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衣》
作者:望烟
简介:
意外的一宿荒唐,瑶衣的声名毁了干净,传言她被人骗受了糟践。
流言甚嚣时,一辆气派马车停在袁家院外。瑶衣自知家中已留她不得,在父亲的叹气声中,毅然上了马车。
忐忑中,她被带进了一座大宅,于多日后,终于见到了詹铎。
他气质高贵,端着高颠青松般的清傲,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清疏。
瑶衣无有攀附之心,只因现在无处可去,找个地方暂时落脚而已。
平日中,她很是分寸,不会跑去詹铎面前碍眼,只等合适时候离开。
詹铎去外祖家贺寿,却被有心人劝了一杯酒,后面失控要了个女子。
世家子弟清傲,他理当认下这桩错误。詹家士族,自不可能娶女子为妻。
她识字少,不懂音律,连说话声音都很轻。好在人安分,他便想等过些时候纳了做妾,也不算委屈她。
不想,一趟出门归来,门房将一封乡下来的喜帖递到他手上。
说詹家老夫人心善,给瑶衣选了一门亲事,对方人物不错,已定下日子。
詹铎赶去乡下那间小院儿时,正见瑶衣坐在烛光下缝嫁衣。
见他来,瑶衣起身,笑靥嫣然:公子记错日子了。
詹铎眸间暗沉,带着她跌进帐中,他像被算计的那日般箍着她,她一次次推着他。
他拥着她:你说的,会等我回来……
精彩节选:
孟冬寒气生,夜间一场落霜,给墙上的板瓦铺了层晶莹。
清晨的薄雾犹未散去,朦朦中带着清寒。
周府东头的虹宇院,连婶才将开了院门,便闻听外头有人唤自己。
往外看去,见是伙房的卢婆子,正提着食篮站在门阶下。
“正巧往这边来,便给捎来咱院儿的朝食。”卢婆子道声,笑吟吟的上了门台来。
“倒省了我一趟腿脚。”连婶忙伸手接过食篮,顺着身形一正,站在门中,有那么点儿阻挡的意思。
她面上客气笑着,心中如何不清楚来人心思?
这虹宇院本就是府中最东头的院子,哪来的正巧经过?这个时辰伙房最为忙碌,卢婆子跑来这边,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便是五日前住进来的那个小娘子。
怕又是府中的哪个指使过来打探呢。
如此,不进不出的,两人隔着门槛站在垂花门下。
“里头人还没醒呢?”卢婆子踮起脚,歪着脑袋往院里头张望,“她莫不是以后就留在咱周府了?”
连婶皱眉,不好明言赶人走,只敷衍道声:“这事儿詹公子会处理,咱们不好私底下议论。”
卢婆子古怪一笑,刻意压低声音:“可我听说詹公子已经回京,不然也不会几日不回,这不就是不要她了?一个布衣女子罢了,詹公子何等家世……”
这时,西厢有了动静,紧闭的槛窗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扇,不算大敞,却也能瞧见那开窗之人的一片身姿,是个女子。
晨早初醒,女子身着单衣,抬手把着窗棂,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腰身纤瘦柔软。
大概是察觉到院门处有人,遥遥的点了下头,而后轻盈退开,只余一扇半开的窗。
“瞧,还有诸多事情得忙,我不送你了。”连婶歉意一笑,随后院门一拉关上。
卢婆子被隔在门外,脸色倏地一沉:“金贵什么呢,詹家那般门第能轮得到她?”
这厢,连婶开了西厢的门,把食篮往外间的桌上一搁,遂进了里间。
“瑶衣娘子起了,正好用朝食。”她笑着,视线落在床边的女子身上。
房中犹显昏暗,借着窗外进来的光线,正好看清女子的样貌。若说垂花门下的遥遥一瞥,只是觉得女子身段柔软,这样站近了看,才真真知道那张脸如何精致。
只见少女刮了床沿坐着,豆蔻般的好年纪,乌黑头发简单挽着,鬓间一缕溜发,衬得一张白皙脸儿格外精巧,哪怕荆钗布裙,也难掩娇柔美貌。
腰间扎了条紫色香罗带,轻巧的系了个花样,腰身那叫一个细巧,盈盈剔透的。
袁瑶衣没在意连婶的打量,摆好枕头,站起离开床边:“适才开窗,觉得比昨日冷,连婶记得多穿件衣裳。”
“入冬了嘛,总是一日冷起一日。”连婶应着,往那床铺上一看,果真收拾得整齐,不必她再动手。
袁瑶衣点头,嘴角印着清浅的笑:“连婶昨晚睡得好吗?若还觉得入睡不踏实,我再帮你捏捏手腕。”
说着,她探出手。
“还叫娘子挂记着,”连婶笑,抬起手来往前一送,“自从你给我捏了之后,昨晚睡得安稳许多,往后我自己摁就好了,这叫神……”
“神门穴。”袁瑶衣接了话,一手托着连婶的手腕,另只手点着腕间靠小拇指一侧的地方,“可舒缓神思。”
连婶看着,记下那位置:“不想娘子还懂得这些。”
“祖父行过医,平时父亲也会多少帮邻里诊治。”袁瑶衣眼睫微垂,声音渐渐小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力度合适的帮着连婶摁穴位。
连婶听出了话中几分怅意,毕竟闹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姑娘以后的路还不知会怎样。
事情还要从十日前说起,周家老太爷寿辰,詹家公子来贺寿,也不知怎的,他后来要了个女子,便是眼前的袁瑶衣。
府中极力压着此事,但多少还是有风声。府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袁家那边。女子失了清白是天大的事,家中怎么可能继续留着她?是以,派人去接她的时候,倒是没费什么事儿。
听说,袁瑶衣不哭不闹,自己上的车。
接回来后,人便安排在这虹宇院。只是詹公子始终没来过,不知是事忙,还是另有打算。
不由,连婶想起方才卢婆子的话,说詹公子不会要袁瑶衣。这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吧,毕竟世家子与平家女,中间差得太多。
“好了。”袁瑶衣抬眸,手里轻轻松开连婶手腕。
连婶回神,下意识捏着神门穴那儿:“娘子洗洗手,我去把吃食摆好。”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外间,袁瑶衣走去盆架前,双手洗了干净。回身时,桌上已经摆好碗碟。
她走回桌前坐下,示意身旁凳子:“连婶一起吧。”
连婶把食篮放去一旁,看似不经意的提了句:“娘子想过以后没?”
打从袁瑶衣被接进虹宇院,周家了安排她过来照料。这几日,她看得清楚,小小年纪的姑娘安分守己,没有哭闹,送来吃喝就接着,就好像没经历过那件糟心事。
袁瑶衣半仰着脸,瞧那脸盘还不如粥碗大,倏而一笑:“说眼前的话,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明白连婶的意思,之前的那宿荒唐,她和那位周家的表公子有了肌肤之亲。通常情况下,男子必然会给女子一个交代。
不过,自来了这儿,他一直没露面,她当然能猜到几分意思。
不在意罢了。
“娘子心思倒明朗。”连婶摇头一笑。
要说这话也没错,走一步算一步,也是个念头,总好过哭天抹泪、长吁短叹。
被袁瑶衣这份情绪感染,连婶也就忘了卢婆子给的不快。
过晌,有人来敲响了虹宇院的大门,说是周家老夫人让袁瑶衣过去。
进周府多日,袁瑶衣第一次走出了这座院子。
天色阴霾,早上的浓霜过了半日仍未化却,反而在冷风中结成薄薄的晶莹。圃中娇养的花草没了生机,蔫哒哒的,倒是那些杂草还倔强绿着。
领路的婢子走在前面,捡着僻静的路走。
后头隔着几步,是袁瑶衣和连婶。
连婶难掩喜色,悄悄压低声音:“老夫人来唤,定是公子回来了。”
袁瑶衣正看着花圃,里面有几株月季。闻言收回视线,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位周家的表公子,她并不知道是谁,什么模样,年龄几何。那晚太黑,她只记得箍在腰间的掌控,沉重的力道,无法逃开……
后来,去接她来的马车上,那个严肃的嬷嬷解释了当日事情始末,便是由一包媚花散引起的。
见她不语,连婶越发觉得人稳当,便就简单交代了两句,见到老夫人该怎么做。
袁瑶衣心里记下,颔首应着。
曲曲绕绕的走了一段,最后被带进一方院子。
等婢子进去通报后,这厢,袁瑶衣才走进正屋。一旁帮她打开帘子的,正是当日接她的裘嬷嬷。
对方板正着一张脸,眼神往里示意:“瑶衣娘子进来吧。”
袁瑶衣应声,往前一站,身后门帘随即落下。
抬眼看去,屋正中一张锦榻,正坐着个老妇人,衣着体面,头发花白,想来是周老夫人。
袁瑶衣垂首敛目,轻着步子上前弯腰作礼:“给老夫人问安。”
少女声音柔婉,简单几个字娓娓动听。
周老夫人掀开眼皮,盯着面前少女打量:“可还住得惯?”
“谢老夫人收留,瑶衣很好。”袁瑶衣道,视线里是柔润的木质地板。
周老夫人收回目光,手往榻几上一搭:“那便好,瞧你行事也规矩,等铎哥儿回来,便安排你跟着去京里。”
京里?
袁瑶衣端着手,顿时猜到老夫人口中的铎哥儿是谁。
“老夫人,”她缓缓抬眼,对上那张苍老的脸,“裘嬷嬷已经将那日之事说清,是一桩意外。”
周老夫人看着她,良久后问:“你想说什么?”
世家里的当家女人,一辈子什么没见过,说话间自带一股气势。
袁瑶衣面上不变,开口道:“老夫人心善,给了我落脚之处。我没想过问公子要什么,更没想过跟去京里。”
她在这里呆了已有五六日,始终没见着那人露面。或许正如有些人所说,他接她回来,不过是为着高门的名声。
而她,也并非一定要跟他走,只是因为她眼前无路可走。家不能回,父亲为了名声,会将她给那年过半百的陆财主做小妾。
“没想过?”周老夫人面上微诧,眼神中几分审视。
“是,”袁瑶衣明白回道,嗓音清浅,“便请老夫人收留,瑶衣日后帮着府里做些事情就好。”
家已不能回,那个男人也始终不露面,她总该为自己先想条路,日后的事再琢磨。
室内静下来,一旁的炭盆烧着,发出几声噼啪轻响。
“这个,我不好决定,”周老夫人缓缓开口,“等铎哥儿回来,看他的安排,你回去吧。”
袁瑶衣浅浅一礼,而后出了屋去。
门帘一掀一落,里外再次隔开。
周老夫人看着落下的门帘,若有所思:“她说不跟铎哥儿走,你觉得这话可真?”
裘嬷嬷笑笑,往人手边送了盏茶:“这事儿哪轮得到她说不愿意?咱们表公子何等人物。”
“那倒是,”周老夫人垂眸,手里握上茶盏,“不过瞧着人挺安分,来了几日也不见闹腾,小户家出来的,难得规矩。”
裘嬷嬷应着,往旁边一站:“也亏是表公子,旁人谁会认下这种事?”
“如今也只能把这事儿办好,铎哥儿来这一趟,平白受了算计,是我这外祖母没做好。”周老夫人长叹一声,把茶盏重新摔回几上,“这一个个的脑子让猪啃了吧,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屋里只剩主仆二人,一些话便不再遮掩。
见周老夫人发怒,裘嬷嬷小声道:“京城邺国公府到底不一般的门第,如今表公子又立了功,兴许那人只是糊涂。”
“糊涂?”周老夫人一声冷笑,“铎哥儿是回京受封,这么做会把他推向何种境地?”
“您消消气儿,好在事情压下了。”裘嬷嬷安慰了声。
周老夫人皱着眉,心道也是。袁瑶衣是普通人家女儿,倒是好办,若真成了周府里哪个姑娘,她是真办法同国公府交代。
若到时,詹铎真不要袁瑶衣,后面怎么安排也容易。
下起了细雪,天地间飘着点点素白,不急不慢。
往虹宇院回去的路上,袁瑶衣停了步,看着游廊外的那片花圃。
“连婶,我能否去采几朵月季?”
“可以,”连婶道,瞅眼萧条的花圃,“只是花都枯了,折回来作甚?”
袁瑶衣展颜一笑,出了游廊:“有用的。”
她轻巧踩进圃里,折着月季,指尖仔细的躲避上头尖刺。虽然入冬,可靠近花时,仍能嗅到淡淡花香。
折了三四枝,袁瑶衣准备出去,抬头看回廊下时,见连婶神情严肃,正弯着腰行礼。顺着看过去,见着一个年轻郎君端步而来。
他自幽暗处走出,天冷清寒,好似也给他全身镀了层冰凉。
素青的锦袍熨帖,衬出身高腿长的好姿态。一方斗篷松松搭在臂上,行走间,露出一半坠在腰间的环玉配饰。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视线一侧,淡淡扫过这片花圃。也就明朗了那副顶好的面相,只是神情中带着清傲,让人生出难以接近之感。
“见过公子,”连婶行礼,“奴婢正要和瑶衣娘子回虹宇院。”
詹铎本还在前行的脚步一缓,视线重新落回花圃中。
细雪纷飞中,女子纤瘦的身影站在那儿,手里攥着几枝枯花,衣着素淡。
好似风一大,就能将她吹走般。
细碎的雪絮落在额头上,遇着皮肤的温热,瞬时化作一点水渍。
袁瑶衣一手提着裙子,整个人立在枯败的花丛,再次对上那道落过来的视线,心中隐隐生出什么来。
廊下,男人似乎蹙了下眉,神情好生冷淡。
连婶利落跑出来,冲着袁瑶衣招手:“瑶衣娘子快出来,公子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印证了袁瑶衣心底的那个猜想。此时廊下站着的,便是那夜的男子。
她垂下眼帘,对于陡然而来的相见,有些无所适从。
若说离开家的那一刻起,知道总归会与他产生交集,这几日心里也想了许多。但对方真的出现,心中终究难做到平静。
似乎,是有那么点儿不知该如何面对。
毕竟,因为他,她的人生从此改变……
心中盘绕着说不出的情绪,袁瑶衣从花圃出来,身子绕开那些枝条伸展的花树。还未到外面路上,便被连婶一把拉出,不着痕迹给她理了理衣裳。
“娘子过去罢。”连婶眼神示意着。
袁瑶衣轻轻应了声,面前的一截距离也就短短几步,上去了便是游廊。
她迈开步子,走去了廊阶下:“公子。”
没有上去,只是站在外面,语调轻缓的唤了声。她未抬头看他,视线落在那两级廊阶上。
须臾,头顶上方落下略低的一声“嗯”,那是他的回应。
落雪大了,廊下廊外两个世界,也是两种景色。
少女立于雪下,手里攥着半枯的月季,明明这样冷的天,却穿着秋日的衣裳,略素的松花绿,瞧着甚是单薄。或者,是她原本便瘦,穿上厚衣也看不出。
詹铎并未记得当日那女子的样貌,也不愿去回想。
只是,脑海中浮现出那白皙皮肤上的红痣,在她身前……
“公子,奴婢先回院去准备。”连婶道声,随后曲膝一福,退后两步离开了这里。
袁瑶衣下意识回头,眼看着连婶丢下自己,一会儿便没了影儿。不由,小小的一叹。
等回过头,正对上男人疏淡的脸,而他此时已经往前了两步,站在廊沿处,臂上仍旧板正搭着那片斗篷。
也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她适才的叹气。
如今这处地方,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冷凝。
袁瑶衣本来就冷,呆在这儿也无甚话说,便道:“公子有事交代么,我……”
“袁瑶衣?”
她的话未说完,詹铎的出声给压了回去,清冷的声音带着生疏感。
袁瑶衣脸庞微低,晓得他是在询问自己的名字:“是。”
接着又是无话,她瞧见视线里出现素青色的袍角,是他出了游廊,站到了她面前。
心中无端的生出紧张,袁瑶衣浑身一僵,不免想起那一宿来,黑暗中的禁锢,下意识想退后躲开。
恰巧,一团落雪钻进她脖颈中,凉得她一个激灵。
她的微小反应,落在詹铎眼中,像是惧怕:“缺少什么,吩咐下人便可。”
袁瑶衣见他瞟了眼自己手里的月季,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何采这些枯花。自然,冬日里冷,万物萧条,不过富贵人家并不缺新鲜花朵。
她并不多说,只道声好。
“雪天路滑,回去罢。”詹铎道声,随后手臂一展,利落将斗篷披于身上。
袁瑶衣往旁边一让,默不作声,两步外的那片素青袍角一晃,随即离开了视线。
等詹铎走远,她紧绷的肩膀松缓开。看过去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只余薄雪上留下的两串脚印。
两人在这儿站了些时候,可真算起来,好似并没说什么。
天色开始发暗,雪越发下大。
虹宇院从来紧闭的院门,此时大敞而开,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出,清扫道路也好,往正屋送东西也好。
比起前几日,不知热闹了多少。
西厢里生了炭盆,烘得房中暖融融的。
连婶推门走进来,拍打掉身上的雪:“我看这雪得下一整宿,明儿起来,指不定有多厚。外面的活儿咱插不上手,干脆来屋里躲雪。”
清理干净,她看去坐在桌旁的袁瑶衣。
袁瑶衣一笑,嘴角弯起柔软的弧度:“连婶坐下暖暖。”
连婶搓着手走过去,看见袁瑶衣手里摆弄着一朵月季,正是从花圃中折回来的:“还没问,娘子拿这枯花做什么?”
“其实没枯,只是天冷,它来不及开放,”袁瑶衣道,晃了晃手里的花,“你看。”
她拿着干枯的花骨朵,指尖轻巧剥去外头不成样子的花瓣,来回这么两下,居然露出来里面的娇嫩花瓣。
鲜红的,很是艳丽。
连婶拉了凳子坐下,凑近去看:“果然是新鲜,我平日里真不曾注意。”
袁瑶衣拿一个小筐往面前一放,手里利索的将鲜花瓣剥落:“用来泡茶喝,可以温和肠胃,活络气血。”
很快,那些花瓣满了筐底,她手一推,送去连婶手边。
“给我的?”连婶笑,“我随便唠叨一两句,娘子倒是记着了。”
袁瑶衣坐直,手指沾了点花汁:“连婶这几日一直帮我,我也不会别的。”
她从家里离开时,没有带一点儿东西,不想平时知道的一点点医理,此时派上了用场。
果然,多学些东西总是有用的。
连婶瞅眼小筐,然后看回对面的少女:“公子回来了,娘子该走近些。”
话虽内敛,但是袁瑶衣一听便明白。发生了那件事,她又离了家,旁人眼中,似乎她以后只能依附周家这位表公子……
“我同老夫人说,想留在周家。”她淡淡一笑,描出一张明媚的脸。
“什么?”连婶不由高了声调,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这里等了五日,可就是为他呀。”
心道,这小娘子是看不清状况吗?脑袋里装着什么?如今这局面,能依仗的只有詹铎,她这还往外推。
“我说娘子诶,今儿可要你知道知道,咱们这位公子何许人也,他可是京城邺国公府的大公子,詹铎。”连婶坐近了些,一股脑儿说着。
之前压着不说,是因为不确定詹铎的意思,万一他并不想要人呢?可如今他回来周家,又叫下袁瑶衣说话,明摆着是认这桩事的。既然明出来,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袁瑶衣听了,微微一诧,之前只道是周家表公子,却不想是这样的身份。虽不太明白那些世家如何,但是以前在家时,兄长多少与她讲过一些。
见她发愣,连婶伸出自己五根手指:“他如今任水师提举,正五品。就今年春,朝廷的百艘战船自东海北上,于龙虎岛突袭意欲南下侵扰我朝的北昭国,大败对方,便是他的手笔。立此大功,此番便是回京述职受封的。”
一个世家才俊,有勇有谋,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再者还是家中长子,后面袭爵是必然。
要不然,这府中也不会有人生出心思,用上那歹毒的媚花散。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事儿阴错阳差的让袁瑶衣受了。
听完这些,袁瑶衣面上平静,心湖中微微涟漪:“连婶觉得,我跟去了京城,会怎样?”
这一问让连婶怔住,嘴唇动了几动,不知怎么说。
在周家许多年,她明白高门的规矩多,比如府中哥儿成亲前不得纳妾,顶多房中收个侍婢。周府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京城国公府的规矩只会更严苛。
想来,詹铎的正妻进门前,袁瑶衣得不到名分,好的话也就是房中侍婢。
“事情到了这儿,你怎么样都要往下走不是?”连婶轻叹一声,“世道艰难,给女子家走的路,不多。”
袁瑶衣静静听着,有些话连婶说得没错。
现在她知道了詹铎的身份,并没有因为连婶的话儿产生攀附心思。这五日,她被隔绝在这虹宇院中,所受的待遇,即便再迟钝,也会明白一些事。
士族高门,阶级差异,哪有什么真的好日子?
天黑了,屋里更加昏暗。
连婶去墙边点了灯台,手里端着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袁瑶衣还坐在桌边,柔眉顺眼,似乎在寻思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来传话,说詹铎离了府,晚上不回院里用膳。
虹宇院停止了准备,整间院子安静下来。
袁瑶衣在西厢独自用了饭,饭后,她拿月季花瓣泡了水。
这花茶饮下,却也对月事有好处,她刚好也就这几日。
对于詹铎,她不愿去多想,在花圃那儿的相见,大概也只是凑巧。
才将泡好茶,门被人推开,连婶快步进来:“娘子,公子回来了,快出去迎迎。”
说着,上来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手里拉着就往外走,她忙松开指尖捏着的花瓣。
袁瑶衣反应上来,已经站到了院中,双脚踩进雪里。
黑夜里,漫天飘洒的白雪,在灯笼光中映出飞舞的姿态。
除了她们二人,今日新安排过来的人,也齐刷刷站在院中,看得出周家对詹铎的重视。
等了一会儿,院门处走进一个颀长身影,步伐很是利索沉稳,冰雪在他的周身萦绕着。
袁瑶衣同旁人一样,垂首敛目,没有抬头看来人。
偏这时,连婶戳了下她的腰:“娘子,公子来了。”
无疑,这是示意她上前去迎。袁瑶衣不语,像被风雪冰封住般站在原处,直到视线里划过一片素青袍角。
是詹铎,他没有停留,径直穿过院子往正屋去。
他一回来,这院中比他不回来时,更加安静。
贴身随从腿脚利落,早就跑去正屋外,伸手掀了门帘。
很快,詹铎进了屋去,院中的人明显松缓开,有了细碎的话语,其中不少视线落去西厢外的袁瑶衣身上。
袁瑶衣没在意,转身回西厢,才要伸手拉门,听见身后接近的脚步声。
“瑶衣娘子。”
闻声,袁瑶衣转身,见是跟在詹铎身边的那个随从,正踩着雪从正屋跑向她这边。
随从在几步外停下,客气弯了下腰:“公子让娘子过去。”
袁瑶衣呼吸倏地一停,下意识往正屋看了眼,厚重的门帘,窗口透出来浅淡的光。
边上,连婶忙应下话:“重五小哥,我们知道了,娘子一会儿就去。”
重五道声好,随后回了正屋,去给詹铎回话。
这厢,连婶拉开门,同袁瑶衣一道进了西厢。
桌上的月季花茶已经凉透,没办法再喝。
袁瑶衣不知道詹铎叫她过去做什么,心中寻思着。
而连婶上下打量着她,抬手帮着把发簪正了正:“瞧着也无需再收拾,如此的刚刚好。”
她眼中带着满意,面前的少女装扮简单,这般素净,看着让人好生怜爱。
“刚刚好?”袁瑶衣心中咯噔一下,喃喃一声。
连婶笑,接着宽慰了声:“别多想,公子找你去正屋,便是认你的,有些事儿顺着来就好。”
袁瑶衣脑中嗡嗡的响,明白了连婶话里的意思,也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种事儿,并不好受……
正屋,灯火明亮,暖意袭人,淡淡暗香浮动。
这是袁瑶衣第一次进正屋,詹铎不在的日子,总是屋门紧闭。如今看着,才晓得如何宽敞舒适。
重五将她领进来后,指指西间,示意去那里见詹铎,而后退出屋去。
剩下袁瑶衣一个,她往西间看去,晓得那里不是卧房。
轻着步子到了西间门外,她往里瞅去。隔着璀璨的珠帘,正摆了一张偌大的书桌,而詹铎正站在桌后。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信笺,而后搁去一旁,于笔架上拾起笔来,在铺开的纸上写着什么。
提举是武职,可他身上并没有通常武人的粗犷,反而是芝兰玉树的清冷。
“进来吧。”察觉了她,詹铎道了声。
没有抬头,继续在纸上写着,笔下行云流水。
袁瑶衣嗯了声,遂走进西间。詹铎在忙事情,她便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等着。
书桌的一角置了只青瓷细颈瓶,里头插着黄梅,正开的娇艳。
她视线一瞥,蓦的定格在桌边的一张纸上。她识得字没有很多,但那纸上分明有她的名字。隔着几步,上头的字密密麻麻,看不真切,头一排的几个大字却是醒目。
纳妾文书。
袁瑶衣瞪大眼睛,抑制不住前行两步,想去看清楚那张纸。
她的走近,詹铎察觉到,手里一停,抬眸看着一旁的少女:“怎么了?”
“这个?”袁瑶衣手指指着桌边的文书,声音很轻。
烛火耀映中,她精巧的脸镀着轻暖的光,眉眼柔和。或许是过于小心,自唇边轻轻而出的相问,于这安静书房中,倒有几分低低呢喃的意思。
詹铎的目光自她脸上下移,落去桌边:“这事是让周家办的,接你来的那日。”
简单几个字,说明了这张文书的由来。
袁瑶衣眉间蹙了下,看着文书上的字字句句。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顺着看下来,也能知道上头有什么。
文书的订立日期,她的名字、生辰,具体的聘银,以及父亲袁僖亲笔的落款。
纳妾文书,把她给了詹铎做侍妾。
她不知道有文书的存在,也明白上来,白日里周老太那些话的意思。结合适才詹铎所说,应当是当日她从家里出来,上了马车,裘嬷嬷在屋里同父亲写好的吧。
“你不知道?”詹铎看出什么,淡淡问了声。
然后,就见袁瑶衣摇了下头。
安静的房内,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相互对望。
原本就是那晚的事儿,两个人交集在一起,除却这一层,两人根本就是陌生的。
袁瑶衣最先垂下眼帘,有了纳妾文书,那她一定要跟着詹铎吧?
只是,父亲居然收了这样多的一笔聘银……
“公子先忙。”她往后退开,不想冒昧继续打搅对方。
詹铎眼见桌前身影移开,遂放下手中的笔,搁回笔架上,动作一派舒雅清淡:“无妨。”
又是安静,让人好生不自在。
袁瑶衣再往书桌后看的时候,詹铎正捏着那张文书看,面无情绪。
要说这文书,得落款上他的名字才算完整,如今上头并没有,可见他是犹疑的吧。
她不好问,就静等着,没来由想起连婶叮嘱过的话,说她若留在这边伺候,届时该如何做……
“原本,”詹铎疏淡的嗓音打破安静,看向几步外女子,“这些事本该我来处理,只是近日事多,顾不上。”
袁瑶衣看他,琢磨着他话里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他授意安排?
见她不言不语,詹铎将那文书折好收起:“我需得在闳州这边待几日,你且先住在周家。”
话语生疏而简单的交代,没有原因,也不给为什么。
袁瑶衣心里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过也晓得,如今自己的命运握在詹铎手中,去或者留,得他来松口。
恰在这时,房中的灯灭了,那灯罩中的烛火已然燃尽,瞬时一阵昏暗。
“公子这里可有蜡烛?”袁瑶衣开口问。
不再去想那文书之事,左右这麻烦事儿又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只要别让她回家,许给那老财主就好。
倒不如先解决眼前,把灯点了。
“高橱的架上。”书桌后,詹铎立在暗处。
闻言,袁瑶衣应声好,往四下一看,遂走去了高橱下。
西间的灯虽然灭了,但外间灯光进来,倒也不算漆黑不能视物。
她站在橱前,下面的两层摆着些物件,没有蜡烛,那便是放在了最上头的那层。
没有凳子给袁瑶衣踩,她便就伸直手臂,够上最高那层,手在黑暗中摸索。可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即便翘了脚尖。
心中不由腹诽一声,是不是詹铎说错了?毕竟他都几日没回来住,白日里还有人进来整理过。
正当手臂发酸,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一顾微微的气流过来。
接着,身旁上来一方阴影,还未来得及反应,她那摸索的手碰触上一点温热,是人的手指。
她倏地一怔,手飞快得收回来,身形下意识往后退。明白上来,是詹铎站来了旁边,她摸上的是他的手。
因为太急,身子一晃撞上橱架,上面摆的器具发生晃动。
一只手适时过来,稳稳托上她的臂肘。
“我来吧。”是詹铎没有情绪的声线。
昏暗中,这陡然的接近,袁瑶衣抑制不住的想到了那晚,身形僵着。
詹铎是上过战场的人,手里怎会感觉不到袁瑶衣的那份僵硬?在他身旁,她单薄又弱小,那只犹抬在眼前的手,带着淡淡的花香。
“嗯。”袁瑶衣手臂一收,从詹铎的手中脱离,稳着站出两步远。
她胸口跳着,即使知道当日那荒唐事的始末,但是毕竟真是发生了,心底最深处的抵触根植在那儿。
男人高大的身形立在面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昏暗中尤甚。
詹铎手里一空,那截细细的手臂擦着掌心离开,随后手接着抬高,落去橱架的最上层。
“在这儿。”他自角落的盒中拿出一根蜡烛,身量高,于高处取一件物什,自然轻而易举。
袁瑶衣嘴角动了动:“我去点上。”
说着,她从他手里接过蜡烛,旋即离开橱边去了外间。
等走出来,袁瑶衣终于深吸了口气,手里揉了下撞疼的肩头。
“拿根蜡烛而已。”她小声嘟哝着自己大惊小怪,詹铎只是相帮,又没做别的。
想着,心绪平静下来,拿着蜡烛去了墙边的灯上点着。
正好门帘被风掀开一角,瞧见外面一眼,雪还在下,而詹铎也不曾开口她回去。
袁瑶衣手里端着蜡烛,回到西间。
书桌旁,詹铎站在那儿,见着光亮从外间进来,手臂一抬:“给我吧。”
袁瑶衣脚下顿住,把蜡烛还去詹铎手中。然后见他握上,将蜡烛稳稳栽倒烛台上,最后罩上薄纱灯罩。
他的手白皙修长,并不似是武人的手,她却知道这双手有多硬……
詹铎做完这些,余光中,少女站在身旁,还是那件朴质的松花绿衣裙,有些旧。方才不经意的接触,确定就是秋装。
“袁瑶衣。”他转过身来,正对于她。
哪怕是第二次他唤她名字,声音中仍是清淡的生疏。
袁瑶衣抬眼看他。
“这件事,”詹铎看去那双清澈的眼睛,话音一顿,“即发生了,我便一定会给你交代。”
房中一静,屋门上挂的棉帘被风吹着,中间支撑的定板一下下敲着门框,出来轻微的响声。
袁瑶衣胸口一堵,喉咙像被什么给卡住。他说会给交代,却没明说如何,她倒不知该怎么回。
“天也晚了,你回去吧。”詹铎道,随之绕回道书案后,捡起那支笔头已经半干的狼毫,于砚台上润了润,继续着那张书写。
袁瑶衣道声好,而后从正屋里出来。
外头飘着雪,世界无比安静。
守在外面的重五跑过来,帮着掀起棉帘。
“我给娘子打伞。”他捡起支在门边的伞,作势就要撑开。
“不用,几步路。”袁瑶衣摆手,又指指西厢,“在家时,下雪也没有打伞的习惯。”
她是小镇子上长大的姑娘,没有高门中女子的那些娇气。
重五笑笑作罢:“那娘子你小心脚下。”
袁瑶衣踩着阶下到院中,脚下轻巧的踩着雪地,很快到了西厢,进门前朝重五挥了下手。
这厢,重五将自己收拾利索,进了正屋。
詹铎已经写完信,手中甩了两下,见上头墨迹干透,遂折起塞进信封中,动作一气呵成。
“明日将信寄回京去。”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搁,吩咐了声。
可巧,信正好落在方才放纳妾文书的地方,不禁想起刚才身旁的女子。人是走了,可总觉得那丝香气还在。
重五将信拿起,道声好:“公子准备回京了?”
詹铎坐下,随手捞起一本书来看:“这边的事还没做完,结束了再回去,年前赶得及。”
“那先安排瑶衣娘子回去?”重五又问,有些事儿提前问好,也好早准备。
想起袁瑶衣,他便替人觉得屈。这周府中的姑娘不安分,偏偏遭在她头上,着实荒唐。
詹铎眼帘微垂,掩住 眼底的复杂:“让她先住这边吧,后面再说。”
重五嗯了声,心中却有些吃不准。他跟了詹铎多年,知道这位主子向来做事稳妥严谨,每一处都会提前规划,京中顶顶好名声的世家郎君。
唯独,与袁瑶衣的这件事是意外,届时带着人回国公府,还不知会闹成何样?
今儿在周老夫人那儿,有些话虽然没明着说,但是他知道,只要詹铎一声不想要,周家这边定然轻巧了结这件事。
“要我说,公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回府后怎么交代。”重五收起信,去整理着书案。
詹铎是邺国公府的长子,也不知道带了袁瑶衣回去,府中会不会认?毕竟,只是一个平头女子。
再者,这两人之间毫无情意,只需看主子现在的一张冷脸便知。
詹铎捻过一页书,才发现那丝残留的花香,原来来自他的手上。是在高橱前,他拿蜡烛,她的手正抓上了他的。
“女子名誉重要,我会带她回去。”
哪怕是意外,也是他做下的,该当认下这桩错处。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并不大,经过大半日,已经融化了差不多。
过晌,袁瑶衣又去见了周老夫人,只是这次是裘嬷嬷亲自去虹宇院请的她。
还是昨日的温暖正堂,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换了一件衣裳。一旁的两把锦杌,分别坐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姑娘。
见她进屋,三人视线同时落了过来。
袁瑶衣上前见了礼,离着三四步远,不乱看也不多言。
周老夫人打量了眼:“天冷了多穿些,瞧着怪单薄的。”
大房的夫人于氏坐在那儿,赶紧应了声:“母亲放心,这件事交给儿媳,不会委屈瑶衣。”
周老夫人满意点头,又问袁瑶衣需要什么,态度较昨日明显和缓不少。
袁瑶衣一一应答,说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周老夫人一笑,“你离开家多日,想必爹娘十分挂记,选一天回去看看吧。”
于氏忙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最边上的姑娘捂嘴笑了声:“莫不是,这也算是回门?”
女儿周巧月的一句话,让于氏呵呵一笑:“瑶衣是你铎表哥的人,要说是回门,却也不错。”
回门,那是女子出嫁后第三天,同夫君一同回家探望父母。
袁瑶衣低眉顺眼,她不是嫁给詹铎,且已经来周家多日,怎么能算得上是回门?
不由,她抬眼看去适才说话的周巧月,对方也在看她。对上视线,对方轻飘飘移开,不冷不热的。
“谢老夫人。”袁瑶衣柔婉谢了声,权当是些客套话来听。
于氏笑着,眼帘一抬:“瑶衣,你也算是咱们周家出去的,以后跟铎哥儿回去国公府,千万别忘了这边。”
袁瑶衣点头,没多说什么。
好似詹铎回虹宇院住了一晚,她就已经板上钉钉的跟了他。
见事情说下来,剩下的就是于氏的一些交代,嘘寒问暖的如同自己家女儿。
“就暂且这么办吧。”于氏终于讲话说完。
袁瑶衣晓得自己可以走了,遂屈膝道声告退。
转身,她走去门边,还不及掀门帘,就见那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
袁瑶衣往旁边一退,让了外面的人先进来。下一瞬,男子颀长的身形进到屋里,身上裹挟着外头的寒气。
是詹铎,他一眼看见门旁的女子,还有那身半旧的秋装。
“铎哥儿回来了?”于氏忙迎上来,咧嘴笑开,“老夫人正说瑶衣回门儿的事呢。”
“回门?”詹铎齿间念着两个字。
袁瑶衣不知如何回他,便道:“老夫人让我回家去看看。”
她眼睑半垂,轻轻回了一句。回门是夫妻两人一起,她和他自然不算夫妻。
詹铎解下斗篷,往旁边婆子手里一交,视线在袁瑶衣发顶上扫过,清冷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