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的妻子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对我说：“你怎么没死在战场上。”
她看着那人将我踩在脚下，当众摔了我母亲遗物，将我休弃。
她十里红妆，我远走沙场。
再次相见，为了我，她亲手将匕首刺进那人胸口。
1
战场厮杀，我终于活着回京。
城门口站满了迎接将士的却独独不见我的妻子。
临行前，她偎在我的怀里，「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要记得我还在家等你。」
我满心担忧，怕她出了什么事。
她早就没有娘家依仗，我又不在京中，想到这里，心中惶恐不安。
终于挨到回家，却在家门口看到妻子。
她抬着手，轻抚着一个男人的侧脸，衣袖垂落，显出手腕上的镯子。
那是我母亲临终前的遗物，也是我送给她的聘礼。
男人侧头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低头吻在了妻子的发间，妻子微微低头露出一丝娇羞。
抬头的时候终于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后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冷。
我站在那没动，妻子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嘴里吐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肖靖，你怎么没死在战场上。」
他身后的男子听后，脸上的笑更加得意。
2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到妻子，她每天都会随那男子出门。
我才知道，那男子就是丞相家的嫡长公子贺弘文。
妻子本就出身书香门第，当年为了嫁给我一介武夫不惜跟家里断绝关系。
现在两人出双入对，京城里都传言刘学士家的小姐终于迷途知返。
名门贵女得知夫亡，伤心欲绝，被路过的翩翩公子救下，一见倾心。
这本就是众人乐见的才子淑女，一时被京城众人引为佳话。
只是我，没有死，成了这场天作之合里唯一的意外。
我还不死心，每日里搜罗一些她曾经喜爱的首饰、吃食和一些小玩意给她送过去。
一开始，这些东西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等我再次将亲手所做的核桃糕给她送去的时候。
自我回来之后她第一次来了我的院子。
她手里提着我送去的食盒。
「你不必再做这些了，我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
她一松手，食盒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核桃糕从中滚落出来。
她转身离开，我上前一步，想问问我到底怎么做她才肯变回以前。
她停步，却没回头。
「你……别逼我恨你。」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出了门。
最后几步，她的脚步分明带了点踉跄。
我在院门口站了很久，我知道她也没有离开。
她就靠着我的院墙站在门外，更深露重，许久都没离去。
「我不会阻碍你和他相处，但休书，你想也别想。」
说完后，我转身回屋，散落的核桃糕早就被踩得零落不堪。
3
京城众人都纷纷猜测，我能忍到几时，才会放手。
那天之后，她就不再如之前一般每日回府。
上朝时众人都对我纷纷侧目，看来此事已经无人不知了。
下朝后，往日好友邱凌约我一起小聚，说要带我见识一下现在的京城繁华。
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宽心，便也应了。
菜还没上齐，楼下就闹哄哄又上来一群人。
贺弘文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个女人，正是芊箬。
刚一上楼，他们就看向了我们这一桌。
「呦，快来看看这是谁啊，真是巧，箬箬，你老相好竟然也在这。」
「弘文，别这么说，我的心你知道的。」
「放心，你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不明白，怎么有的人脸皮那么厚，人家都明说了无意与他，还不肯放人离开。」
「你……」邱凌是个急脾气，顿时就要站起来。
我忙拦住他。
我并不想当街与他起冲突，让外人看了笑话。
小二见状，想要将他们引进雅间，却被贺弘文拒绝了。
但等贺弘文落座，芊箬却没一同坐下，而是站在他身边，如同一个婢女一般。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她像是有点难堪，低着头，但是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
一声脆响，芊箬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
「啪」的一下，贺弘文一巴掌就甩在她脸上。
「怎么？见了旧情人就敢对我甩脸色了？」
即使她对我没感情了，我也不能看她这般让人欺辱。
我上前将她拉到身后。
「呦，我还当是谁，肖将军可真是有气量，对抛弃自己的女人竟然也能这样维护。」
「贺公子，当街这般欺辱一个女子，非君子所为。」
身后的人却走了出来，「不用你管。」
「肖将军，看到了吗，她心甘情愿。」
「跪下！」
芊箬顺从的跪在他面前，可我分明从她脸上看到了不甘。
我拽着她的胳膊，「起来。」
「放开我！」
我深吸一口气，「怎么样你才肯让她起来？」
「肖将军意思是说，你愿意为她受罚？」
「肖靖，你滚，我不用你管！」
「是，我愿意代她受罚。」
他指着面前的一大坛酒，「肖将军今天喝三坛，我就放过她。」
我沉默的拎起酒坛，就要往嘴里倒，可是却被拉住了。
「不用你，滚！」芊箬面上冷峻，可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担忧。
我不能喝酒，这件事京城大多数人都知道，少时第一次碰酒，回去就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那之后的十几年，我再也没碰过一滴酒。
我没管她的阻拦，将酒灌进了嘴里。
努力吞咽下去，最后不知道喝了多久，再没了意识。
4
那天怎么回家的，我完全没了印象。
之后的半个月，一直缠绵病榻，难以起身。
但是她一直不曾来看我半眼。
明明以前她最在意我的，哪怕只是小伤，她也会一边给我包扎一边流泪。
还会抱着我，让我以后一定小心，要记得她还在家里等我。
见我醒来，副将周安放下手中的木盆。
我见他面上带着犹豫，就问：「怎么了？」
「夫人来了。」
她来了，她竟然才来。
我慌忙下床，腿上却没有力气跌在地上。
周安忙上来扶我，我挥开他的手，「不用。」
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曾经说过，她最爱的就是顶天立地的将军。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但我也不能用这般羸弱的模样面对她。
今天下着小雨，她没进门，撑着伞站在门口。
见我出来，冷着脸说：「你别以为你为了我这么做我就会回心转意。」
「你我缘分已尽，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徒添困扰。」
「你敢说对我再无半点感情？」
「没有。」
她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我身体晃了晃，原本就勉强起身，现在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掉了。
她转身要走，我慌忙上前几步想去拉住她。
我不信，她骗不了我的，她对我明明还有感情。
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被绊了一跤，我跌在地上。
战场上留下的伤本就还没好透，这一跌又裂开了，血洇出了衣服，出现一抹红。
「为什么有血？你受伤了？」
她慌乱的上前来扶我，眼里分明写满了心疼。
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你骗我。」
她却猛地将我推开，「我只是愧疚，换做任何人我都会如此。」
不等我在说什么，她再一次转身离开，那背影，分明就是落荒而逃。
5
京城开始传言，我痴缠芊箬，沦为笑柄。
何家公子和刘家闺女郎情妾意，只是稍有争执，我就横插一脚。
自不量力。
芊箬日日和贺弘文在街上游荡，形影不离。
晚上两人一起回贺府，琴瑟和鸣。
只是我有遇到过他们几次，芊箬越来越消瘦，脸上虽然依旧温柔微笑，却带着几份勉强。
我与军中兄弟小聚，路遇他们二人站在一个小摊前面。
芊箬抬着手，翻看架上的挂饰。
衣袖垂落，她的手腕上分明是几道红痕。
我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他打你？」
我将她的衣袖往上又掀开几分，雪一般白皙的小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红肿青紫，分明不是一次所伤。
不可抑制的怒气直冲脑顶，我揪住贺弘文的衣领就要挥拳。
可是芊箬挡在了他前面。
她的脸上都是冷漠，「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她拉着贺弘文就要离开，旁边的甄严却突然对着她大喊：「你知不知道，为了回来见你，他几次都差点死在战场上，你这么对他，你心下可安？」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用不着，将对我这份心，给别人吧。」
贺弘文嘴角带着笑看着我，「听见了吗？肖将军，你这样真让人看不起。」
再也忍不住，我一拳挥上了那张欠揍的脸。
6
他毫无防备，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
我忍不住上去又踹了一脚。
「你凭什么抢走她，又凭什么得到又不珍惜！你这个人渣！」
芊箬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去护住他。
「你想打他，就先打死我！」
她身下的贺弘文却笑了起来。
「肖靖，你有种就打死我，不然我早晚有一天弄死你！」
我还想再踹几脚，可是芊箬看着我，嘶声力竭的吼出了声。
「你滚！赶紧滚！」
她的眼里写满了绝望，我忍不住别过眼去，不忍心再看。
可我不懂，她为什么绝望。
刚过两天，周安就跑了进来。
我看他一脸慌张，忙问：「出什么事了？」
「甄，甄严昨夜被抓了。」
甄严他爹曾是我爹的副将，我们两个是从小一起玩起来的交情。
我们两个一起进入军中，无数次战场厮杀，他都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
他于我而言，更甚亲兄弟。
「有人举报甄严贪污军饷，公兵私用，耽误军情。」
「昨夜刑部就将他带走了。」
「刑部……」
我沉吟着，这件事本应兵部掌管，刑部插手，不同寻常。
看我半天没说话，周安耐不住性子，「这件事一定是贺弘文在背后搞的鬼！」
我当然知道这事是贺弘文做的，刑部尚书朱谦是贺丞相的门生，向来与贺家亲近。
7
我收拾整齐，带着礼物去了朱家。
刚到门口，还没下马就看到一驾马车从远处行来。
贺弘文从马车上下来。
朱谦出门相迎，他嘲讽的看着我。
「为了甄严那桩事？我就跟你说了吧，这件事，不可能！」
我看着朱谦，「朱尚书的意思呢？」
「这，这……我当然要尽忠职守，不放过一个宵小之徒。」
这话说的漂亮，可是却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
我看着贺弘文，「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裳，嘴角含笑，「我记得前几天你打我了是吧，还骂我人渣？」
他凑近我，用手拍了拍我的脸，「求人渣的感觉，怎么样？」
我紧紧攥着双拳，「怎么你才能放了甄严？」
「我这人从不吃亏，你欠了我的，就得还回来。」
「当然，打了我的，我也得打回来！」
若只是被打一顿，就能换回甄严，我也认了。
「来吧！」
「我一个书生，哪能当街打人，自然不是我亲自动手。」
说罢，一挥手，他身后出现一群拿着棍棒的打手。
甄严本就是因为我才受次无妄之灾，即便被打死，我也认了。
但众打手刚要上前，就被他阻止了，「肖将军武功高强，还请吧兵刃卸了，不然伤了我的人事小，甄严没救了事大。」
我身上常年带着一柄软剑和匕首，这事除了亲近的将士，只有芊箬知道。
我将软剑和匕首扔在旁边。
「打。」
我努力避开要害，可是他们棍棍都打在胸腹和头部，
我想忍住，但是最终血还是从嘴里喷溅出来。
「看看威风一世的肖大将军，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里，真是痛快！」
「继续打，今天打死了算我的！」
我若是能换甄严平安，放芊箬自由，死了，也好。
我努力蜷缩着，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从马车上跑了下来，跪在贺弘文面前。
「求你，放过他。」芊箬紧紧抓着贺弘文的衣摆。
「你答应过我的，留他一命。」
「好，但我要你，真正属于我。」
「只愿你，一诺千金。」
自她出现，我的眼里就没了别人。
她脱下手上的手镯，来到我面前，「你我今日，犹如此镯。」
手镯从她的指尖滑落，我慌忙想上前去想接，可还是没抓住，碧玉镯子落在地上，摔成几段。
「既然你不肯给我写休书，那便由我来写，明日便会送到府上。」
「山高水长，将军，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