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船长与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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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走后，我被儿子接到家里养老，原本以为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谁知却是处处碰壁。我不会做饭，也不懂得做家务，也没有眼力见。儿媳觉得我麻烦，儿子嫌我是累赘，时间长了，真待不下去。

我突然有一种回农村老家生活的冲动，但许多年不回去，老家的房子早已垮塌，村里的人也大部分都不认识，再回去，一切都得重新开始。而且儿子儿媳能不能答应，还是个未知数，他们不太希望我跑到别的地方去。

直到有一天，因为一些小事，儿媳跟我吵个没完，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毕竟如果余生一直在这种状态下生活，还不如早点走。

我在附近有一套楼房，当时是租给了别人住。那时候心一横，直接把租客赶走，又卖了房子，得了八十多万，再加上自己的存款，总共有一百多万块钱。我想拿着这些钱，回农村老家再盖个房子，开始新的生活。

我没跟儿子说任何事，但他却敏锐地感觉到我那些天的变化，软磨硬泡下，也跟他说了要回老家盖房的事。儿子果然激烈地反对起来，说我是糊涂了，拿钱回老家盖房，这往后卖都不好卖出去。

他说任他说，我意已决。儿子说到后面，见说不动我，居然开始发起脾气来，从当年的事情一直数落到现在：“以前要不是你把六万块钱借给叔叔，我至于结婚都没钱吗？现在还想重蹈覆辙怎么的？”

儿子骂得很凶，可他越骂，我就越觉得应该离开这个地方。在儿子这里是吃喝不愁，可这吃饭都得顺着脊梁骨下去。寄人篱下的滋味，我尝够了，也不想再尝了。当晚我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儿子家，临走前，儿子还在那指责我。

我回到了老家的镇里，住在了表弟家，表弟热情地迎接我，听说我要盖房子，还帮我找了包工头。我不怕花钱，就想让晚年的生活更滋润一些。所以，选了一栋二层小楼，这辈子没住过小别墅，自己建一个算了。

包工头的效率很高，没多长时间就把房子给建设好了，又因为表弟的面子在，他还少收了我好多钱。后面又找了人去装修，又买了许多家具和电器来，等到一切都办好，我缓步走出别墅，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通透感。

房子建好后，我在院子里大摆宴席，高调宴请全村，咱是一分钱也不收，给了也不要，我不缺钱，这次请客只为多交几个朋友。白吃饭谁能不来呢，所以那天村里人几乎都来了，我就坐在院子中间的椅子上，听着众人的恭维，感觉自己像个老英雄。

虽然我跟儿子的关系仍很冷淡，但还是给他发了房子建成的照片。木已成舟，儿子也没有再指责我，反而主动跟我打来电话，说了很多知心话，让我别乱想，往后他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儿子的态度让我惊喜，跟家人和解，再加上房子建成，我感觉简直是双喜临门。

我的房子建得太大了，而且墙面都是雕着花的，颜色又显眼，跟村里其他的房子比起来，就很特殊。村里人戏谑地我这房子是“小洋楼”，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小洋人”，我不生气，只觉得很好笑。

因为这房子的事情，再加上我是从城里回来的，村里人对我都挺尊敬的，我也享受这种感觉。其实我原以为，自己在农村生活，应该会挺孤独的。万万没想到，我在这里交到了好多的朋友，住得也不错，生活比从前好多了。

从早上开始，便有人来我家里做客闲聊，有人来有人走，总之一直都有人在，直到晚上，他们才会离开。他们在的时候，我便拿出家里的水果和茶水，供他们吃喝。有时候到了饭点，干脆我请大家出去吃个饭。

刚开始的时候，我非常热情，瞧着谁都觉得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慢慢地就不一样了。

我发现，有些朋友是专门来蹭饭的，比如村东头的老王，他跟我情况差不多，也是一个人住，来我们家待的时间也最长，往往天不亮就来，直到深夜还不离开。刚开始，我对他的印象很好，相似的经历让我们惺惺相惜。

可到后面，他居然赖在我们家里了，连着在我们家住好几天不说，还总是趁着饭点来蹭饭。普通的大米饭吃了就算了，有时还要蹭我儿子给买的牛肉干那些东西。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我真受不了。

后面，我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每天不做饭了，到点就去镇子上吃，吃完再回来。老王倒聪明，居然在我们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找了就对付一口，找不到就到村口超市买泡面，再到我们家厨房煮了吃。

我真是惊奇，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没有眼力的人，他整天在我家待着，还要吃我的饭，用我的东西，难道他不害羞吗？到后面，我干脆隐晦地提醒他了：“哎呀，我家里有事，要不你先回去？”他居然跟我说“没事，你办你的，我不耽误。”然后又继续在这赖着。

到最后，我是忍无可忍，直接跟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他还笑着跟我扯皮，他笑，那我也笑，只不过我是笑着把他给推出去，把他推出大门，又把门给锁上，这才算完。

我推他的时候，家里还有几个朋友在，大家都笑嘻嘻的，等把他推走后，有个朋友就说他；“这个老王，你是不知道，他从前可特别轴的一个人。”随后，我就听了老王的许多光辉事迹，这下我才突然发觉，原来他是那么不堪的人。

走了个老王，又来了个老李，不过他的问题不在于蹭饭，而是顺我的东西。今天拿走一卷卫生纸，明天拿走一个打火机，虽然都不是什么小东西，可是拿的次数多了，我也觉得很困扰，有时候想扫地都没有扫把，这算什么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真让我火大。比如我的邻居小刘，人老实，倒也不错，有时候遇到事了，也找我帮忙，比如管我借点洗衣粉或者是洗洁剂，我都很大方地借给他。可等到我家里没了洗衣粉，我去找他借，他却板着脸说：“我也没有了，拿袋子给你装一点吧。”他可真会说话，上个星期还从我那拿走一袋呢，现在就又说没有了。我心里清楚，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给他什么东西了。

有一天，我正在家里睡午觉，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隔壁那家的人，他扛着一只处理完的羊，血水都没洗干净，笑着跟我说：“这羊放你们家冰箱里。”我当然拒绝了，就算能放，还不把我的冰箱都毁了。

或许是我太刻薄吧，慢慢地，身边的朋友都被我得罪走了，唯一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后来也被他女儿接到了城里去。我变得愈发孤独，更重要的是，每次我路过村口的超市，见到曾经的那些朋友聚在一起，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好受。

他们见到我，仍然是客气的，只是带着些敷衍的味道。我估计，他们私下里肯定没少念叨我，就像在我身边念叨别人似的。当初他们对我那么尊敬，如今完全换了个样子，我这心里真的很不好受。儿子说要来看我，实际上一次都没来过，我真觉得心力交瘁。

前段时间，因为一些小事，我跟一个朋友吵架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周围人几乎一致说我不好，居然还说我的城里人欺负人。后来，虽然也有朋友来安慰似地问我：“你这是怎么了？”可大部分都是来看我笑话的。

在农村住了快一年，我真的受不了这种生活。找了个机会， 我给儿子打了电话，跟他说了这边发生的事，又道了歉。没想到儿子并未责怪我，只是让我先回去，老家的房子以后再说，儿子的宽容，真的让我很欣慰。

我终究还是离开村子里，回到城市生活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适应农村的生活，一方面是这里的人缺乏边界感，我虽然喜欢热闹，但也需要清静。另一方面，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搬家搬得很狼狈，家里到处都搞得乱七八糟的，院子因为长久不打理，也都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儿子开车来接我，走的时候，我坐在车后座，又看见了聚在小卖铺门口的村里人，他们盯着我，目送我远去，好像我是个什么奇怪的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