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风筝∙戈壁∙小院

文 / 纪保成

在广袤无垠的边疆戈壁，狂风怒号，沙尘漫天。儿所在的军营便驻扎于此，每当夜幕降临，儿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那弥漫着泥土芬芳的小院。当兵的岁月里，儿犹如一只风筝，在祖国的蓝天下翱翔。而您，就是那默默紧攥着线的人，无论儿飞得再高再远，那根牵挂的线始终紧紧相连，永不松手。

姐姐电话中的一番诉说，如同一记重锤，猛地砸在儿的心间。雨天路滑，您不慎跌落村口桥下的水沟，半截腰身陷在泥水中，无助地惊慌挣扎。幸得路过乡亲搭救，方化危为安。那一刻，儿的心被狠狠揪紧，那酸涩苦痛如潮水般涌来，伴着泪水，倒灌心底，汹涌成河。

当军营的熄灯号悠然响起，儿躺在硬板床上，脑海中反复浮现出作家笔下那动人的画面：“天气转暖，燕子该归来了。”娘啊，您那混浊却满含期盼的目光，是否也像那屋檐下痴痴等待燕儿归巢的守望？那小小的燕子窝，是家的标识，是您无尽的惦念。

儿时的记忆，是一首柔情满溢的田园诗。那座承载着岁月的老屋，收藏着儿最天真无邪的时光。娘，您一定记得，儿穿着土裤，两只小脚丫肆意乱蹬，把屎尿和泥土搅得一片狼藉。您佯装嗔怒，轻轻拍打儿沾满泥巴的小屁股，而儿却调皮地猛蹬脚丫，让您的脸上也沾上了泥土，引得一家人欢笑不断。那时的儿，天真烂漫，在您温暖的庇护下尽情淘气、玩耍、快乐成长。

在儿的记忆深处，您总是不知疲倦地忙碌。清晨，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小院，您便开始操持家中的琐碎事务。袅袅升起的炊烟从厨房飘出，您打扫庭院的身影匆匆忙忙，而后又急匆匆地赶赴田间辛勤耕耘。您那双操劳的手日渐粗糙，却蕴含着为家庭遮风挡雨的强大力量。

犹记得那次儿高烧不退，您心急如焚，彻夜未眠，守在儿的床畔。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儿滚烫的额头，您熬药、讲故事，用全部的爱抚慰着儿的病痛。在您的悉心照料下，儿逐渐康复，而您却因疲惫而愈发憔悴。

如今，儿已长成一米八八的铁血男儿，成为一名坚毅刚强的军人。岁月却无情地在您身上刻下道道沧桑的痕迹。七十四岁的您，背已伛偻，皱纹如沟壑纵横在脸庞。每次望见您那日渐弯曲的背影，儿的心都如被利刃切割，千言万语也难以诉尽那份痛楚。

娘啊，儿时常在心底幻想，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儿渴望回到那个充满泥土气息的小院，再次顽皮地投入您温暖的怀抱，重温儿时的欢乐。儿想再次目睹您年轻时的容颜，那时的您，必定青春靓丽、活力飞扬。为了这个家，为了儿，您毫无保留地奉献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

八一建军节将至，儿心中怀揣着一个长久未圆的梦。娘，儿子只想恳切地恳请您一事：“让儿再看一眼您被儿的小脚丫蹬得满身泥巴的模样！”因为那是儿军旅生涯中最珍贵、最温暖、最美好的回忆，是儿一生的牵挂和眷恋，是您深深爱意的印证。

娘啊，让儿跟您讲讲这军营的景象。儿所驻守的军营是一片荒凉的戈壁滩，昼夜温差悬殊，仿佛处在冰火两重天的世界。白天，烈日高悬，酷热难耐，地表温度高达五六十度，似乎要将一切水分瞬间蒸发。儿和战友们在这样的高温下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汗水如注般流淌却瞬间被烘干，衣服上留下那一道道醒目的白色盐渍。

夜晚，严寒突袭，凌厉的寒风如利刃般刮过脸颊，刺骨的低温令人猝不及防。夜训场地崎岖坎坷，沙石与荆棘遍布。沙砾无情地钻进鞋子，刺痛着脚底。每一次冲锋，每一次演练，都充满艰难险阻，摔倒擦伤已是家常便饭。

曾经，儿也有过怯懦和退缩。前不久，军营组织了一次多科目实战拉练。儿和战友们背着沉重的装备，山地行军、疏散转移、隐蔽伪装、紧急避险、战地救护......每一项科目都在挑战身体极限。脚底磨出了水泡，肩膀被背包勒得红肿。在奔袭过程中，儿也有过体力不支，脑海中闪现过放弃的念头。每当困境来临，您鼓励的话语便在儿心中回响，“男人志在四方，做人要有担当，有骨气、有锐气。”这些话语，赋予儿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儿咬紧牙关，以决战之姿，全力以赴往前冲。最终，儿以所有科目全优的成绩被评为师级军事训练标兵，登上立功受奖的荣耀舞台，手捧金灿灿的奖章。这闪耀的荣誉，是汗水的结晶，是对您无悔付出的深情回馈，更是对祖国的责任与担当。

娘啊，您是儿生命中永恒不灭的灯塔，是儿心灵深处永不干涸的清泉。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儿飞得再高再远，儿这只燕子终将归巢。就像那座老屋，历经风雨依旧坚守，因为那里承载着儿们共同的美好回忆，那里有您的爱与温暖。

娘啊，如果时间的轮盘能够应允，儿祈求它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等到儿退伍归家的那一天，必定全心全意陪伴在您的身旁，悉心照料您，好好感受您那无私而伟大的母爱。

娘啊，您听，嘹亮的起床号又响了，儿又要投入到新一天紧张的军事训练中去了。

儿深知您定会满心牵挂，但请您放心，这几年儿在军营中，学会了武器装备操作管理和各种军事技能，还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亲密战友。我们一起摸爬滚打，同甘共苦，共克困难，携手前进。儿从不后悔选择这身神圣的军装，也不后悔坚守这片荒凉的戈壁。这里虽然艰苦，但对军人来说，每一寸国土、每一块界碑，都需要去坚定捍卫，每一份安宁都需要有人无私付出。来到边关，才更能深刻体会“寸土不让、寸土不丢”的坚定决心，真切掂量出“担当”二字的千钧分量。

最近，军营里来了一批新战友。看着他们青涩稚嫩的面庞，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儿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经验和心得传授给他们，全力帮助他们尽快适应军营的生活。娘啊，您在家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身为军人，祖国的戈壁滩就是儿的家，儿在这头捍卫祖国的安宁，守护人民的幸福，您在家中守护小院，这份爱，虽难以触摸，却坚如磐石、永不变迁。

娘啊，转眼间儿也携笔从戎十余年了，也许有一天，儿会化作一颗戈壁滩上的小小石子，同许许多多为祖国疆土并肩战斗的战友一样，在此长眠。倘若如此，您切莫悲伤，这片土地之上，浸透着您倾心哺育的挚爱。娘啊，如果您思念儿了，就轻轻拉下手中的那根线……您的思念会携着手中的线，跨越千山万水，抵达儿的身旁。即便儿已沉睡于这片荒凉却意义非凡的土地之下，也定能深切感受到您的无尽牵挂。

作者简介

纪保成，中共党员，中国青年作家会员、生于1980年3月，雅居孙武故里广饶。曾担任解放军《总装政工网》“铸剑文学频道”副主编，习作20多年来，累计在中央及省市级媒体发表作品1500余篇。多次获得全国、全军和省市新闻和文学作品征文大赛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