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论文,课题,被主任接二连三要求带上常常在科室卖惨的老大姐名字。
甚至,她还以大姐被恶婆婆欺负很可怜为理由,让我把华国自然基金标书 “送”给她。
我一一答应了。
等大姐要挟她让出科主任的位置时,我早已凭着努力进入医院高层。
1
“小苏啊,你还年轻,又没家庭琐事,帮帮你江姐。”
“我就是因为年轻时没人帮忙,自己淋过雨,所以现在特别想给像我这样的人撑把伞。”
办公室里,我被上级医师,也是科主任何珊这样教育。
我肝了三个月的英文论文,因为投稿前要单位介绍信,信上要主任的签字,我拿给何珊签字时,她却借此让我加上科室老大姐的名字。
科室老大姐叫江燕燕,虽然我刚来医院不久,但早已听过她一些事迹。
比如十多年前本科毕业后早早嫁人生女,因为婆婆重男轻女,前几年又高龄剖了一个儿子。
结果婆婆以要跳广场舞为由,不肯给江燕燕看孩子。
她下班后又得烧饭又得打扫又带两娃,天天累得不行。
江燕燕天天把这些挂嘴边,翻过来倒过去地说,最终以抱怨恶婆婆告终。
她的这些事,令科室不少人都很同情她。
特别是主任何珊。
何珊45周岁左右,工作后一路读研读博。她的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折腾得何珊跟她老公离了婚,独自带娃来到了这座城市。
虽然这家医院是民营医院,但规模不亚于三甲医院,甚至在国际合作方面连一些大三甲都难以企及。
如果工作努力,还有机会去安德森肿瘤中心、梅奥诊所这些耳熟能详的著名医疗机构进修深造。
何珊就是前几年去了梅奥,回来后当了科主任。
因此她才说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把伞。
我答应了。
“行,那我就加上燕燕姐的名字。”
听我这样说,何珊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从何珊办公室出来,科里的周医生替我打抱不平,
“苏楠,你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论文,为什么加上江燕燕的名字?”
“主任让加的。”我说道。
“当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周医生撂下这么一句又去写病历了。
我只当周医生眼红江燕燕,毕竟这篇文章要是发表了,江燕燕的晋升职称之路就会轻松容易得多了。
2
虽说我博士毕业,但是因为在临床工作的时间不长,因此按照医院的规定,还不能单独值班。
这天,我跟江燕燕一起值班。
许是何珊告诉过她论文加了她名字一事,她对我挺友善。
不忙的时候,她主动跟我聊起天。
“苏楠,我跟你说,结婚对象一定要选好。”
见我没能及时领会她的苦口婆心,她一顿输出,“我当时就是看中我老公是独子,想着婆婆能帮忙照看孩子,谁想我生的女儿,她月子里看了一眼就走了。”
“本以为生个儿子她肯帮忙带,结果她宁可跳广场舞也不愿意帮我带孩子。”
“帮忙带孩子也不是老人的义务,不妨请个育儿嫂呢?”我试探着说道。
“育儿嫂哪有家里人靠谱?”果然江燕燕更加激情输出,“苏楠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育儿嫂多坏,为了省心专门给小孩吃安眠药!”
“正规机构里的育儿嫂都是很专业的......”
“苏楠,等你结婚有孩子就知道了。 ”江燕燕打断了我。
这时正好来了一个急诊,我便没注意到江燕燕脸上的表情,转身去忙了。
没过几天,因为上午一直跟着何珊在手术室忙碌,没空吃午饭,到了下午,低血糖犯了,我点了杯奶茶。
正当我一边吸珍珠一边敲病历时,一个同事走过来。
“苏楠,喝奶茶也不带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了?”
因为平时办公室里大家点饮料,都会象征性地问有没有一起的,如果有就一起点了,下次别人也会请回去。
我平时也蹭了这个同事几杯奶茶,便掏出手机,“真不好意思,你想喝什么?我来点。刚刚低血糖犯了,一时没注意。”
听我这样说,同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倒也实诚,“我今天不想喝,主要听燕燕姐说你是个富二代,逗逗你的。”
“什么富二代?”我一时有点懵。
“燕燕姐说你以后生孩子要请育儿嫂,不知人间疾苦,一定是个富二代。”
我立马联想到上次跟江燕燕一起的值班。
只是没想到我跟她说了几句话,她就臆测了。
我顿时心里不太舒服。
没想到更令我不舒服的事还在后面。
3
有天手术,何珊带我跟江燕燕一起。
是台宫颈癌手术。
何珊主刀,按年资江燕燕第一助手,我第二助手。
不想手术做到一半,江燕燕家里有事临时被叫走了。
我接替江燕燕做了一助。
“小苏,配合得不错。”手术结束后,何珊称赞我,“听燕燕说上次跟你搭班,你好多不懂都向她请教,不过你动手能力不错,别只顾科研而不顾临床基础哦。”
“主任,这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那次值班,我跟江燕燕都各忙各的,何来好多不懂向她请教之说。
“可能你自己没注意,”何珊还在帮江燕燕说话,“工作了不像在学校,没人有义务教你的。你自己多看书,多思考,不能处处麻烦别人。”
闻言,我不再替自己争辩了。
4
下班后,王姨给我打电话,“苏小姐,诺诺发烧了。”
诺诺是我女儿,是我读研期间生的。
现在已经四岁了。
“诺诺平常身体都很好的,最近换季,可能在托班被小朋友传染了。”我一边开车一边对王姨道,“我这会在回来的路上,你把诺诺的水杯跟医保卡准备好,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家。”
到家后,王姨已经准备好了去医院的物品,“苏小姐,刚刚在电话里没好意思跟你说,我女儿的小孩摔倒了,我要回老家一趟。”
“不过你放心,我明早的高铁就过来,不会耽误照顾诺诺。”
王姨帮我照顾诺诺两年了,很专业也很敬业。
现在她这样说,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好的,那你路上小心。”
因为我自己医院没有儿科,我便把诺诺带去儿童医院。
幸好小家伙虽然病得蔫蔫的,但很配合,扎针抽血都没哭没闹。
儿科医生看了报告后建议输液。
“我要输液,”懂事的小人儿奶声奶气,“我要赶快好起来。”
输液持续到后半夜,诺诺在我怀里睡着。
我艰难地收拾着东西,有人走过来,“你一人怎么弄,我来帮你。”
竟是周医生。
“刚刚见你一直在看书,我没好意思过来打扰。”她指了指一旁打吊瓶的孩子,“这是我儿子,发热过来吊针。这是你的......妹妹?”
“是我女儿。谢谢你周医生。”
我抱着诺诺,确实不太好收东西。
周医生帮我收拾好东西,又对着她儿子道,“我送下阿姨跟妹妹,你自己乖乖的,等我回来好吗?”
她儿子不过一年级的样子,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看不出你都生了孩子。”周医生帮我提着物品,跟我一起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
“也看不出你有个这么大的儿子。”真不是我违心,她平常从来不提自己的私事,我以为她还没结婚。
“你们一会怎么回去呢?他爸爸来接吗?”
“我离婚了。”周医生坦然,“一会我们打车回家。”
“那我送你们吧,”我把诺诺安顿在安全座椅,“我刚刚看小朋友的点滴快输完了,我在急诊门口等你就是。”
“会不会耽误你?多不好意思。”
见她踟蹰,我赶忙推她,“快去收拾吧,都是同事,何况你也帮我啦。”
5
论文发表了,江燕燕的开心摆在脸上,却对我带她名字的事只字不提。
“要我说,科室的年轻人就该趁还没结婚生子多发论文。苏楠,周影,说的就是你们。”
被点到的我跟周医生对视一眼。
“不过我发表了论文也没用,”江燕燕又开始诉苦,“晚上回家还不是得伺候老公跟孩子,我要是像你们一样就好了。”
没过多久,听说江燕燕老公把她打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江燕燕天天在办公室哀嚎。
何珊自是气愤不已,说要去找江燕燕老公算账。
“主任,别。”江燕燕瑟缩一下,“他那天喝酒了,您要是找他,他会怪我四处宣扬,说不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何珊气不过,双眼环视办公室一圈,“苏楠,你不是在报课题吗?把你燕燕姐名字加上,她有了课题,晋升就有望了,能晋升,收入也相应高一些,她才更加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