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110吗？救命！”

我蜷缩在车顶，望着狂吠的狗胆战心惊。

不一会儿，走过来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特警，

我感激地望着他，正要爬下来，

就听他说：“您好，请您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为啥？咬人的又不是我？！”

特警皱了皱眉，“这是条缉毒犬。”

1

我昨晚上赶稿子睡太晚，早上起来脑子一抽打了辆车。结果，堵车堵得我要尿裤子。没办法，我只能弃了车七拐八绕钻进了一片平房区。

总算是解决了内急问题，我站在公共厕所门口，打开导航搜寻最近的地铁站。

忽然间，我闻到一股汗臭味儿，一扭头，看见一男的正站在我身后，眼神阴鸷。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扭到脚，赶紧跑开了。

跑了几步，我回头看那人，正看到他的背影，黑衣黑裤瘦小枯干，形容很是猥琐。

我摇摇头看了眼时间，跟着导航快步往外走。

刚一转角，一只大狗吠叫着冲我奔过来，吓得我扭头就跑。

狭窄的胡同避无可避，我灵机一动，爬上了一辆白色轿车。

“哼——大型犬不栓绳，看我回去写篇文章……”

这狗奔到车下，抬头冲着我一个劲儿狂吠，大有要冲上来将我撕碎的架势，我吓得赶紧按下了110。

“喂110吗？救命！”

很快，胡同那头走过来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特警，一把套上狗牵在手里。

我感激地望着他，正要爬下来，就听他说：“您好，请您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为啥？咬人的又不是我？！”

特警皱了皱眉，“这是条缉毒犬。”

2

我跟台里请了假，撒谎说自己生病了，稿子待会儿就发过去。

对面的特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问明了我的工作单位后转身出去，再进来时，多了一位女警。

“您好，请您出示下证件，我们需要搜查您的物品……”

这就要搜身了吗？为啥？我不可能贩毒啊？

我警惕地抓过书包，“无凭无据的，就凭一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你们就要搜我的身？！我可是记者……”

我想用身份唬住对方，可特警却面无表情地背起刑法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

尤其是运输那两个字，他咬地格外清晰。

“……还请您配合。”女警走过来，伸出手，我只得把包递了过去。

她从书包里捏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包，转身交给了那名特警，又搜了遍书包跟我身上，跟那名特警一起离开。

我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那小包难道是毒品？它怎么进到我包里的？那包我一直没离身啊？

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努力回忆着今早发生的一切，想起来公厕门口那个怪人。

“这东西不是我的，是有人放我包里的，你们可以去调监控……”我站起来，情绪激动，“我从那公厕出来没走多远，就被那狗追了……”

“女士您先别激动，是不是冤枉的我们肯定会调查清楚……”特警录着口供，头都不抬。

“我怎么能不激动？！我好好地去上班，撞见了那人，平白无故被人陷害，如今，还被怀疑贩毒，我……”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被委屈淹没。

特警站起来递过来一包纸巾，“在没有核实之前，我们不会通知你的工作单位，这里有WiFi，你如果有需要可以使用。”

我没接，吸吸鼻子，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用自己的手机热点把稿子发给了总编。

直到快天黑，我才被放出来。

饥肠辘辘外加一肚子委屈的我一出去就打了辆车直奔回家，煮了袋方便面，边吃边掉眼泪。

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都叫我赶上啦？

最可气的是，他们虽然把我放了，但是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说会随时联系我，叫我配合。

怎么连句道歉都没有？我被冤枉了啊！

越想越气，越想越憋闷。多多过来蹭我腿，我才想起该带它出门去解手了。

牵着狗绳，到了楼下，我一路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

好好一条缉毒犬，为啥没有穿着工作服突然出现在胡同里？而在我报警后不到两分钟，那特警就出现了？打110不是应该民警出警吗？

3

多多叫起来，我一抬头，才发现怎么跑到小区后面的小树林里来了？

这深秋时节的，冷风一吹，我清醒过来，左右看看，发现昏暗的路灯下四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裹紧睡衣，攥紧狗绳，大步往回去。

突然从树后面蹦出来一个人，我啊的叫了一声，才看清这人就是白天遇到的那个怪人。

“你还敢来……”

我赶紧掏出手机，正要拨出去，那人噌地窜到我面前，扬起刀子就要捅我，“妈的，你个死便衣——”

砰、砰——

伴随着两声极细微的枪响，那人捂着胳膊倒了下去。我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就见林子后面涌过来好多蒙面特警，一把将那人制住。

等人都走光了，那个特警伸手扶起我，“你没事儿吧？”

我惊吓过度，两眼茫然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直到坐在沙发上，我两腿还在打颤，多多一直偎在我怀里，陪我一直坐到了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请了假。

然后彻底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了。

我那天应该是误入了警察设下的圈套里，误打误撞被毒贩子盯上。为了保命，他不得不转移了身上的毒品，正好我的大帆布包是敞口的，他就把毒品丢了进去。

既然不想惊动毒贩，警察肯定都化成了便衣，连缉毒犬都被伪装成了普通的宠物狗。它也分不清哪个是毒贩哪个是被嫁祸的，出于本能冲我狂吠。

再接着，外围的特警及时出现，带我回了警局。

因为公厕那边没有监控摄像头，于是将计就计放我回家，引毒贩子出来报复，一举擒获。

想明白之后我十分后怕，万一那晚上在树林里出了什么岔子，我现在就不能坐在沙发上了。

活了26年，头一次被当做诱饵，关键还没人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被利用了，还不知情。

我蜷缩在沙发上，心底一片冰凉。

4

台里叫我录一期关于缉毒犬的节目，我接到这任务时心里直打鼓。为什么叫我去？难道是台里知道我之前遇到的事儿了？

等我见到了采访对象，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还是那位特警，还是那条狗。一人一狗一站一立，眼望前方目不斜视，唯一区别就是其中一个没吐舌头。

我咬咬牙，走上前去。

“您好，我姓周，台里派我来采访您跟狗……”我看着他，压抑着心中的怨怼，例行公事地介绍这次采访的安排，“如果没什么问题，那现在开始……”

我冲摄像比划了个手势，“今天我带大家了解下缉毒犬这一特殊的犬种……站在我身后的这位就是特警队长肖亮……还有他的战友宾子……”

采访的问题都是事先设计好的，面对镜头，肖亮对答如流，缉毒犬宾子跟他配合默契，我望着他俩，心底冷哼一声。

“肖警官，缉毒犬不辨好坏，只是凭嗅觉分辨，那请问作为带犬人员是如何分清无辜百姓跟贩毒人员的呢？工作中有没有发生过误认的情况？有没有跟受害者道歉呢？”

我冷眼瞧着肖亮，看他如何回答。

“首先，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不论是抓捕还是审讯，都会有凭有据，我们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名犯罪分子。其次，缉毒工作任重道远，缉毒犬只是警方侦破的一种手段，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面对日益变化的国际贩毒形势，我国一直在致力于开发更高校的刑侦手段，比如利用卫星布控的天眼系统，一旦贩毒人员出现，系统会自动识别其身份信息，这些信息不是犯罪分子通过伪装、易容就可以修改的了的，也就是我们俗话说的，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切——这不是转移话题吗？我问你有没有道歉！

我心中腹诽不止，结束了采访匆匆离开，却听肖亮说：“刚刚提到的那个天眼系统，我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信息，不知道周记者有没有空？”

我本来想说没有，但是想到这是为了做节目，便答应了他。

“对面有家粤菜馆很好吃，不如我请您，咱们边吃边说？”肖亮一脸诚恳，看着时间已经中午，我便答应下来，“不用了，我们AA。”

5

我俩要了个单间，我点了一碗云吞面还有白灼菜心，肖亮要了烧鹅跟煲仔饭。

等菜上来的功夫，肖亮跟我详细介绍了天眼系统，我疑惑地问：“这是能对外公布的吗？我记得缉毒警都不可以暴露姓名的，会有危险……”

“先吃饭。”他把烧鹅推到我面前，“这是招牌菜。”

我被他吊着没有胃口，匆匆把面咽进肚子，迫不及待地让他继续讲下去。

“今天这期节目不正是要让普通人了解下缉毒的日常工作吗？其实，缉毒犬只是一小部分，天眼系统也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那些隐姓埋名，直到牺牲都不能公布于众的缉毒警官们。”

肖亮掏出手机，我看到一件件被鲜血浸染的警服，还有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卧底的缉毒警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不只是死亡，他们会被注射大量药物，在被割掉耳朵、鼻子、挖掉眼珠子甚至剥皮时依然保持清醒，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点点切下来，膝盖骨被挖下来，肋骨被一根一根敲断，手指被一根一根掰折，血一点点流干……”

“毒贩的残忍是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一旦缉毒警被逮到，速死都是一种奢望……他们在前面拼命，可是直到牺牲连墓碑都不能立，家人更是隐姓埋名一辈子……”

肖亮眼眶红了，“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告诉你，至于你刚才采访时问到的那个问题，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缉毒警的职责就是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人民的平安，他们的工作不允许有半分差错跟失误，因为那代价便是人命……”

我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为了捕捉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缉毒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不过受了这么一点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此，我赶紧对肖亮说：“你放心，这期节目我回去一定用心做好，做好后会拿给你看下样片，没问题了再播出，辛苦啦。”

肖亮看着我，眼神里有了欣慰，“周记者也辛苦了，这段饭算是我请的，就当是那晚上替你压压惊。”

我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是要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里……”

那天，我加了肖亮的微信，他的头像就是宾子，一只史宾格犬，不叫的样子憨憨的。

6

我把宾子的照片拿给多多看，“你瞧瞧人家，再看看你那天被吓得那个怂样儿……”

比熊多多不乐意了，歪着头呜呜地叫。

“好啦好啦，我比你强不了多少，那天晚上差点儿没吓尿了……”

我看着肖亮的头像，想起今天他跟宾子并排站着的样子，“要是宣传片找模特绝对是他俩……”

我的嘴巴开了光，因为上一期缉毒犬的节目反响不错，台里决定再做一部禁毒宣传片。

理所当然的，我找到了肖亮。

“我看现在那种有情节的宣传片很吸引人，”我给肖亮看了国家反诈中心的宣传片，“我也想拍这种的，不知道……”

他立刻表示他跟狗一定全力配合。

“那剧情呢，我简单描述一下，你听听看合不合理哈……”

既然缉毒警官不能暴露，我决定从缉毒犬入手，讲述三只缉毒犬的故事。

缉毒犬爸爸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缉毒犬妈妈挡下了毒贩的子弹，也牺牲了；队里本来不想让小狗当一只缉毒犬，没想到它叼来了它妈妈那件染血的警犬背心，那样子仿佛在说，我要继承父母的遗愿……

于是，小狗努力刻苦训练，终于长成一条大狗，在执行任务时屡立奇功，最后被授予了警犬的最高荣誉。

故事穿插的事件背景都是牺牲了的缉毒警真实事件，借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和警察们英雄事迹引起反思，告诫人们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没想到，肖亮觉得这个素材不错，还提供了许多真实案件给我，百忙中抽出时间参与视频拍摄，特别是宾子，简直是表演天才，说一遍它就能按样子去做。

“宾子啊，等你退役了你就进军好莱坞，你不比那些片子里的狗狗差！”我摸摸宾子的后背，递给它一根骨头型磨牙棒。

“我也养狗，不过是只小比熊，叫多多，多多最喜欢这个了。”

宾子看看肖亮，没有叼住。

“哈，它喜欢飞盘。”肖亮笑，替宾子接过磨牙棒，“这回它不拿我靴子磨牙了……”

他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出所料，宣传片一经播出就收获了好评，还被放到了B站上。

一夜之间，宾子成了网红狗狗。什么“最帅缉毒犬”“披着憨憨外衣的狗狗英雄”“汪汪队最佳编外队员”……

连配合出镜的肖亮都跟着火起来。网上封他最帅特警，好多人留言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问他的狗子是否缺个妈……

早知给他打上马赛克了。

7

国际缉毒日来临，台里配合国家禁毒宣传活动，开辟了专栏节目，由我负责。

工作关系，我经常往他们特警队跑，一来二去，跟队里也都熟了。

不出任务的时候，我跟肖亮会带着多多跟宾子一起玩儿飞盘。

宾子狗高犬大的，轻轻一跳就叼住了，可是多多矮，像个白毛球，每次飞起落地都像是一个白球被抛起来再落下，滚一身泥不说，还接不住。

我看不下去，便替多多接飞盘。

肖亮说这样不公平，便把飞盘高高抛出。

我身高只有一米六，而肖警官一米八五，再加上鞋底，比我足足高出去一个头还多。他扔出来的飞盘每次都从我头顶呼啸着飞过，好不容易我跳起来手指堪堪碰到，却因为飞盘抛出的力道太大，被带倒摔个屁股蹲。

“不公平——你跟你家狗一起欺负人跟狗！”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肖亮挥挥拳头。

“怎么，许你欺负狗，就不许我欺负人？！”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我气得抱起多多转身就走，“你俩好好玩儿吧，一个抛一个接，多和谐……”

宾子汪汪叫着追过来，围着我一幅狗腿子的模样。

“我可不会被你那憨憨的外表骗了……还有你主人，也是外表纯良人狗无害的……”

“别生气，我蹲着抛，行了吧？”肖亮在我身后大喊。

我一回头，看见他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个飞盘，扑哧笑出了声。

那天下午，两个人在玩飞盘，两只狗则腻在一起亲亲我我。

我有点儿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