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教育别人不要移了性情的薛宝钗,午睡时间来看宝玉。大观园静悄悄。宝玉熟睡,她却不走,还坐在床边替袭人绣鸳鸯。那是宝玉的兜肚哇,这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把心思全绣进去了。假如别人这么看男子半裸,宝钗必定正色劝阻,对自己则另当别论。薛宝钗不是不知礼,而是忘了礼。
自从宝钗和宝玉互看通灵宝玉和金锁,元春端午节赐礼之后,宝钗对宝玉就有了儿女私情。宝玉被打,她表示心疼,显露出对宝玉的真实感情。坐在宝玉身边绣鸳鸯,也不能说是毫无感情的无意行为。薛宝钗对贾宝玉是有感情的,虽然她极力掩饰乃至假装排斥这份儿女真情,她的行为露泄出她对宝玉的真实感情。身不由主坐在宝玉身边绣鸳鸯就是真情流露。
袭人不睡,还替宝玉赶虫子,抓紧时间绣兜肚。袭人之敬业,对宝玉之用心,让人感动。袭人借故离开,留下宝钗一人看着宝玉午睡,颇似大奶二奶相敬如宾心有灵犀,也令人感动。
黛玉跟湘云一起来怡红院给袭人道喜,黛玉来至窗外,隔着纱窗看见宝玉穿个纱衫,在床上睡觉,薛宝钗坐在他身边,拿着一个兜肚在那绣花,绣的是鸳鸯戏水。旁边放着蝇甩子,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儿,心下明白,连忙把身子一藏,却捂了嘴,没敢出声,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这太像恩爱夫妻的场景。黛玉觉得这个太好玩,就招手叫湘云过来看。湘云一见这般景况,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素日待她厚道,便忙掩住口。湘云怕宝姐姐难堪,又怕黛玉取笑,便忙拉黛玉走,黛玉冷笑两声,随湘云走了。
宝钗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宝玉梦中的话,清楚地表明态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深的想法,在梦里大声喊出来。说明“金玉姻缘”带给他巨大的困扰,表明他对“木石姻缘”的向往和追求。听了宝玉的梦话,宝钗被吓到了,不觉怔了。薛宝钗不笨,她不难发现宝玉连梦里面都想的是木石姻缘,她完全知道木石指的就是宝黛。金玉良缘是她薛家的专利。薛宝钗会因此失望放弃吗,根本不会,如果那样就不是她薛宝钗了。
薛家一家人进京为什么?也许真是为薛宝钗待选。待选失败进宫梦破灭之后。宝钗退而取其次。贾府虽然没落了,也还可依靠;宝玉模样好、性情好,本性聪明灵秀,好好调教还是有希望的。薛宝钗毕竟是个女青年,(并非有人常说她是一个少女)当她存心退而求其次的时候,慢慢地产生了情愫,稍稍暴露出冷美人灵动的一面。
绣鸳鸯肚兜对于薛宝钗来说是很难堪的,若非有情、忘情,绝不会如此。连宝玉听说此情景,都担心亵渎了她,可她主动被亵渎。颇具暧昧地在那绣了两三个花瓣,我不懂刺绣,不知道绣两三个花瓣得多长时间。这是怎样的情形,午间暑热,旁人都睡了,男女共处一室;宝玉熟睡,宝钗坐在近旁,因为要赶虫子距离很近;接替袭人为宝玉绣鸳鸯肚兜。鸳鸯通常是一雌一雄,代表爱情和婚配。两个人接替绣鸳鸯,还是一对吗?此情此景,难怪黛玉见了冷笑。
林黛玉从没对人说过这事。她这么宽宏大量,表明宝黛爱情已经成熟。黛玉跟宝玉是生死之恋的恋人,黛玉来祝贺袭人成了准姨娘,是真心真意的。明理的正妻不会把妾当成对手,她明白妾不过是用身体为爷们服务的玩意儿。
宝玉喊出那句梦话,破坏了宝钗营造的氛围,一个骂道,一个怔了。足见她俩在婚姻意愿方面的冲突。金玉姻缘像一座大山横在宝黛之间。此时,宝黛爱情已经成熟。宝玉喊出这句话,表明他对宝钗没想过婚姻,甚至排斥。这对宝钗来说,是比落选更大的感情挫败,是很悲哀的。可是,聪明实用的薛宝钗才不会死心眼,自己得不到爱情,就只要婚姻,她知道宝玉的婚姻谁说了算数。
女子为男子绣鸳鸯肚兜,很容易理解作者在暗示什么。先是袭人,后是宝钗,两个身份完全不同的女性,都想和贾宝玉成鸳鸯,这本就是讽刺。大自然中的鸳鸯都是一雄一雌的。根据作者的构思,袭人并没有和宝玉正式成为鸳鸯。宝玉的婚姻就像这个情节,宝玉在浑浑噩噩中就跟宝钗成亲了。但是两个人同床异梦,后来贾宝玉出家了。薛宝钗这只雌鸳鸯也就落单了。
袭人回来说见到林姑娘和史姑娘。宝钗问袭人,她们说什么?袭人说不过那些玩笑话。宝钗说这回可不是玩笑话,真是让袭人“更不好意思的事”来了。果然,凤姐打发人来叫袭人与王夫人叩头,且嘱咐她不必告诉贾母。
人袭人都比王夫人看的透,人家投奔的事薛家是薛宝钗。当然以薛宝钗让莺儿茗烟结干亲,而茗烟又与袭人的哥哥花自芳亲近非常——不然宝玉出门茗烟不会专门引着去花家,薛宝钗背后有没有勾搭花家就难说了。袭人一个丫鬟早把王夫人的命根子贾宝玉当成自己物件各种出卖换取利益是一定了,至少卖卖宝玉的名声就换的准姨娘身份袭人是板上钉钉没跑了,就王氏蠢货还在以为自己可以弄权忤逆贾母背叛贾政,明明一个窃取儿子身边利益来谋取自己好处吃里扒外的家贼,也只有王室才认为是贤惠的。可以说湘云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的蠢,王夫人却是自作聪明的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注意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前脚王夫人和薛姨妈才逼迫凤姐企图越过贾政贾母给宝玉私下抬袭人为姨娘之后,这里面的弯弯绕就没简单的。首先,且不说王夫人有没有资格越过贾政插手宝玉房里姨娘事物,无论如何按照探春在贾母因为邢夫人帮着贾赦纳鸳鸯那里,那句大伯子要纳房里人小婶子如何知道,就算知道也推不知道,可知,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件事都不能凤姐来沾边,哪有隔房堂嫂子操持张罗小叔子婚前纳妾的,这事想坑死凤姐,这让宝玉以后的正妻如何看待凤姐,王氏姐妹包括薛宝钗这时候已经在各种给凤姐挖坑了。凤姐恼怒所以一句话直接戳穿了王夫人的心肝脾肺肾。第二,宝玉婚前抬通房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大事情吗?需要一家子未婚小姐面前广而告之,同时,自己家儿子置个婚前通房,为什么要薛姨妈来出头,薛姨妈以什么身份开这个口,她还远不是贾宝玉丈母娘,连准丈母娘身份都好够不着。第三,那天在王夫人处大家吃西瓜为什么专门避过了史湘云。要知道表面来看史薛二人最为要好,湘云甚至说出恨不得薛宝钗是她的亲姐姐之流的话来,而另一方面湘云也一直自认为和袭人最亲,多次被袭人当了针线替,按理以湘云的性格,如果她在场,那么不等宝钗相邀她也定是第一个上赶着去怡红院给袭人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