的长发,穿着性感的吊带。
白皙的肌肤大片的露出,充满青春活力,
她站在诊室门口,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指责医生没有对她胳膊上一条细线般的伤口进行处理。
发现还是没人搭理她后,又十分委屈地掏出手机打给她男朋友:
“宝宝,我的伤口好疼。”
“要你吹吹才不疼!”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到呀?人家好想你。”
变脸的速度,令人咋舌。
旁边的大姐捅捅我胳膊,小声的嘀咕道:“欢欢,你平时不爱和人打招呼,所以不知道,这小姑娘啊,逢人就炫耀她男朋友。”
“说她男朋友多体贴,多有钱,多照顾她……”
提到这里,大姐殷勤地掏出手机,打算和我详细的八卦:
“我以为她在吹牛,结果我一看,嚯!那小伙子长得确实还不错,我还有她好友,给你看看两个人的合照……”
我听出大姐口吻中的羡慕,笑了笑。
毕竟,我能理解小姑娘。
当初我和裴煜谈恋爱,手上破了个口子,他都要紧张半天。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宝宝。”
我惊讶地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裴煜。
可我分明没有告诉他我出了车祸,他又是怎么找到这家医院的?
我正准备喊他。
下一秒,娇滴滴的小姑娘冲出去,扑到了他怀里。
“裴煜,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害怕死了。”
同一时刻,大姐也找到了小姑娘的朋友圈,点开给我看。
照片上,裴煜搂着小姑娘的腰,配合着她比心,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温情和笑意。
现实里,裴煜紧紧抱着小姑娘,轻轻地安慰:“这么大个姑娘,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有我在呢,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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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我和裴煜从小一起长大,这句话,他总是这么对我说。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高中毕业后,爸妈要求我终止学业,嫁给他们安排好的相亲对象。
一个有车有房,离异有孩的中年男人。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愿意出二十八万八的彩礼。
这笔钱,能用来给弟弟付首付。
我不愿意。
嚎啕大哭,撒泼打滚,绝食……能用的手段我都几乎用了个遍。
父母仍然不为所动。
直到深夜,裴煜沿着水管,爬上五楼,敲开了我的窗户。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泣。
裴煜搂紧我,安慰道:“欢欢,有我在呢,不要怕。”
他替我据理力争,替我面临父母的责备和道德绑架,替我博来一个上大学的机会,得到了自由。
十八岁的裴煜,撑起了我的整片天空。
想到这些,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一点点掉落。
“啪嗒”一声,落在大姐的手机屏幕上,给她吓了一跳,关切地询问:
“欢欢,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盯着裴煜搂着小姑娘一步步离开,二人如胶似漆,连走路都不舍得分开。
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我才将脸埋在手中,颤抖地说道:“姐,那是我老公。”
大姐震惊了。
我知道她不相信,便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相册。
少年时期的,青年时期的,和我谈恋爱时期的,结婚时的,结婚后的……
无数张关于裴煜的照片,占了我手机整整五十个G。
而如今,他变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大姐脸色变幻交加,憋到最后,看向朋友圈里的照片,终于忍不住恶狠狠地吐槽:“这对贱人!”
……
到家那一刻,外面正好下起了雨。
雷电交加中,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
里面放着我和裴煜的结婚录像。
一片哄闹声,穿着西服,英俊帅气的他喝得满脸通红,却仍不忘搂着我,满面春风地向他的兄弟们炫耀:
“从今天开始,她是我的老婆!”
“我把全世界最好的陈欢欢娶回了家,你们都得羡慕我!”
底下的人没好气地起哄:
“煜哥,哥们还母胎solo呢,小心我得红眼病。”
“就是,别在兄弟面前炫了,这么多年你说要娶欢欢姐,我们耳朵都听得起茧子,没想到真让你圆梦了!”
“欢欢姐,你和我煜哥要好好过日子,最好早点生个小公主,我们都给她当干爹,好好疼她!”
裴煜没好气地怼道:“去你的!”
“欢欢是我的大宝贝,生了姑娘就是我的小宝贝,哪轮得着你们疼!”
……
光影明灭地照在脸上。
我轻轻颤抖,安静地看着录像不断重播,仿佛在偷窥别人的人生。
直到密码解锁声响起。
裴煜明显被我吓了一跳。
“欢欢,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开灯?”
“万一你没看着路,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
明亮的灯光瞬间照得我无所遁形。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涩意,垂着头,任由他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
扑面而来是熟悉的味道。
他早就换下了在医院接人时穿的衬衫,重新变成二十四孝好男友。
裴煜伪装得太成功。
如果不是我亲眼在医院看见他出轨,换做其他人告诉我,恐怕,我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别有用心。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的愚蠢,还是该嘲讽裴煜心计的高明。
这时,他看见桌上摆放的特产,笑眯眯地问我:“老婆,这趟旅行玩得开心吗?”
我摇摇头。
裴煜怔愣片刻,立刻着急地追问道:“是旅行团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我的人是你。
我静静地在心里回答。
表面上,则十分疲惫地说道:“裴煜,我回来的时候,坐的车被追尾。”
“追尾……”
裴煜陡然沉默。
偌大的客厅,只能听两人的呼吸声,又很快被录像带里突然传出的笑声淹没。
片刻后,他才开口:“受的伤严重吗?”
我向他展示我的伤口。
说是擦伤,听起来不严重。
但此时此刻,却仍然沿着绷带往外渗血。
裴煜轻轻抚摸着我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减轻我的疼痛。
我盯着他的眉眼,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公司最近加班很厉害吗?”
裴煜下意识点头,给了我一个滴水不漏的答案:“最近在谈项目,合作商不做人,方案都改了好几版。”
紧接着,像是逃避一般,他将脸埋在我的肩膀上,悠悠地叹息:
“老婆,我好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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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我躺在床上,看着裴煜抓着手机去洗澡。
想起好友向我抱怨,她的丈夫不让她看手机,怀疑其中是不是藏有什么秘密。
当时我还暗自庆幸,裴煜所有账号的密码都向我公开,我不用留有这份疑心。
如今,我却要像曾经的好友一般,忍受着百爪挠心的痛楚。
但裴煜忘记了一点。
为了存储方便,他的手机总是连着平板。
即便他在手机上删除了聊天记录,只要平板没有退出重新登录,依然会留下痕迹。
当水声响起,我立刻解锁平板,点开他的通讯软件,凭借大姐给我发的账号,很快找到了她和小姑娘的聊天记录。
小姑娘叫江楚楚。
一开始,她是裴煜公司项目部的一名小员工。
他们最初的往来只有工作文件。
直到去年九月二十号,江楚楚发了一条消息:裴总,失身给你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裴煜回复: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
裴煜彻夜未归,第二天回来,却送给我一枚成色很好的翡翠手镯。
当时我只当他是疼我爱我。
甚至那枚手镯,都被我珍之重之的放在首饰盒里,不舍得带。
结果,却是心虚的补偿。
从那以后,二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江楚楚向他抱怨,项目部的人情往来复杂又利己,她适应不了,处处受人排挤。
裴煜便将她调到秘书岗。
而明明,他一开始创立公司的时候,拒绝了无数同学和亲戚,还信誓旦旦地向我承诺:他以后用人,绝不徇私,以能力优先。
江楚楚嘴馋。
裴煜便放了大客户鸽子,排了三个小时队,只为给她买一盒蟹粉酥。
可那个大客户,是当初创业时对我们颇有提携的供应商,裴煜嘴上说着感激,却为了情人随意打发对方。
江楚楚发了奖金,为了感谢裴煜,便买了一套情趣内衣,给裴煜发自己湿身诱惑的自拍照。
那一天,是我和裴煜的结婚纪念日。
我在家等得昏昏欲睡,裴煜却和江楚楚在酒店奋战到天明。
她叫他“有公狗腰的老男人”。
他叫她“骚气冲天的小妖精”。
看着二人调情,我强忍着恶心,用自己的手机全部拍下,存到网盘里。
聊天记录拉到最下面,江楚楚不满地抱怨:“老公,你究竟什么时候赶那个黄脸婆出门呀?”
“你都不爱她,她还没脸没皮地缠着你,我心疼你。”
裴煜回复:“快了,你别和她计较。”
等裴煜带着浴室里的香气,重新躺回床上时。
他的手不老实地沿着腰部向上移。
我一阵反胃。
想起他和江楚楚在手机里的调情,又想起他们二人对我的昵称“黄脸婆”,我很想开口嘲讽。
怎么?
是江楚楚没能满足你吗?
还是我这个黄脸婆突然又让你有了兴趣?
脑中思绪纷飞,当裴煜的手即将挪到关键部位时,我一把拍开。
“老婆,怎么了?”
裴煜的语气带着几分酸涩,又充斥着试探。
我叹口气。
“裴煜,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身上的伤口也很不舒服,让我睡觉吧。”
裴煜宽厚的身躯挤上来,搂住我,闷声回答:“对不起老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
“睡觉吧。”
当我呼吸平稳后,裴煜松开手,试探性地问道:“老婆,你还难受吗?”
他接连问了好几次,发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才赤着脚,轻轻地走去阳台。
我平静地起身,紧随其后。
他点了一支烟,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质问着电话那头的情人:
“你报的哪个旅游团?”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可是你想让她发现,然后主动跟我提离婚,分走一半的家产吗?”
地板很凉,凉得让我刻骨难忘。
我盯着阳台上忽明忽暗的光和烟雾,只觉得十分不真实。
六年婚姻,将近二十年的情谊。
落在裴煜的口中,变成想甩掉,又唯恐分走一半财产的恶人。
多么可笑?
也许是江楚楚让他认错,裴煜的语气重新变得温柔:
“宝贝,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我很想你,很想现在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直至他转过头,看见我,手中夹着的烟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
“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