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时,我对着那个把我从小养大的男人表白。
他拒绝了我。
七年后再见,他却说,“再不主动,我真的就老了。”
1
从瑞典卡罗琳斯卡医学院毕业后,我不顾教授的挽留,回到鲸市。
回来不久,就遇到一起医疗事故。
我的上级医师何珊,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出去背锅。
“斯言,听说咱们医疗集团的高层也会来,他们对这个病例很重视,一会你就积极认错,反正你是国外回来的人才,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如果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单看她的表情,倒像真正替下级医生着想。
可惜,虽然手术是我做的,但她因为要靠这份病例晋升,术后管理一律不让我插手。
等发现术后忘记开抗生素时,病人已经发了两天一夜的高热。
家属不满,要院方给个说法。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长身玉立,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优越,而鼻梁上的一副金边眼睛,更显得清俊异常。
这是我时隔七年再次见到他。
只一眼,却足以令我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拉开椅子在最中间坐下,并不看我跟何珊,只有当医务处的赵主任向他请示时,他才矜贵地点点头。
赵主任清清嗓子道,“今天把两位召集来,是想了解一下陆奇珍这个病人的情况。小周医生,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我站起身,无视何珊的眼色警告。
没多久,何珊走出来,面色阴沉地压低声音,“到你了,看到最中间那个男人没?他是我们医院最大的股东,一会别乱说话。”
我坐定,听赵主任问道,“小周医生,陆奇珍这个患者,谁是主治医生?”
“是何主任,不过手术是我做的。”
我如实回答。因为每个手术间都有监控。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职称只是住院医,而这台手术,是个四级手术。”
意思不言而喻,我越级了。
我暼一眼坐在最中间的人,他的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黑眸看不出情绪。
我刚想回答,只听他缓缓开口,“虽然是四级手术,但也是内镜手术,”他抬眼看向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黑眸幽深,“你有内镜手术资质的吧?”
“有的,”我点点头。
闻言,赵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继续讨论起术后用药的事。
他三言两语,就把我从医疗纠纷里摘出。
2
下班时分,陆今安又出现在病区外,他最近每天都来接我下班。
同事小王羡慕的眼光在我们之间扫了一圈,“斯言姐好福气,男友又高又帅。”
我闻言冲她笑笑,没说什么,把包递给陆今安,“走吧。”
我们一起并排走出医院,陆今安突然停下来,迟疑道,“斯言,前面那个,是不是你的……那个叔叔……”
由于我在刷手机,胳膊自然地挽住陆今安把他当人形拐杖,听他这样说,条件反射般抬起头。
只见下午刚见过的人,此刻正倚在车门边,高定西装已经脱掉,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子半卷到手臂上。
他暼一眼我跟陆今安挽着的手,微眯着眼睛看向我,“这么久没回来,一起吃个饭,你也一起。”最后这句,是对着陆今安说的。
陆今安闻言,立刻把包塞到我手上,局促道,“我就不打扰您跟言言叙旧了。”又冲我眨眨眼,“吃得愉快,晚点回来也没关系,反正不管多晚我都等你。”乖巧十足的模样。
我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听见旁边的人出声问道,“住在一起了?”
指的是我跟陆今安。
我“嗯”一声。
他顿了顿,随后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
鲸市这几年发展迅速,马路比从前宽了不少,跟鲸市的发展一样不错的,还有身边这位。
比如他现在开的这台车,比如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表。
我本以为他会带我去类似私厨之类的餐厅,没成想他带我回了曾经我跟他共同生活过的住所。
3
19岁之前,我的人生分为三段。
七岁前,父母离婚,我跟着当医生的父亲生活,后来他在义诊的途中遇到车祸去世,我被送去姑妈家。
姑妈家条件很不好,导致我长期吃不饱,比同龄的女孩子矮很多。
姑父酗酒,喝多了就打我,往死里打的那种。
可能,他们都觉得是收养了我才过得这么窘迫吧。
九岁那年,在姑父又一次打我的时候,门被推开,一个男人逆光走了进来。
如同天神下凡。
他说要带我走,姑妈一家自是求之不得。
他告诉我,他叫宋聿,是当年发生车祸时我爸护着的实习医生。
他还说找了我很久,直到不久前才知道当年葬礼后我被姑妈带回了老家。
就这样,我跟着宋聿来到鲸市。
他让我喊他叔叔,自己既当爹又当妈。
我上初中后,除了夜班,宋聿每晚雷打不动陪我学习。
有朋友喊他出去,他总说,“不行,要辅导小孩作业。”
中考时,因为几分失利,我去了私立高中。
也是那一年,宋聿离开了医院,跟人合开了一家医药公司。
宋聿创业后,依然每天陪我写作业。
脱离了医院相对单纯的环境,他身边开始有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
有时喝多了,那些人嘴里便没正形,“宋总这么早就要回去,可是家里养了金丝雀?”
后来知道养的是我以后,那些人说的就更过分了。
“宋总可以啊,玩养成呢。”
“哪天把小嫂子带出来我们见见?”
不管对方来头多大,这些话说出之后宋聿一律断了跟他们的生意往来。
随着他公司规模越来越大,戏谑的声音,也逐渐听不到了。
我那会已经朦朦胧胧开窍了一些。
我本以为听到这些我会别扭。
然而没有,我竟心生出隐秘的窃喜。
是的,我爱上了把我养大的男人。
我18岁的时候,宋聿经人介绍跟一个钢琴老师相了亲。
我知道这件事后着急了。
我本打算等我再长大一点,再优秀一点的时候跟宋聿表白。
但我忘了,他已经30岁了。
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结婚生子。
那晚宋聿喝了一点酒,他身上的松木味道混了一点清冽的白酒味,鬼使神差地,我凑上前吻他。
宋聿愣神片刻后立刻推开我,语气严厉,“周斯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叔叔,我喜欢你。”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
不想,宋聿看上去却生气了,他敛着眉,声线冷淡,“言言,我是你的叔叔。你不可以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们并没有血缘的关系不是吗。”
宋聿没有回答我,他走进了房间,门在他身后“嘭”得被带上。
之后,他开始避着我。
4
此刻我跟宋聿面对面坐着,隔在我们中间的是丰盛的晚餐,还有这几年的时光。
宋聿夹了一块话梅排骨放在我碗里,“你以前最爱吃的。”
“叔叔还住这里?”我环顾客厅。
“嗯,后来经济好一点,在城西买了新楼盘。可到底这里住习惯了,又懒得折腾,索性没搬了。”
他耐心解释。
吃完饭,我打开原来我住的那个房间,粉红的公主房,粉红的墙,一如我走之前的模样。
我一时有些恍惚,而宋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
“言言,说到底在感情上女孩子很容易吃亏,既然回鲸市了,你可以搬回来住。”
我弯起嘴角,“回来住?叔叔是想通接受我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宋聿这个男人,不能追得太紧。
我第一次表白后,宋聿刻意避我两三个月,后来见我不再提喜欢他,加之我得了一场肺炎,关系才慢慢缓和。
所幸这次宋聿只是略微不自然地别开脸,“你如果住回来,我自然要搬出去的。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
眼见要进小区,我眼尖地看到等在路边的陆今安。
宋聿也看到了,打着转向灯靠边停下。
我解开安全带,冲陆今安招招手,他立刻像金毛一样奔过来帮我打开车门,待我下车后,他一手搭住我肩膀,一边殷勤地对宋聿说,“谢谢叔叔送言言回来,我们先回去了,叔叔路上小心。”
宋聿的视线在我的肩膀徘徊一圈,而后收回,随后车窗摇起,车尾很快消失在街头拐角处,连刹车灯都没亮起。
我拨开搭在我肩上的爪子,不顾对着尾气一脸陶醉的陆今安,转身向小区里走去。
走了几步,陆今安追上来,“姐,你等等我,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不走,难道跟你一起吸尾气?”我斜他一眼。
“那可是保时捷哎……”陆今安恋恋不舍地回头。
“喜欢的话就自己挣钱买。”
“你现在说话口气好像妈。”
陆今安,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当年为了她的出国梦,我妈跟我爸离婚后,去了瑞典。
在那里遇到了陆今安的爸爸,有了陆今安。
再后来,她又爱上了她的同事,也是我的导师,斯蒂格教授。
“姐,你这招以退为进有效吗?”回了家,陆今安托着腮,转悠着清澈的眼睛问我。
“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我不想错过他。”
5
“总要试一试的,不然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呢?”
那天,我对着喝多的宋聿这样说道。
喝了酒,宋聿比平常迟钝了一些。
要搁平日里,宋聿一定会立刻蹙起眉,“又乱说什么?我是你叔叔,我们之间没可能。”
但喝多的宋聿,只是打量着我,认真分析,“言言,你还小,分不清喜欢跟依赖的区别。”
“我不小了,我已经19岁了。”为了力证自己,我故意挺了挺胸。
宋聿却突然笑起来,仿佛我讲的是一则笑话,他笑起来眉目清俊舒展,狭长的眼角边似乎还有极浅的笑纹,加之喝了酒的缘故,更显得面含春色。
我不服气,腾一下站起来,“叔叔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啊?”
我站起身的幅度大,脚踢到沙发腿被绊了一下,刚站起来又摔下去。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姿势暧昧地倒在宋聿身上。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逃离案发现场,悲催的头发又勾住宋聿的衬衫纽扣。
宋聿显然也没料到,手忙脚乱要帮我解开,可是拨弄了半天无果。
从我的角度,宋聿的胸肌隐约可见。
我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头顶上传来宋聿无奈的声音,“言言,不要乱动,马上就要解开了。”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滚动,我不知受了什么蛊,壮着胆子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