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这人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实力强”“下手狠”,所以读者偏爱这个角色也合情合理,因为在他身上,最容易感受到绿林故事该有的那种快意恩仇之感,着实是爽。
不过武松并非每一次出手都会伤人性命,比如他在十字坡相符孙二娘与张青的这段剧情就十分耐人寻味,他孙二娘有心谋害他,却被他擒住,可后来的他却没有杀了这毒妇,反而与他们夫妻二人结拜了,着实有些颠覆读者的认知。
但整个十字坡事件中,更让人纳闷的,其实是张青的做法,为何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命悬一线,他却只是袖手旁观?
一、十字坡遇贼
不得不说,《水浒传》的世界称得上是“恶人遍地走”,即便是后来上了梁山的那帮好汉,其实也有不少人曾是奸恶之徒,甚至可以反过来说,真正算得上是好人的,反倒没几个。
而张青和孙二娘夫妇就是典型的恶人,是应该被武松这种英雄汉除掉的那一类人。
武松行至十字坡时,就察觉到了异样,毕竟那老板娘无论是样貌神态还是着装,都不像是好人。
毕竟书中是这么写的:“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上面一色金钮。见那妇人如何?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红裙内斑斓裹肚,黄发边皎洁金钗。钏镯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
(武松、孙二娘剧照)
武松也不傻,总该察觉到些许不对了,于是此时他已心存戒备,接着他又在那馒头里吃出了属于人类的毛发,就愈发觉得不对了,但此时他并未戳穿对方,而是将计就计。
孙二娘却浑然不知眼前这壮汉已经料到她不是善类,只依照惯例,送上掺了迷药的洗脚水给武松及那两个差人喝,那两个差人倒是喝了之后便应声倒地,而武松则是趁孙二娘要对他痛下杀手时反将孙二娘拿下。
二、袖手旁观的张青
孙二娘被武松擒下之后顿时慌了神。
书中只道:“那妇人一头说,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被武松大喝一声,惊得呆了。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只叫道:‘好汉饶我!’那里敢挣扎。”
武松的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孙二娘虽然也是杀人无数的女魔头了,但哪里见过武松这等壮汉,顿时没了反抗的心气,只能求饶。
(孙二娘剧照)
而此时张青才迟迟赶来。
说是:“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望见武松按倒那妇人在地上,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叫道:‘好汉息怒!且饶恕了,小人自有话说。’”
这张青是个什么人?别看他此时在武松面前表现得十分卑微,根据他自己的陈述,他也不是什么善类。
早年间的他是在那光明寺种地,后来与那光明寺的僧人起了冲突,失手杀了那僧人,正经的活是没法干了,于是只能干起“剪径”的活,说白了,就是拦路抢劫。
后来某一日,他拦下一位老汉,结果反被那老汉给制服了,那老汉便是孙二娘的父亲,那老汉见张青也算有点本领,便撮合孙二娘与他成婚,他们二人这才开起了黑店,干上了宰杀过路客的活。
(张青剧照)
所以除了最初种地的那段时期,后来的张青也可以说是恶贯满盈了,杀过人,劫过财,还开着黑店,什么恶人他都见过,什么恶事他也都做过。
所以这么一个猛汉,见到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壮汉按在地上求饶,正常人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就不说正常人了,就连武松那窝囊至极的哥哥武大郎当初都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明知自己打不过西门庆,也冲上去与那大官人火拼了一番,而此时张青却没有半点要与武松交手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说好话。
这似乎不太合理,哪里像是一个干惯了杀人越货之事的人?
其实当初第一次读这段剧情的时候,我们都小看张青了,觉得这家伙太怂,连自己的老婆受欺负都不敢出手保护,如今再细品原著,便会发现这家伙没那么简单。
他没动手,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武松的特别之处,就因为武松出手之前有个被读者忽视的细节。
三、武松动手之前的细节
前文提到过,武松在对孙二娘下手之前,其实就已经看穿了孙二娘的心思,只是孙二娘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武松的圈套。
(孙二娘、武松剧照)
但此时在屋外“观战”的张青只怕已经焦头烂额,因为他一定能看穿武松的用心。
你且看这段对话:“武松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武松道:‘恁地时,你独自一个须冷落。’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正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不是我来寻你。我且先对付那厮!’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这家安歇不妨。’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了,你看我且先耍他!’”
若换了西门庆问这句话,怕是要调戏孙二娘,但问这话的人是武松,加上问过之后,他立马确定孙二娘是心怀不轨,那就很明显了,这是一句试探。
(张青、孙二娘剧照)
因为在正常人的视角里,没有一个独身女子会有胆量在这荒郊野岭开酒店,显然,武松是通过这句话断定孙二娘不简单,而张青也只能干着急,他若是提前现身,难免打草惊蛇,于是他只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只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跳出来替孙二娘求情,如此看来,武松多谋,张青也不傻。
这即是《水浒传》有趣的地方,一些细节中的对话,也值得反复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