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业闭眼狂奔的时代远去了。对很多小银行来说，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体面地退出历史舞台。
作者：董云峰
编辑：叶冬
东北地区的中小银行，早已在净息差泥沼中挣扎着。
我们此前写过一些净息差很低的银行，包括北京农商行，以及交通银行、厦门银行、上海银行等上市银行。但其实，目前净息差最低的银行，主要为东北地区的城商行。
东北是我国最早实现工业化的地区，直到本世纪初，沈阳、大连、哈尔滨等城市都曾是国内大城市的翘楚，也造就了东北地方银行的辉煌。
诸如，盛京银行（原沈阳市商业银行）和大连银行，很早将网点开到了北京、上海、天津等地，曾是当之无愧的城商行领头羊。
好景不长。在过去十多年的城市化狂潮中，东北大城市的荣光逐渐暗淡，这些城商行也在内外多层因素影响之下，遭遇发展天花板。随着近年来净息差快速恶化，更令它们举步维艰。
如今，大连银行和盛京银行的净息差，掉到了1%以下，而经营业绩的疲软乃至退化，已经持续了多年。
属于东北小银行的“冬天”，恐怕还很漫长。
01区域经济的兴衰，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地方银行的命运。
本世纪初，东北地区5座城市的GDP，可以排到全国前30强，分别是沈阳、大连、大庆、哈尔滨和长春；到2023年，仅剩下排名第29的大连，哈尔滨跌至第51名，大庆则掉到了百名开外。
先来说大连银行。作为最早开启跨区域扩张的城商行之一，2007年到2010年，大连银行在短短数年内开设了8家异地分行，并且是唯一在全部四个直辖市均设有分行的城商行，风头一时无两。
当时大连银行野心勃勃：争取用十年左右的时间，完成在沿海发达省份、东北地区中心城市、内陆省份中心城市分支机构布局，成为名副其实的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
然而，随着“四万亿”时代渐行渐远，疾速扩张埋下的种种风险隐患，以及公司治理与内控问题的逐渐暴露，令大连银行在2015年左右进入瓶颈期。
2016年，大连银行被央企东方资管控股，次年其经营业绩达到巅峰，全年营业收入72.69亿元，净利润18.15亿元。短暂的高光过后，从2018年开始，其业绩一路下滑。
行至2023年，大连银行全年营业收入萎缩至47.65亿元，不及2011年；净利润6.10亿元，不及2007年；净息差下降至0.72%，净利息收入同比下降21.98%。
扼腕叹息。失去的十多年。
02大连银行的“悲歌”，是东北小银行命运沉浮的缩影。
作为东北城商行“老大哥”，盛京银行是继上海银行、北京银行之后全国第三家实现跨省扩张的城商行，在沈阳、北京、上海、天津等城市设有18家分行，也是极少数资产规模达到万亿级别的城商行。
尴尬的是，盛京银行在2017年末资产规模就突破了万亿，达到10306亿元；不过在2023年末，盛京银行的资产规模仍然停留在万亿出头，为10801亿元。
去年全年，盛京银行实现营业收入100.40亿元，同比下降37.85%；实现净利润76.48亿元，同比下降24.97%；净息差0.96%，较上年下滑0.38个百分点。这背后，盛京银行缩表明显，去年其贷款和垫款总额减少了1300多亿元。
还有龙江银行，尽管去年经营业绩较上年提升明显，如果将时间线拉长一些，会发现其盈利与资产质量状况，并不那么乐观。去年该行资产利润率仅为0.23%，不良贷款率3.03%。
净息差方面，龙江银行尚未公开披露去年的净息差数据，不过其2021、2022年净息差分别为1.02%、1.03%，考虑到该行2023年利息净收入同比下降13.9%，净息差跌破1%是大概率事件。
另一家东北城商行——哈尔滨银行，净息差表现相对较好，但仍然落后于行业平均水平。而这些年跌宕起伏的轨迹，依然是熟悉的故事。
去年，哈尔滨银行实现营业收入132.41亿元，同比增长2.88%；净利润8.88亿元，同比增长24.65%。但，早在2016年，该行营业收入141.83亿元，净利润49.62亿元。
过眼云烟。历史并不总是线性向前。
03除了地方银行，国有大行在东北地区也整体处于收缩态势。
以工行为例，2023年，其东北地区总资产1.60万亿元，占比3.6%；机构数量1600个，占比9.8%；员工人数38494人，占比9.2%；营业收入305.46亿元，占比3.6%。
而在2013年，工行在东北地区的总资产为9450亿元，占比5.0%；机构数量1782个，占比10.2%；员工人数52155人，占比11.8%；营业收入319.83亿元，占比5.5%。
不难看出：从资产到收入，东北地区对工行的贡献显著下降；机构数量小幅减少，员工人数则大幅收缩。残酷的是，虽然东北地区营收贡献已经降至3.6%，员工占比仍达到9.2%。
还有中行，去年其在东北地区资产规模1.07万亿元，占比3.14%；机构总量896个，占比7.81%；员工总数22812人，占比7.43%。
而在2013年，中行在东北地区的资产规模6525亿元，占比4.14%；机构总量948个，占比8.26%；员工总数26472人，占比8.66%。
如果不是振兴东北的政策要求，按照完全商业化、市场化的原则，东北金融业的衰弱大抵会更为显著。
04近年来，越来越多人提到一个词：东北化。
我们并不赞成用这个词去概括本文的主题。事实上，时至今日，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工业化与城市化水平，都赶不上东北地区。或者说，它们没有“东北化”的家底，正如我们大概也没有“日本化”的家底。
这个词的流行，更多是人口减少、经济降速的大背景下，居民对未来的预期有所变化——东北是一面镜子，人们将自身的焦虑投射了进去。
如果东北所经历的繁华与落寞，会是大部分地区难以跳脱的命运，全国那么多的中小银行，未来又在哪里呢？
这就可以解释，中小金融机构的化险，为何被写入了三中全会公报：“落实好防范化解房地产、地方政府债务、中小金融机构等重点领域风险的各项举措。”
必须承认的是，在当下，化险即减量。以辽宁省为例，2023年，沈阳农商行与省内30家农信社组建辽宁农商行，今年辽宁农商行获批吸收合并辽宁省其他25家农商行和11家村镇银行。而新成立的辽沈银行，计划收编省内12家城商行。
从国际经验来看，公开资料显示，2021年末，美国共有4236家银行机构，较1983年高点时的1.4万家大幅下降；1984年至2021年间，美国新成立4270家银行，破产重组2279家，被兼并收购13512家。
中国银行业闭眼狂奔的时代远去了。对很多小银行来说，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体面地退出历史舞台。
这曲“悲歌”，不止于东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